作者：金氏浪子
但上架一周后，小胡子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算着租金和账户存款，一边修整自己的简历，唉声叹气准备放弃薅秃了头发的出版事业去干一个快乐打工人，各家通路的电话都打进来了。
“……怎么没有新的货到呢？”
“新书！新书卖脱销了，你特么怎么不加印呢？嫌钱烫手，不想要了！？”
“离谱，飘了是吧？以前新书都知道追问一下销量，现在问都不问，直接摆大烂，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货，我特么把你刀了，你自己想想清楚！？”
“我要货货货货货，还有新书新书新书新书，我的读者都问了上百回了，你特么第二集什么时候出，还有，这个作者的新书呢？尼玛的写不死就往死里写，加紧印刷！”
……啊！？
啊啊啊啊啊？？？
实体书的销量不如网文反馈迅速，总要等一段时间，商家清点库存与叫货补货，出版社这边才能有所行动。
而小胡子对甄静的小说从一开始就是可燃火葬场的心态，连关注的心都放弃了。
谁想世事无常，曲折离奇。
得知消息的小胡子第一时间联系甄静，让甄静和白未然速速过来出版社，但大白天的白未然不在，甄静又没有联系白未然的手段，她听说自己的书卖脱销了，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在没有白未然陪同的情况下主动出门了。
于是就有了白未然一开监控看见的那幕。
属于一场乌龙事件。
小胡子在两人振臂疾呼，姿态犹如创世神的信徒。
“我准备再印五万本，向全国重点书店铺货！”
“我要让这世界知道，甄静老师的时代——来．临．了！”
“读者们，开始狂吼吧！尖叫吧！惊呼吧！给这个世界颤抖吧！病娇少女将征服你们，病娇的狂欢庆典来临了，我宣布，这就是病娇的时代——”
白未然：…………这家伙是真有点病在身上的。
甄静挨过来，小声给白未然嘀咕。
“神仙教父，虽然你总骂我病娇病娇的，我以前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第一次觉得有人病的比我严重——”
“……好吧，这世界，人人都有病。”
不过……白未然听到数字疑惑了下。
“……才五万本？算多？”
华夏实体书，畅销动不动都卖四五十万，上百万本的。
小胡子当即神色一凛，摸着胡子啊喲了声。
“我的好叔叔啊，您可别小看这五万本，咱这国内看书的人口基数不多，一季能卖上五万本，那都是大作者了，咱甄静老师可是七天内脱销五千本啊！？叔叔，您这侄女不只是天才，您这是坐了火箭的天才啊！！”
也难怪他对甄静垂涎欲滴，一脸非奸即盗了。
病娇少女哪有财神爷香呢？
恐怕现在甄静在他眼里长啥样都看不清了，全是金光闪闪的。
小胡子一边猛夸甄静，一边心里呕的要命。
他当时为了给自己节省点开支，给甄静签了一份苛刻合约，甄静如果能在上市两周内首刷全部卖完，那他的稿费支付提成比例比一般情况翻倍，卖不完，那就比一般情况砍半。
基本上是个对赌合约，给新人签这种，说好听是给机会，说难听是欺负人。
毕竟这种成绩，几十个新人里面都出不来一个。
只是签的人还是多，人性好赌，且对自己充满自信。
谁想那小说不但热卖，还卖脱销了。
呜呜呜呜呜，想给自己省钱，结果现在少挣了好多。
不过小胡子这人能屈能伸，有销量就是爹，笑容满面，殷勤问询。
“——呀！甄静老师有新作？那还等什么，别家没有咱家好，肯定要签在咱家，你去大的出版社，还要受那些老作者的欺压背刺，他们一股子文人臭气的，像咱就没有这种问题。”
白未然想：……确实，小胡子闻起来一股铜臭。
“我也给甄静老师拟好了新的合约，我敢大声的说一句，现在这个业界，肯定找不出比这还更优厚的条件了，来，甄静老师，您现场看看，肯定满意！”
小胡子把合约和崭新的钢笔塞到甄静手里，笑容满面。
甄静还没看呢，已经被白未然拿过去。
“我看看。”
“叔叔请看，叔叔别客气，叔叔就是我的爹……不，是我爷爷！”
白未然嘴角抽搐。
《论让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男人喊爷爷是什么感觉？》
刚看几条他就皱起眉头来。
“条约绑人不绑书？绑身份证的？还长达五年，买断该所有作者的产出？你这什么离谱的霸王条款？”
小胡子搓搓手，陪着笑。
“是这样，叔叔，您可能不懂咱出版界的规矩，但凡是备受重视的作者，都是跟出版社签订这种绑身份证的书，签了这种约，咱也会给作者保底，甄静老师不用担心在新旧书之间的空窗期收入问题，而且签人，这代表咱出版社就是您的经纪人，肯定是全心全意，把最好的资源往甄静老师倾斜的。”
“那些只想签书的作者，资源都会少人一截，甄静老师现在正是需要积极推广营销的事业上升期，叔叔您肯定明白的，这是对她至关重要的时候啊！”
小胡子痛陈利害，说的言之凿凿，只差没把心剖开给白未然看。
甚至在白未然陷入沉思时，直接一台计算机拿过来打给白未然看，表示给甄静的这个版税分成，优厚到基本把他们出版社能收取的利润压到极薄，大头红利全给了甄静。
白未然察言观色，看出小胡子说得不是假话。
但……
“那就改吧！”他说，并在小胡子和甄静错愕的视线下，一弹指，直接把合约化为灰烬。
小胡子：……！？
“把签人改成签书，我们不接受绑人的霸王条款。”
小胡子闻言，垮下脸来，可怜巴巴的。
“叔叔，没有这个道理，您要我给这么好的条件，又只让签书，这是逼我去死啊！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天天指望我这小破出版社挣钱呢！叔叔，您吃肉，不能连汤都不给咱喝一口！”
钱是人的胆，在金钱的魔力下，小胡子都能忘却上回桌面被一分为二的恐惧，直言跟白未然急眼了。
“别急，听我说，都先别急。”白未然平静道。
“我没让你维持现在的版税分成。”
“你需要钱给她营销，如果你都赚不了钱，你哪来的钱给作者买通路，买曝光，做广告营销？我也没有笨到杀鸡取卵。＂
做生意是这样，切蛋糕，得讲道理，摆公平。
只有一方受惠，那不叫做生意，那叫抢劫掠夺。
这样生意得完，市场迟早要死掉——
小胡子惶惑不安，又不敢作声，看白未然一招手，桌面上的纸笔便落到他手里，白未然在纸上迅速的书写计算，在两个平时只跟文字打交道的人面前，大秀一把数值策划的凶猛。
最后他停笔，把最后的数字圈起来，递到小胡子面前。
“这个价格，我认为签笔名是合理的，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
小胡子看着数字，喜颜逐开。
××
“叔叔慢走，叔叔注意身体，最近天凉了，叔叔记得多喝热水。”小胡子边给他俩摁电梯，边殷勤告诫，鞠躬的角度标准到白未然怀疑他去霓虹国取过真经。
“甄静老师慢走，甄静老师注意身体，最近天凉了，甄静老师记得多喝热水，才能天天健康码字。”
电梯来了，白未然和甄静一同踏入电梯内，小胡子还站在电梯门口，一脸扼腕。
“叔叔，真不用我送您和甄静老师下去？我可以给您叫车，我还想和叔叔多聊两句，像叔叔这么有智慧的人……”
“……滚！”
“好的叔叔，我马上就滚叔叔，您希望我前滚后滚左滚还是右滚……哦我懂您眼神意思了，我这马上去替甄静老师联络设计新一版的书封，一定要给甄静老师最好的待……”
电梯门关上了，小胡子的谄媚声也戛然而止。
甄静在电梯里，突然噗嗤一笑，小手捂着嘴。
“笑什么？”
“我笑神仙教父，你感觉像是快要吐出来一样难受。”
虽然看不见白未然的脸，但甄静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一流。
只能说不愧是病娇，心思敏感程度异于常人。
白未然语气无奈，“他再继续那么甜美的说话，我特么真要吐了。”
想杀人的眼神都要藏不住了。
不要惹他，他现在可是抬手间可轻易让人飞出大楼外的超人。
但越是这种状态，才知道控制气性的重要，真真是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甄静就笑。
白未然透过电梯门的镜面反射，注意到她的笑容和以往都不一样了。
以前的甄静只会低头，躲在角落，尴尬、害羞谨慎的，像怕人察觉一样的偷偷笑一下，现在她还会捂着嘴，但可以抬头挺胸的笑。
看她这样，心情也不自主柔和起来。
充满了一种养成系的成就感。
至少，那些字也是自己每晚盯着她码出来的呢？
读者总该感念自己的功劳吧？
“恭喜你了，现在你是大作家了。”
平时都被白未然用催更小皮鞭抽打的生产队的驴闻言，震惊的双眼瞪大。
“……干嘛这么惊讶？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总会称赞你吧！”
白未然对她的反应好笑。
甄静闻言，一瞬间就变回害羞的出厂设置，扯着自己的裙摆。
“因为神仙教父是和我一起走过这一路的人，能让这么多人认同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的事情，我好开心，神仙教父，谢谢你。”
“如果没有你，我喜欢学长的事，学长活过的事实，都不会被记录下来。”
“我真的没想到，只是单纯的记录自己喜爱的事情，可以变得这么……这么有价值。”
白未然默了半晌。
“甄静。”他突然喊了一声。
“嗯？”
“你真是超棒的，我要告诉你，你很有才能，你不用去想自己能不能受欢迎，因为你本身就是市场，旁的人跟随市场创造价值，而你，能给市场创造价值！”
看着她一路成长，内心也是激荡起伏，与有荣焉。
他握拳笔直往前一伸。
甄静愣了几秒，会过意来。
在很多夜晚，她码字码的筋疲力竭时，白未然就会这么对她伸手。
他们对拳，像所有热血漫的伙伴那样。
她笑着伸出手。
说巧也不巧，电梯门叮一声开了，门口正好站了一批出差回公司的上班族。
“…………”
“………………”
当二次元的热血撞上三次元的现实，无异于泥头车对撞的大型灾祸现场。
你不会去异世界，只会被送停尸间。
甄静捂着红透的脸一路到家，在白未然面前抬不起头来。
“丢死人了，呜呜呜，丢死人了，神仙教父，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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