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嗯？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这个小财迷……不需要理由，历史本身就是价值。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沉湎于过去是很没出息的行为，不管曾经的荣光有多么耀眼，对于改变‘现在’的处境却毫无帮助，所以别说是尊重历史了，甚至会产生将过去的一切都推翻的想法……
但是，忘记历史的话，我们就连自己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此简单的问题都解答不了。
历史并非毫无价值，我们的起点、我们的发展、我们的错误……这一切都会成为迈向未来时的动力和营养。
所以，你要学会尊重这些不会说话的存在，或许在你眼中这只是一块废铁，但——】
喀！
【嗯？】
本来在长篇大论的男人，表情和动作一起僵住了。
“啊，抱歉。”林野手中拿着一把断掉的长剑，“一不小心就……”
【兔崽子你别跑！！！】
嗡、嗡、嗡！
引擎的轰鸣声在林野身后不断追击……
——
“啊！？”
黑暗中林野猛然睁开眼睛，全身肌肉紧绷，死死注视着黑暗中的某个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良久，他才慢慢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擦掉头上的冷汗。
“被老爸开着吉普车追了半夜——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虽然他的身体强度远胜钢铁，但吉普车乃是EX等级的对奥宝具，即便是他也心有余悸，不明白为何会陷入如此荒谬的梦魇。
认真想想，可能是和林父对他从小的言传身教有关。
作为一名考古学者，或者是文物保护工作者，林父人到中年却仍有一颗赤子之心，对待文物的态度向来是一丝不苟。
类似的教导，在林野小时经历了不知多少次，虽说他没有子兡承父业的打算，但还是在脑海中形成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今天弄断那把有着重要意义的圣剑后，他心中会隐隐愧疚吧。
——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事情已经发生，就算后悔也无济于事。
“话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林野向窗外看去，眼睛微微眯起，他记得自己一行人回到了第一层的城镇才对。
冒险者们当初在这里联手开辟了营地，将矿人族的房子借来居住，并这一片区域的怪物完全清理干净，而且有人专门负责守卫。
这一层在点亮了大熔炉之后，无时无刻都是有光亮的，并不存在昼夜轮转，冒险者们想要休息都是将房间里的窗户什么的全部封闭才行。
然而，林野现在打开窗户，外面却没有光线照进来，依然是一片黑暗。
“真是奇怪……嗯？”
林野忽然听到耳边有若隐若现的铿锵声响起。
哒……哒……哒……
并不激烈也不响亮，甚至有些沉闷，其缓慢的节奏始终不变，仿佛机械一般精准，林野脑海中甚至想象出了齿轮在彼此咬合转动的样子。
然而那并不是冰冷的机械，在极为规律的金属撞击声中，隐藏着某种让他感到灼热却又无法说明的事物。
“这是？”
林野从床上站起身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并不是在原本的房间之中，而是类似仓库一样的地方，在黑暗中难以看清全貌，但分门别类堆积起来的各色矿石格外有存在感。
大概是艺高人胆大的额缘故，尽管处处透着诡异，林野却没有丝毫动摇，他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打开了一扇在缝隙中跃动着火光的铁门——
铛！
在推开沉重的门扉后，灼热的气浪伴随着直击灵魂的铿锵之音冲向林野，让他下意识深呼吸了一口——顿时，焦灼的烟气充塞口鼻，令其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房间正中既不是柔软的沙发，也不是精美的地毯，而是一座几乎触到天花板的火炉！
铛！
铛！
铛！
激烈的火花在铁锤落下时飞溅出去，跳跃到水面上泛起些许涟漪，豆粒大的汗水不断落下，碰到烧红的钢铁便瞬间蒸发……而双臂肌肉隆起的老年矿人并没有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被锻打的铁块上。
整个作坊中只有他一人，虽然矮小却格外壮实，每一块肌肉都有着钢铁一样的硬度，裸着上身的他看上去就是一块会移动的花岗岩。
花白胡子早就被汗水浸透黏在一起，然后再被高温蒸发，变得宛如晒干的水草一般，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个野人。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林野的存在，只是专心致志地锻造手中之物。
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无穷无尽地敲打，而武器也在这一声声铿锵中渐渐拥有自己的形状。
那赫然是一把剑！
林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偌大一个工坊，竟然没有第二把成形的武器，就连胚体都只有目前正在打造的这一个。
“……看来你很看重这把剑啊。”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林野轻声说道。
“当然。”
出乎意料，老矿人立刻就回复了他，不过其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剑体，动作也没有丝毫迟钝。
“我可是为此赌上了一切！”
“……”
林野目光微闪，看向别处。
“那这把剑一定会是柄了不得的神兵利器。”
“或许吧。”
老矿人依旧在敲打剑体，但语气却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悲哀。
“但那又能怎样呢？只不过是废铁罢了。”
“……废铁？”
“武器是为了被人使用才存在的，没人用当然就是废铁！”
老矿人的声音激动起来：“我可是用尽了力气，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术都压了上去，但结果却只是得到了一把废铁而已！”
“……”
“人人都说我很幸运……一定是得到了诸神的祝福，才会锻造出可以斩杀魔王的‘圣剑’。
——但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波动，老矿人的面容宛如岩石般坚硬，但林野却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悲愤。
“我只是个铁匠，我只想打造一把锋利的、结实的、可靠的刀剑，交给需要它的战士，用它来斩杀怪物！用它来守护人民！
就算不是圣剑也无所谓，哪怕只是杀了一只哥布林，这把剑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我的工作就不算白费！
可是！
这把剑根本做不到这些事！
它就连一只哥布林都杀不了！
虽然有着‘圣剑’的名号，但它保护不了任何人，只能被插在石头里，徒然等待着所谓的勇者而已。
敌人来入侵时，它没有被人拔出来，我们的家园被焚烧时，它也依旧不为所动。
神明赐予了我们圣剑，但却不让任何人使用它——这不是废铁是什么？！
我……我……我只是想要保护我的族人而已……既不想要‘神匠’的名号，也不想要国王的奖赏……
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我所锻造的这把‘圣剑’，从头到尾没有阻止任何一件悲剧的发生……
神明啊，为什么赐予了我们圣剑，却不允许人使用它呢？
所谓的‘资格’到底是什么？我锻造这把剑根本不是为了挑选什么勇者啊……”
老矿人落锤的速度加快了，迸射的火花就像他的心情一样愤怒而灼热。
“啊，你……你来告诉我……神明所说的‘资格’到底是什么？”
——
林野睁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单薄的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大半个裸露的上身。
打开窗户，照进来的光线让他抬手遮住，久经锻炼的肉体在火光和阴影的交错中，显露出一种古希腊式的美感。
“资格吗……”
适应了光照之后，林野将目光转向房间内一张桌子，严格来说是在上面放着的，用抹布包裹起来的断剑。
原本分成两节的它，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一个整体——
当然还连着一块石头。
林野目光深邃地望了它一眼，起身走过去，握住剑柄将它举了起来。
就它现在这种“锤子”的样式，想要从末端剑柄发力将其举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林野坐起来却举重若轻，仿佛剑尖插着的不是沉重的石块，而是白色的泡沫塑料一样。
如此腕力，就算在这个奇幻风的世界中也是颇为少见的。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得到圣剑的承认。
“看来所谓的‘资格’不是指腕力。”林野微微摇头。
既不是高贵血统和身份，也不是无双的力量和肉身，甚至不是领袖气质一类的，否则林野同样符合要求。
这把圣剑的择主条件着实让人难以揣测，如果连林野都满足不了的话，那可能就不是某个条件达不达标。
而是很单纯、很简单的原因：
任性的神明并没有选中你。
第374章：越反抗我越高兴
虽然做了个奇怪的梦，但这对林野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他还是要继续探索这座地下遗迹，与哥杀等人一同完成矿人族委托的任务。
嗯，其中一个任务：寻找传承之物，目前已经完成了——姑且算是。
就算断了，也依然是矿人族的圣剑，在圣剑没有认主之前，其所有权便归属于矿人族，他们是绝不会允许这么重要的文物流落在外的。
当然，在看到圣剑如今的模样后，他们会如何反应当真难以预料……起码，同一个小队里的矿人道士，就连吃饭喝酒的时候都是死死盯着林野，一双眼睛瞪得宛如牛铃。
跟队友嘴硬是没有意义的，林野很真诚地向矿人道士表达了歉意，而道士则在长叹一声后接受了现状。
“毕竟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会朽坏也很正常，未必就全是你的错……算了，相信族里的长老本来也没打算用老古董战斗，更何况就算是完好的圣剑，也不一定就能帮到我们。
否则，古代王国就不会毁灭了。”
——矿人道士如此努力地说服自己。
当然，打不过林野确实也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道士感觉就算自己全族一起上，估计也是白搭，所以干脆就放弃追责了。
而且作为林野的同伴，他也不想看到林野和自己的族人把关系搞僵，所以表面上虽然十分生气，内心却已经开始想着日后将圣剑拿回去，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族人接受了。
此外，在回到第一层的小镇后，这把断掉的“圣锤”是交给林野来保管的。
除了“谁惹祸谁负责”这个理由之外，保护圣剑不被他人盗走才是最主要的。
要知道，这把剑的价值本来就不在于锋利度，而是对矿人族来说具备很高的象征意义，所以就算断了也依旧很“值钱”，起码矿人族是肯定愿意拿高价来当报酬换回圣剑的。
当时在广场上所有的冒险者，都看到了林野“拔”剑僋的一幕，如此多的人数想要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只要过去一段时间，整个遗迹内的冒险者都会知道圣剑选择了林野。
冒险者这个群体又是出了名的鱼龙混杂，就算大多数人都得到过林野小队的帮助，可贪心一起又有谁在乎呢？
如果交给其他人保管，难保不会有不怀好意的人对此动心。还是放在林野这里，最不怕有人惦记。
——
在经过“一夜”的睡眠之后，哥杀小队在某个露天食堂碰面，商量今天的探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