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是的。”
老管家的语气带着一丝沉痛：“家主的三个孩子中有一人早夭，大小姐又早早离开，只剩下大少爷继承家名。
他是位很有能力又宽宏大量的人，虽然家主对他一直不太满意，但集团中的干部都已经认可了他……但就在一个月前，大少爷突发恶疾，症状类似中风，如今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而他的两位少爷，一个从楼梯上失足，一个出了车祸，虽然保住了伄性命但如今都没有恢复意识，并且就算醒过来，也无法在履行家主的职责了……”
“这可真是……”琴子想了想，“不会是竞争对手在搞你们吧？”
“曾经这样怀疑过，但无论怎么调查都没有线索，似乎真的只是意外。”
老管家摇了摇头：“如今，本家的三位继承人变成了那个样子，老家主自己的身体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那些元老就会逼迫老家主从分家选出新的继承人……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家业原本已经摇摇欲坠，是老家主几十年披荆斩棘才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而那些分家只不过是衰落时的报丧鸟，强盛时的吸血鬼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资格！
只有老家主的血脉，才是‘天心院’家的正统继承人！”
说着，管家再度低头，几乎把额头贴在了桌子上。
“阿野少爷，至少请大小姐去看一眼家主吧……他、他也已经时日无多了，至少让他能安稳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时光！”
临终关怀吗？
林野看了把姿态摆到最低的老管家一眼，一向待人宽和的他这一次却没有松口，在喝了一口咖啡后看向窗外，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良久，一直保持着姿势不动的老管家听到了林野的声音：
“我最多帮你带个话……老妈会怎么决定我是管不着的。”
第596章：这就是一家之主
如果按照爽文套路，像这种认亲戏码发展到最后，一定是所有觊觎财产的分家都被一扫而空，龙王主角微微一笑说这些遗产只不过相当于自己财产的千分之一。
林野虽然不是龙王，但也是早就实现了经济自由的存在，什么豪门纷争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意义，当然也不可能为了这个就去向自己老妈施加影响。
别看老管家说得十分诚恳，天心院的老家主貌似也很可怜的样子，但实际情况怎样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况且当初他老妈私奔前和家长发生了怎样的矛盾，这也是林野所不知道的。
她说起来当年的事总是一脸轻松，但从她这么多年根本没有和娘家人联系过来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林野一个当儿子的，不能因为自己圣母心大发就去劝老妈“放下”。
在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由纪子的真实态度前，林野是不会为天心院一族说话的，给他们一个沟通机会便是极限了。
于是，林野在给老管家做出承诺后，带着琴子回到了家中，打算询问一下由纪子的打算。
话说琴子倒也真不见外，如此私密的事情换成别人早就借故离开了，她竟然跟没事人一样跟着林野到了家里……
“又是这件事啊。”
由纪子和林野、琴子二人面对面坐下，林野刚说了个开头她就玩味一笑，摇了摇头。
“明明我都拒绝了，没想到竟不死心找到了你们啊……这件事到此为止，就当没发生过，懂吗？”
“态度这么坚决……我倒有些好奇伯父伯母年轻时的故事了，一定非常波澜壮阔吧，真是让人憧憬啊！”
琴子十指合握在身前，一副满眼小星星的样子，让由纪子莞尔一笑。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什么能告诉你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至于现在……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回去的想法了，而且我也不觉得老头子会软弱到对我低头，这说不定只是一场有心人搞出来的闹剧而已。
等我带着你们上门，没准就会被人嘲笑是来图谋家产的穷鬼。”
由纪子不屑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凑到唇边。
而这时林野则开口问道：“那身患绝症也是装出来的吗？”
“绝症？”
由纪子一怔，茶杯碰到碟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绝症？是谁？”
“那个管家没跟你说吗？”琴子回答道，“现在的天心院家正风雨飘摇，而家主也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了。”
“……不，这个我可没听说。”由纪子表情僵硬，艰难道，“他只说兄长一家出了事……怎么会……这样的话我就……可恶！”
林野眼睛一眯：他老妈很少会露出这么手足无措的一面。
从这点来看，她对自己的父亲似乎并非全无感情啊，那刚才的冷淡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母亲大人和父亲当年私奔恐怕是另有内幕的吧？”林野严肃说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现在遇到这种事，我需要母亲大人告诉我真相，这样我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
“阿野……”
由纪子犹豫片刻，然后看了一眼琴子，而公主大人没有一丝作为外人的自觉，用满是无辜的大眼睛和由纪子对视——她是打定主意就是要死皮赖脸呆在这里了。
深深地看或者说瞪了琴子一眼，林母却也没有下逐客令而是开口解释了起来。
“……其实老头子是认可你爸的。”
“嗯？”林野和琴子都来了兴趣，认真倾听着长辈的故事。
由纪子露出追忆的神情，缓缓说道：“那个时候的大陆虽然没有现在强大，但却是一片极具潜力的蓝海。
天心院家想要开拓大陆市场，便与教授——你老爸的导师结交，帮助他在日本收集遗失的文物，而天心院家则借此得到了人脉和友情，在大陆打开了局面。
我和你父亲也是在那时认识的……不过我们两人并不参与生意上的事，只是在各地跑来跑去拜访收藏家罢了。”
“是这样啊。”林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林父当年跟着的导师是个相当有能耐的人，更难得可贵的是在功成名就后仍然保持着赤子之心。
但再怎么有本事，想要在异国他乡讨回文物都是很难的——即便这是你家的东西。
看看大英博物馆吧，不知道多少国家和个人跟它打官司，讨要祖先的遗泽和文明的结晶，但有几个能成功呢？
若是真的可以做到，那大英博物馆早就被搬空了……
虽然不是所有收藏家都像大英这样底气足（不要脸），但追索文物依然是个艰难的任务。
所以这种事真的少不了地头蛇的帮助！
现在听由纪子一说，看来天心院以及其附属势力，便是当初支援了林父等人的“国际友人”了。
而在十几二十年前，大陆还是有很多老派商人的，这些人无论是出于情怀还是利益——“爱国”名声很重要，都乐意通过教授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天心院这一招极为高明，戳中了大陆方面的敏感点，可谓是名利双收。
不得不说，比起傲慢的英美，嘴上说不要但身体自己动的日本人还是很务实的。
“不过后来天心院的举动被保守势力盯上了，他们十分不满这种‘耻辱’的行为，对老头子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当时在大陆的生意渠道已经稳定下来，日本国内的生意反而受到了打压，倲老头子便打算断掉对教授和你父亲的支持……后来我就跟老头子闹翻了。”
说到这里时由纪子语焉不详，将一些细节匆匆带过，林野和琴子虽然注意到了这点却没有点明。
也幸好他们没有追问，毕竟由纪子总不能说她堂堂一位千金大小姐，竟然倒追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然后为了能继续见到对方，装出一副国际主义者的模样给父亲造反添堵吧？
一家之主的尊严何在？！
第597章：什么叫无奸不商啊？
且先将一家之主的尊严放到一边，林野和琴子询问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由纪子先是沉默思索了片刻，而后叹了口气说道。
“我只有儿子没有女儿——这是老头子那时候对我说的话。
我在家中向来是很受宠的，当时也觉得就算跟他翻脸，到最后他还是会为了我这个女儿妥协，但没想到他这么决绝，逼迫我非得做出选择……我选了你爸，所以我们就断绝关系了。”
“真是轰轰烈烈的罗曼史啊。”琴子感慨说道。
然后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就是有些老套。
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林家夫妇是比较典型的豪门大小姐和穷小子的爱情故事，为了对抗世俗的压力而选择了私奔。
但仅仅如此的话，由纪子之前那么奇怪的反应又是怎么回事？
没等两人问出来，由纪子已经喝了口红茶润嗓，而后继续讲述了起来。
“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是我和家里闹翻跑了出来，但仔细一想，当时的我其实并没有可以反抗的力量，而老头子……我父亲未免也太干脆了，没有任何劝说或者强制手段，任由我大摇大摆的离开。”
“您的意思是说，其实您父亲对这件事乐见其成吗？”
“至少是没有刻意为难我。”
由纪子顿了顿，头转向窗外，目光扫过从天际飘过的浮云，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后来还是连山（林父）告诉我的……原来在我离家之前，我父亲曾经私下里找到他，半是嘱咐半是威胁地让他照顾好我。
我们两人能顺利逃出，然后构筑家庭……其实这一切都落在我父亲的眼中。
若是他想要惩罚我的话，那么我和连山都不会有反抗之力，然而事实上是他放任了我的行动，让我可以自由地生活。”
“这是……傲娇吧？”
琴子眨了眨眼：“嘴上说要断绝关系，但实际上还是很关心，偏偏又不想低头道歉——这不就是傲娇吗？”
由纪子眼角微微一动，林野也白了琴子一眼。
傲娇这种词只适合形容美少女，放在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身上也未免太不和谐了，稍微想象一下对方傲娇的样子，都会让人心肌梗塞好不好！
“并不只是因为这么……肤浅的理由。”
由纪子没好气地说道：“倝在那人的心中，家人是十分重要的存在，为此舍弃一些上流社会的矜持不算什么。
所以，若是放在其它时候，他虽然不太满意但还是会祝福我，顶多折腾一下你爸而已。
……但当时情况不同。”
“哦？具体来说呢？”
“因为国内保守派的压力，集团中的干部已经统一意见，决定断掉对教授团队的支持，即便会因此而和他们交恶，但也顾不上许多了。
毕竟，大陆方面的贸易往来已经逐渐稳定，天心院家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即便不依靠教授等人的力量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换言之，最开始为了拉拢教授而支持其追索文物的事业——这个前提已经不存在了。”
简单来说，包括林父在内的大陆人，在帮两边拉线之后，对天心院来说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就算翻脸也无所谓。
用完了就扔——这也确实很符合日本人的一贯风格。
“但老头子自己是不太愿意这么做的，因为这有损于他的信誉，而且会与大陆方面交恶——建立了贸易渠道不代表能一直维持下去。
而且，这就像是他朝那些保守派低头了一样，让他感到非常不爽。
然而大势所趋，就连老头子自己的直属部下都认为舍弃教授团队是最符合集团利益的……他也没办法一意孤行。”
说到这里，由纪子笑了笑：“之便就发生了我和连山的事……他就顺水推舟，让连山带我远走高飞，同时与我断绝关系。
他虽然极力隐瞒，但这件事还是‘泄露’了出去，大家都在暗地里嘲笑他治家不严。
于是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怪罪于教授团队，以一种大家都能理解的愤怒，断掉了一直以来提供的支援。
——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为难我和你爸的原因。”
“给了女儿自由和幸福的同时，还顺便兼顾了生意上的利益，创造了一个让各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这位老人家好厉害啊。”
就算聪慧如琴子，此刻也不禁赞赏起了天心院家主的手段。
“也没有那么神机妙算……起码不是面面俱到。”
由纪子摇了摇头：“在刚刚断掉支援的那段时间，连山在团队里的位置变得微妙起来，大家虽然不在明面上指责他，但心里还是责怪他连累了大家。
后来要不是教授站出来为连山站台，将天心院受到保守势力逼迫这件事说清楚，让大家明白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并不是连山的错……谁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但即便如此，也让团队氛围变得僵硬起来，林野的父亲林连山在那之后常驻日本，与团队中其他人交流不多，几乎是半独立了出去……不过有趣的是工作效率反而提高了。
“既然是这样，那这些年为什么都没有联系过呢？”林野好奇问道。
“即便是顺水推舟，但毕竟也是自己亲口说出去的，那个人是不会轻易低头的。”
由纪子看着林野，眼神无比温柔：“而且，我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再被卷入那些事情了。”
“妈……”
“这次管家来找我，说是兄长一家出事了，希望我带着你们回到天心院家，继承老头子的心血……但我不能那么做。”
由纪子神情黯然，她和哥哥的年龄差距有些大，懂事时对方就已经开始参与集团内部工作，和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即便如此，她在听闻噩耗时还是非常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