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如果他老人家早几日来的话，魔术师们会欣然接受命令，果断将神具交出去保平安，至于会不会引发什么不良后果……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可不行了，神具只有一件并且已经被送出去了，他们上哪去找第二个？
但如实相告的话，沃班侯爵会不会因此而怪罪于他们呢？
虽然理论上来说魔术师们并没有犯什么错，可只要想找茬总是能制造出理由来，随便想想就能找出一大堆。
比如说，为什么要把神具交给新王而不是他，是不是因为他老了就不被人放在眼里了？
为了证明自己“尚能斗米”，侯爵性质上来了说不定会毁掉一两座城市，再用残骸做个奇观出来。
当然，侯爵的性情一向是捉摸不定的，说不定正好碰上心情好，抬抬手就把他们放过去了……可这种用生命做赌注的彩票，玩起来未免也太心惊肉跳了。
但你要让他们去林野那里把神具要回来，他们也决计是没这个胆子的。
于是乎，魔术师们就只能战战兢兢地向沃班侯爵坦白一切，言明神具已经提前被送走了，只不过说得有些模糊，听起来的感觉像是林野主动索要的一样。
总而言之就是极力凸显出他们的无可奈何，然后在言语中灌入大量对沃班侯爵的崇敬、赞美之词，可谓是将姿态摆到了最低。
侯爵不知是不是被他们的态度打动了——亦或者单纯懒得处理这些人，并没有深究此事，得到了想要的情报后就快速离去了。
只不过侯爵临走时留下了一条命令，那就是他老人家静极思动，忽然想起很久都没有弑神了，感觉可能有些生疏了，便打算组织一个大规模仪式召唤不从之神。
而这个魔术结社，乃至整个欧洲的魔术佬势力，所要做的就是在他启动仪式前准备好一切必须之物，无论是魔术材料还是祭礼上的巫女，都要妥妥当当的备好。
沃班侯爵孤身一人来去果断，毫不拖泥带水，例如“若做不到我就如何如何”——此类的话他没有说过。
然而，就算他没有明说，已经在其威严下臣服了两个世纪的魔术结社们，又怎么可能疏忽大意呢？毕竟下场凄惨的例子已经很多了。
所以，沃班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让整个欧洲的里世界动荡了起来。无论大小，所有的魔术结社都开始准备唤神仪式所需要的东西。
魔术材料还在其次，损失再多也不过是金钱上的问题，真正难得的是资质出色、足以和神明接触的巫女们。
巫女或者说魔女的数量不少，但身体纯洁且资质好的才能参与到唤神仪式中来。这种符合所有要求的人才，搜遍整个欧洲也不会太多的。
更何况，他们又不知道沃班到底想设计多大的仪式，需要多少祭神的巫女，所以只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将所有符合条件的巫女召集起来等待侯爵挑选了……
不提这些悲催的魔术师，林野这边在得到了所谓的神具后，一直在认真研究却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让他感到颇为费解。
那是一枚大概只有拳头大小的石球，灰扑扑的极不起眼，表面雕刻有奇特的花纹，从某些角度能看到其组成了火焰或野兽的图案，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前日，一见到这个“神具”，林野心中就升起一种莫名的悸动，身体似乎也有所感应，魔力运转速度加快了不少，仿佛在欢呼雀跃一般。
林野当即明白，这件神具定然是对他有用的，所以便欣然接受了魔术结社的礼物。
不过在那之后，他尝试了各种方法，比如往里面输入魔力、用精神力包裹、揣摩上面的花纹……甚至还滴了两滴血上去。
然而全都没用，这件神具从始至终一点反应没有，林野只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为庞大的力量，而且对自己有极大益处，却找不到使用的方法。
老实说这让他挺焦躁的。
但他没有一直焦躁下去，因为在这一天，他和东尼二人居住的总统套房内，莫名出现了一股极为阴冷、不详的咒力。
从地板上缓缓渗出的黑色水雾，给人如冥府之门般诡异的感觉。
“嗯？”
“林野卿！”
东尼和安德烈反应极快，原本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吃零食，此刻却扔下手中的事，第一时间来到林野身边，挡在了黑雾凝聚出的人形前方。
倒是林野依旧淡定，手中还把玩着那枚石球，平静地看向了不速之客。
呼……
明明关着窗户却感觉有股冷风吹过，让安德烈瞳孔微微一缩，后脖上汗毛倒竖。
因为黑雾凝结出的并非前来拜访的魔术师，甚至不能算是活人，而是一个披戴着破旧铠甲，皮肤和肌肉风干成薄薄一层贴在骨骼上，看起来宛如木乃伊一样的尸体。
不，移动的尸体便应该称之为“亡灵”！
死灵魔术被主流魔术界所排斥，毕竟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死后尸体被人拿去当材料用……但也确实存在着邪术师使用这种被诅咒的魔术，所以亡灵并不算太过少见。
然而，大部分亡灵都是会被阳光烧成灰烬的杂鱼，只有少数会保留生前的部分能力，但实力也绝对会大打折扣。
让安德烈疑惑的便是，眼前之物虽是亡灵无疑，可自己却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威胁，本能告诉他一旦动起手来……败多胜少！
开玩笑吧，虽然年轻他也是大骑士，除去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物，他已经是人类世界的高端战力了，竟然打不过一个亡灵？
这亡灵生前什么来路？！
还没等安德烈平静下来，更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亡灵开口说话了！
【年轻人】
那是一个苍老但并不迟缓的声音，低沉中带着难掩的霸气。
【作为这世上仅有六人的同胞，老夫很想看看后辈的器量如何，带上神具来见我吧，新生的魔王……】
第631章：王啊，如你所愿
大骑士级别的亡灵竟然只是传话用的使魔？！
这让安德烈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奢侈”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能做到这种事的恐怕也只有弑神者了吧。
但冷静下来之后，安德烈又很快就想到了某个传闻：
据说，最年长的弑神者沃班侯爵，就有一个可以操控亡灵的权能，他将亲自杀掉的人类、神兽、妖魔、人造生物——一切拥有灵魂的存在，作为活的尸体（活死人）保存在世上，使其成为绝对服从命令的忠实奴隶。
而沃班侯爵已经三百岁了，成为弑神者的时间也长达两个世纪以上，在这么漫长的岁月中，以他的冷酷作风自然少不了杀戮，不知多少生命在其手上逝去。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做成亡灵，只有其中的佼佼者们方才有资格成为侯爵的仆从。
这些仆从中混杂着不同时代、不同国籍、不同种族的各种各样的人。在里世界可以称得上罕见的大骑士，在侯爵的仆从大军中却只是刚刚到入选门槛。
里面几乎全都是这一级以上的强者！
而除了拥有大骑士级别的人，也有许多著名的魔术师，对于完全没有魔术知识的侯爵来说，将其作为优秀的头脑而被重视着。
（实际上，侯爵拥有以魔导书形式出现的权能，能让他变成最为优秀的魔术师，但他不喜欢翻书也不习惯阅读，所以几乎没用过，遇到魔术方面的问题时，只是命令亡灵去处理。）
“竟然是沃班侯爵……卿打算怎么回应？”安德烈回过头来向林野询问。
林野想了想，一边玩着石球一边随意道：“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就去见一见呗。”
怎么说的这么轻松……安德烈有些无言。
“你好像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啊，安德烈。”
“是的……”
上班族一样的大骑士犹豫了片刻，看了一眼待在原地不动的亡灵后，心中纠结了一番但还是说道。
“在下并没有轻视您的意思，不过……这件事是有风险的。”
弑神者虽说是比大熊猫还稀有的存在，但他们可称不上团结友爱，相反因为彼此性格上的差距，基本上没有和谐共存的可能，只要碰面就意味着矛盾和摩擦。
没办法，弑神者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既不会理解也不会迁就别人，就像是张开刺的豪猪一样……彼此和谐共处反而很奇怪。
这次受到侯爵邀请，如果两位弑神者碰了面，能坐下来好好谈自然是最好的发展，但安德烈心知更大的可能是双方互相试探，搞不好还要打一场来“联络感情”。
所以他提醒林野要慎重，认真考虑过再决定接不接受，毕竟那是资格最老、全能最多、凶名最盛的弑神者。
安德烈并不如何了解林野，不像东尼这样对其充满了自信，只是按照一般常识来推测两边的战力对比：
刚刚成为弑神者的林野，在实战中应该略逊于老派弑神者侯爵。
“你的顾虑其实我明白，但我的这位‘前辈’一上来就派亡灵打招呼，生怕手段太温和，让我们误会他是个好说话的老爷爷。”
林野好笑地摇了摇头：“人家这么做的意思很明显了，就算我拒绝了，他也会继续用别的方式邀请，甚至亲自过来找我，这场鸿门宴是迟早的事，躲不掉。”
安德烈虽然不知道华夏历史上“鸿门宴”的典故，但这不妨碍理解林野的意思，在醒悟之后他便沉默下来。
“不用紧张，只不过是见一面罢了。”
林野笑容收敛，正色道：“我并非好战之人，如非必要我会尽量克制自己，避免与他直接交战——放心了吧？”
“呼……”安德烈还真就长长松了一口气，
“而且他特意让我带神具过去。”
林野意味深长地望向了手中的圆球，片刻后微微摇头。
“我是没办法了，看看侯爵能不能行了。”
在林野想来，沃班人老成精，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里他也肯定见到过别的神具，对这玩意的了解要比他林野深得多。
既然如此，林野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自然要去请教专家“沃班”了。
“好，我答应了，带路吧。”林野用下巴点了下示意，安德烈和东尼便顺势退出了战备状态，而对面的亡灵则在眼眶中红光一闪，似乎是将林野的话传递了回去。
随即，亡灵再度开口说道：
【好，起码是有一定胆识的，不像黑王子那个没礼貌的小鬼，如果不是在自己指定的地方就严词拒绝，好像我要布置什么阴谋诡计一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沃班的声音还挺随和的，甚至带着几分愉快。
【那就欢迎你了……】
眼眶中的红光消失，亡灵身形一颓，虽然外貌和咒力规模没变，但气势上却打了个折扣，也让安德烈轻松不少。
“……嗯？带路啊？”
三人等了片刻，见亡灵骑士迟迟不动，林野有些奇怪，上前扬起手来打算拍两下，看它还有没有反应。
但林野走到亡灵身前，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这个看起来面目狰狞的活死人竟低头屈腿，缓缓单膝跪了下来！
“什……”林野一愣。
安德烈和东尼也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卿您做了什么吗？”
“没有……应该没有吧？”林野有些纳闷。
紧接着，那名亡灵骑士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眶死死“盯”着林野，缓缓抬起自己干枯的手伸向林野。
它的动作是那么小心、谨慎，同时又坚定不移，渴望之意呼之欲出，仿佛是想要触碰太阳却求而不得的伊卡洛斯一般。
看着这一幕，林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上不由动容。
“你在渴求解脱吗？”
林野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在理解了亡灵骑士的渴望之后，他没经过多少思考就做出了决定，因为这在他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哪怕会因此而得罪沃班侯爵。
“如你所愿……”
林野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伸手按在亡灵骑士头顶，随即圣洁的灵光亮起，缠绕在活死人身上的黑雾和诅咒气息被瞬间驱散，荡起的微风吹开了房间的窗户。
安德烈不解地看着林野：“卿您这是……”
“尘归尘、土归土罢了。”林野微微摇头，却没打算解释。
接着就如林野所说的那样，亡灵骑士的身躯渐渐变成沙尘散落一地，一团半透明的微光从中脱出，绕着林野转了两圈，而后向窗外飞去。
“这是……灵魂吗？”安德烈觉得今天也算是开眼界了，不光见到了大骑士阶级的亡灵，还见到了纯粹的灵魂体。
“跟上他！”林野果断说到。
东尼和安德烈一时凛然，纷纷认真起来，跟着林野一同冲出了窗户，落在对面建筑物的房顶上。
一行三人跟上了那团微光，安德烈使用魔术掩盖三人行踪，让普通民众无法发觉有人在房顶上跳跃来去。
一直追到郊外一栋看起来有些念头的古堡，这微光才停下而后缓缓升向天空，化为点点灵光消散。
【谢谢……】
安德烈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回过神来他不由得疑惑起来。
“卿……从侯爵的权能中解放了他吗？”
“是啊。”林野点点头，“怎么了？”
“但这是为什么呢？傫”
安德烈眉头紧皱：“为何要解救这名骑士？您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好处，反而有可能触怒那位古老的弑神者……还偏偏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我这样很不知好歹对吧？”林野微微一笑。
安德烈悚然而惊，连连摇头：“当然不是！”
“呵……”
林野不以为意，笑道：“要说为什么，那也确实有个理由。”
“敢问？”
“他向我伸出了求助的手——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