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厨子卫宫
“嗯？”
林野认真扫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
“这是！”
他猛然睁开眼睛，神情中带着一丝恍然。
琴子也点头说道：“没错，这是一个‘表盘’。”
“排列在周围的内脏器官占据了十二个方位，而砍下来的四肢则组合在一起充当时针吗……真是让人毛骨悚然啊。”
林野只觉得嗓子发干，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琴子看他已经理解了这个事实，便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而且那些钟声也有所暗示，从我们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直到这第十七次轮回，每次在我们从半空落下时响起的钟声，其次数都是循序渐进的。
第一次是十三下，第二次是十四下，第三次是十五下……以此类推，直到二十四下之后又回归到第十三下。”
“从一点到十二点的轮回吗？”林野醒悟道。
“严格来说是下午十三点到午夜二十四点，也就是凌晨零点的轮回。”
琴子补充道：“当然，不管是几点到几点，总而言之就是时针在表盘上走过一圈。”
她指了指地上的残肢，意思是这些手脚的位置也是每次都会发生变化的。
而根据每次“时针”指向的位置和响起的钟声次数，就能判断出具体每个内脏所代表的时间刻度。
于是，一个完整而清晰的“表盘”就这样出现了。
林野点点头，很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心中却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你……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些了吗？钟声还有手脚的位置……真厉害啊。”少年由衷说道。
“我只是观察的比较细致，而且记性好上一点罢了。”
琴子微微一笑，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林野看着这样的琴子，心中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从“爱说黄段子的美少女”变成了“爱说黄段子的天才美少女”。
“但是，这一轮钟声里，却有唯一不和谐的地方，那就是没有‘19’这个数字。
在响起十八次钟声后的轮回，直接跳到了二十次钟声，也就是从对应的晚上六点跳到了晚上八点。
由此我断定，那个消失的数字，也就是‘19’定然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
因为不敢随意更改“表盘”上的时间导致世界扭曲，所以琴子在发现异常后没有第一时间修正，而是老老实实等待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直到又轮到了“18”才上前主动将“指针”摆到了“19”的位置上。
而这一次，轮回果然没有就此结束，证明她的推理是对的，这个数字确实有特殊的含义。
不过接下来该怎做——林野疑惑地看向了琴子。
琴子不慌不忙地拄着拐杖又围着佳爱琉的尸体转了一圈，在每个时间点上都会停一下，然后又向林野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林野点了点头，暗示如此明显他自然也不是瞎子。
“每个位置的器官都不一样，唯独‘19’这个消失的数字上摆放的，是其它位置也出现过的‘胰脏’。”
“没错，唯独‘19’的器官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也就是说原本应该处于这个位置的器官消失了。
不过这样就又引出一个问题：这个位置上应该放什么器官？”
“……”
林野沉默了，在推理这方面他确实比不上琴子，只能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听她讲解。
“人体器官根据分类方式不同，数量也有所差异，但即便只算内脏，数量也要超过十二个，并不那么容易锁定目标。好在这个‘表盘’对此有所提示……并不算多难的问题。”
“提示？”
“你知道‘四神’和‘五行’吗？”
琴子一脸认真地问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我爸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你说呢？”林野无语了。
“哦对了，四神和五行都是大陆那边传过来的说法……咳！”
琴子继续说道：“在风水学中会将五行、八卦、四神之类的因素和地理方位结合起来进行解读，而古代医学中也会将人体内脏和五行相联系。”
林野点点头，对琴子如此了解“中华文化”并不感到意外。
毕竟之前也说过，汉学在古日本是一门“显学”，它在文化领域上的很多东西都能追溯到唐朝或者历代中原王朝那里。
包括日本的古代医学，其实也是在中医的基础上发展过来的，甚至直接称之为“汉方”。
而中医跟道家的关系不必多说，其中关于五行调和的理论自然也是传到了日本的，时至今日仍然能在很多领域看到痕迹。
琴子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只能说明她比现在的年轻人更博闻强记一些罢了。
“内脏、五行、方位……难道说？”
林野急忙看向“表盘”，目光从那些内脏上一一扫过，终于发现了端倪。
“……竟然是这样。”
“看来你也注意到了啊。”
琴子点了点头，用拐杖一一指了过去。
“在佳爱琉的体内，还残留着一个器官没有被摘取，是五行中的‘土’，调和一切的脾脏。
而在表盘上依次则是……
时间刻度为‘22’，五行属性为‘木’，对应着四神中‘东方青龙’的肝脏！
与它对应的反方向，则是时间刻度为‘16’，五行属性为‘金’，四神中‘西方白虎’的肺脏！
两者的中间，自然就是时间刻度为‘13’，五行属性为‘水’，四神中对应‘北方玄武’的肾脏！
——但到这里出了问题。
那就是该待在‘19’刻度上的，与肾脏对应的‘南方朱雀’，象征着‘火’的心脏被调换成了胰脏！”
此言一出，林野眼睛不由眯起，而在不远处的杀人鬼少年也浑身一震，身上的氛围陡然变为阴沉。
琴子用拐杖敲击地面，断言道：“找到佳爱琉丢失的心脏，就是这个世界最终的答案！”
第97章:飞鸟之心
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变化，林野暗中提高了警惕，右手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搭在了腰间长刀之上。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杀人鬼少年的实力已经快要追上他了，但起码现在林野依然有信心可以将其斩于马下。
不过这次似乎是他多虑了，杀人鬼少年虽然气息浮动，明显被琴子的推理给刺激到了，但终究没有直接出手，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嗯？”林野稍微有些不解，并没有放松警惕，仍然在暗自监视着他。
或许是出于对林野的信任，琴子并没有因为杀人鬼少年在场而有所讳言，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场中气氛的变化一样，她复杂地注视着佳爱琉的尸体，不知缘由的缓缓摇头。
林野见此忍不住追问道：“那她的心脏又在什么地方呢？”
“林野君，这个问题是整个案件中最简单的一部分，或者说根本就不算问题，在我们拿到‘心脏’这个关键词后，案件已经可以说是被解决了。”
琴子举起拐杖指了指佳爱琉的头，然后顺着她的视线一路延伸——
“那是？”
林野这才看到，在一个完全被阴影所笼罩的角落里，竟然放着一个点心盒大小的铁匣子。
“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当然注意不到，因为在这个轮回之前，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盒子存在。”
琴子摇了摇头：“之前，我就知道她的视线里带着特殊的提示，然而即便照着她的姿势向那里看去，也无法发现任何东西。
现在我明白了，新线索只有在‘19’对应的轮回中才会出现。”
她走上前去将铁盒子捡起，深吸一口气掀开盖子，本来已经做好了看到鲜血淋漓的心脏的准备，然而真实情况却让她微微一怔。
“……没有？”
盒子里并没有心脏，也没有任何器官，只有一本边缘微微破损，似乎有些年头的书本……严格来说是“相册”。
琴子眉头微蹙，事情的发展似乎和她的推理不相符，难道她猜错了？
但如果心脏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呢？这个相册里会不会有提示呢？
带着如此的疑问，琴子拿出相册并掀开了第一页。
只见开头便是一张全家福，一对看起来很平凡的夫妇——戴着眼镜的上班族和发型很危险的太太，在镜头里幸福地笑着，女人的怀中抱着一个没多少头发的婴儿。
相片上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心，将三人都圈了起来，最下面有一行字：
【新的一年，有了新的家人，真想把我们的幸福分享给别人啊——飞鸟井一家。】
“……”
琴子沉默了片刻，回头看向地上的少女尸体。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心脏’吗？”
嗡——！
挡在这条死胡同最前方的摩天大楼，在宛如雷鸣的闷声中逐渐变形，如同被积木垒起来的玩具一样，开始浮现出一层层的分界线，然后逐级后退……
最终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不知有几千几万层，直通天际的巨大阶梯！
“入口显现了。”
就在林野和琴子还在为这壮观的一幕感慨时，杀人鬼少年忽然开口，声音变得和之前略有不同，稚嫩之中带着一丝玩味，给林野一种熟悉的感觉。
“没能在这一层困死你们，真是遗憾。”
“毕竟我们一向运气很好，而且与某人不一样，我可是真正的美少女侦探。”
琴子回看杀人鬼少年，语气很是冷淡：“你说呢，冒牌名侦探先生？”
“哈哈哈……果然很敏锐啊。”
杀人鬼少年抑制不住笑意地发出声来，双肩不禁抖动起来，一副很是愉悦的样子。
而看到这里，林野何尝猜不出来对方的真身呢？
“林中井飞鸟……”
“没错，就是我！”
将鸟嘴面具从脸上扯掉，礼帽和衣服的样式统统变换，就连身材和相貌都有所调整，杀人鬼少年瞬间就变成了和林野有过一面之缘的名侦探——林中井飞鸟。
“竟然是你啊……什么时候调换的？”林野语气不善，“我的投影你用起来很舒服是吧？”
“确实，让我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飞鸟很有礼貌地弯腰致意：“从第二次轮回的时候就变成我了，拳法、暗器、刀术……您会的东西真多，不过也多亏了您，我才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林野嘴角一抽，虽然不爽到了极点，但竟有些羡慕他的学习速度。
“梦中世界的存在……学东西还真是方便呢。”
“毕竟我们没有实体，终其一生都只是梦境的幻影罢了……正因为是幻影，所以才能比活着的人类更加无拘无束吧。”
林中井飞鸟脚下轻轻一点，像是在月球漫步一样跃起十几米高，轻巧地越过了林野和琴子，落在刚刚出现的巨大阶梯上。
“既然你们破解了世界的谜题，那么我也没有理由阻止你们继续深入。
但是还请做好准备，如果还有再见的机会，那么下一次……下一次就不再是这种过家家一样的推理游戏了。”
少年那张和林野有三分相似的脸，露出了温柔而阳光的笑容，整个人低下身子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一跃继续攀爬这巨大的阶梯，没两三下就在半空中渐渐透明化然后消失了。
“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
琴子对林中井飞鸟的观感很差，林野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倒是一直保持沉默的食梦貘忽然说道：“那个就是和你们作对的影子吗？真奇怪……”
“怎么了？”
“那个少年并没有对你们产生恶意。”
食梦貘疑惑道：“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人。”
它虽然只是一个妖怪，但可能比大多数的人类更明白“人性”是什么，哪怕刚才只是看了一遍而已，它也可以断定林中井飞鸟不是一个“坏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还真的算个好人……”
琴子淡淡一笑，并未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