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的逐火律者 第370章

作者:暗蔼

凌霜好不容易才哆嗦着爬了起来,便被这冲击带着向后翻倒过去,她的五指嵌入冰面向后拖了足足有两三米的距离,终于支撑不住再次向后翻倒,只不过这次她砸到了一个僵硬沉重的身躯,她抱着那躯体才终于稳住了身形,而后冲击波也渐渐减弱,她才终于能抬起头来。

不用想,她所抱住的躯体,毫无疑问便是师傅的……

要不怎么说师傅是仙人呢?即使已然身死道消,在先前那般强烈的风雪冲击下,她的容颜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依旧肤色如玉,甚至没沾上一点冰雪,只是头发被吹乱了些,发簪也被吹没了而已。

凌霜看着师傅的尸体,面色复杂,或有恐惧,或有悔恨,但在两三秒后,茫然占据了主流。

师傅已死,接下来该如何做呢?

是回到战场,在至今仍不知道为何而战的情况下与米凯尔死战到底,还是就此遁去,反正这场战斗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异国他乡之事罢了。

不,不对!

入魔必诛,这是每个太虚山门徒都必须遵守的戒律。米凯尔的情况,不就是入魔么?

可……可是……

以其他人的剑心修为或许察觉不到,但对于剑心修至太虚的凌霜来说,师傅,那个叫凯文的男人,还有之前见过一面的苏……

不都是入魔吗?

她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愿意告知她真相。

或许是没有时间,又或许是觉得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解释,但造成的结果无非就是她此时此刻的迷茫罢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啊……”

她缓缓攥起手,师傅赠予的轩辕剑也没了。对于不通剑意,但习得剑蕴、剑神的她来说,轩辕剑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但它仍旧象征着某种东西,一些凌霜不愿意丢弃的东西。

但既然师傅已死,那些东西也没必要在乎了吧……

她抹了抹不知是因为严寒还是因为哭泣流下的鼻涕,但下一刻,她喉头的呜咽硬生生止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按着的,师傅的“尸体”,又逐渐有了温度。

“假……假的吧……”

她当然希望这是真的,可理智又在不断告诉她人死不可复生,这一定只是精神恍惚下出现的幻觉。

于是她便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直挺挺地跪立在风雪之中,甚至不敢低头看一眼师傅的尸体。

明明知道此时此刻,身处随时有可能丧命的战场,更应该集中注意力才对,绝不能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才对,可许多年前、照理来说早就该忘掉的、那些二师姐说的鬼故事却一个个冒了出来……

尤其是,她手掌按着师傅平坦的胸口,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暖。

莫不是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强占了师傅的身体!

不对!师傅不是本就入魔了么?难道是她死后,体内的魔物不受控制,自觉地接掌了她的身体?

凌霜一下又一下地咽着唾沫,咽得脖颈肌肉都发酸了,仿佛在她眼里,那不知名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是比将这座城市硬生生夷平的米凯尔更为恐怖的东西。

“嘶——”

她终于忍不住低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只见师傅眉心处的血痕已经消失不见,正有一团飘渺的白汽自她额前腾起,在风雪中撑不到一秒就被撕碎。

而后,她看见师傅的睫毛颤了颤,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连带着五官都在抖动。

大约这么持续了有十来秒,师傅睁开了眼。

“唔……呃,凌霜?你这是在?”

华刚挣脱黑暗,便看到自己的徒儿手掐剑诀,半是畏惧,半是警惕地看着自己。

“你你你……你……”

华呆愣着盯着吓到口齿不清的凌霜,足足两三秒后,突然展颜一笑。

那是凌霜记忆中,有史以来,见过的师傅最为灿烂的笑容。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消失了,那笑容固然有些牵强,也抹不去淡淡的悲伤,但至少足够轻松。

“放心,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华坐起身,伸手在凌霜脑袋上揉了揉。

她又站了起来,长发在风雪的牵引下不断舒张着,好像飘摇的旌旗。

“凌霜,还能战斗吗?”

“我……”

“放心,你想要知道的,等这一战打完,我自会告诉你,决不食言。当然,我或许会遗忘,所以你务必提醒我。”

“师傅,你这是要……”

“凌霜,你虽练就剑神,却还从未在实战中用过神蕴吧?就当是帮为师一次,好么?”

第377章 太虚剑神2

第377章 太虚剑神×2

“咳咳咳——”

这次狼狈地将自己从冰块与冻土中拔出来的人,变成了米凯尔。但凯文同样不好过,他挥剑的双臂完全折断,两截臂骨翻出血肉,即使迦楼罗因子努力修复,终究还是没那么容易将骨头正过来,他只能白白浪费了趁胜追击的机会,眼睁睁看着米凯尔重新站立起来。

甚至于,米凯尔的恢复反倒比他快了一步,当米凯尔挺直身体时,他的双臂仍在恢复之中。

但米凯尔再一次给了他机会。

“大意了……”

他长叹了一声,声音中没有怨愤、没有悲伤,也没有嘲讽,好像只是一板一眼地念出了这三个字一般。

“我说了,在所有能看到日蚀的地方,现在的我就是不死的,这是我强行定下的果。不过,不过啊,凯文,五万年了,终究还是你……能给我带来点不一样的乐子。那好吧,我就多陪你玩玩。不过你拿着武器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人是不是不大好?”

在凯文警惕的目光中,他抬起右手,伸向了一旁……可随即他似乎改变了想法,将右手抬高,笔直地伸向头顶的日蚀环。

“这是!”

凯文瞳孔一缩,立马明白了他要召唤的是何物,可他根本没有任何手段阻止,只能跟着抬起头,眼看着那将太阳无情遮挡的漆黑月面上亮起一个红色的小点。

伴随着锐利的破空之声,一道纤细如丝的红线贯穿了黑暗,凯文压下头,正如他所想,米凯尔手中握着一把形似叉子的红色长枪。

“好了,现在可以公平地玩一玩了。”

长枪在米凯尔掌中旋转数圈,最后被斜背至身后。

“咔啦——咔啦——”

凯文的双臂恰好在此时复原,仿佛时间所走过的每一刻都经过了缜密的计算一样。

“呼——”

两人齐齐深呼吸了一口。飘散的白汽在漆黑的背景下格外显眼,落雪也在不经意间而至,但这一切都在十分之一秒后被破开的气流撕裂。

两人的身形撞在了一起,却并未如五万年前那样互相戳中对方的心口,双方似乎比当时更加理智了一点,虽然仅仅只是一点点。

兵器不断相撞,爆起的火星将一片还未落地的雪花融化,紧跟在后面的那一片还没来得及庆幸,又被极速划过的红色长枪削成了两半。

相比于厚重的劫灭大剑,纤细如树枝的长枪显然更具有灵活性,它在米凯尔手中或转、或扫、或劈、或刺,而凯文只能不断移动步伐,借此牵引拉扯着大剑不断格挡。

这当然不是单纯的枪术与双手剑的对决,即使将二人武器颠倒,结果也大概率是一样的。长枪固然更为飘逸灵活,然而大剑在力量上通常来说更占优势,持有长枪者或许能在短暂的战斗中以速度形成碾压,可手持大剑者也完全可以以力破之——嗯,本该如此的。

可事实恰恰相反,对于拥有终焉之力,甚至更进一步,就是终焉本身的米凯尔来说,凯文即使进入了梵天百兽融合的业魔状态,在身体素质上终究差了点儿意思。

所以,尽管凯文一连多次试图将米凯尔扫过来的枪尖震开,却无一例外撼动不了分毫。

“当——”

长枪与劫灭再次相撞,凯文双手横举大剑,膝盖却不自觉地向下沉了沉,连带着双脚站立之处的冰面都出现了向下凹陷的裂痕。

米凯尔的枪法其实也不过是简单的攻击套路,先下劈,凯文自然不可能横剑格挡,因为米凯尔的长枪来势极快,哪怕提前一步将劫灭向前刺出,那红色的双叉枪尖也绝对比弯月一般的劫灭剑尖早一步到凯文的头顶。

况且,米凯尔还空着一只手呢。

他只用单手握枪,便将凯文的力道压制,可他似乎不愿陷入这种无意义的角力中,也像是刻意不动用另一只手一般,他手腕一转,长枪便随着无烬的剑身向着一旁划去。

“嘿!”

“嘶——”

摩擦带起一连串的火星子,凯文连忙收回左手,以防止被长枪削断。失去了另一只手的支撑,大剑自然也不可能再横着,而是向着剑尖的位置坠去。

长枪横扫而过,米凯尔的身体也随之扭转,等凯文将剑插入冰面稳住身体时,枪尖已转过三百六十度,从凯文的右手边袭至。

好在,他对于这一套也有些熟悉了,提前一步就将身体重心放在了左侧。面对如今的状况,他趁势向左躲闪了半步,枪尖擦着他碎裂上衣的破布条划过,重重撞击在劫灭大剑上。

这一次,凯文的力量没有再被压制。大剑从上至下插入冰面,本就不容易被撼动,米凯尔虽然身体素质更强一些,也不过是用单手挥枪而已。

但他还有速度上的优势,何必角力呢?

枪尖被迅速收回,凯文才刚想将大剑拔出,米凯尔又挺着长枪向前一刺,双叉的枪尖击打在劫灭的剑身上,反而带来了单枪头无法比拟的冲击力——凯文拄着劫灭大剑,在冰原上拖出上百米的刻痕后才堪堪止住后退趋势。可他才刚抬起头,便见米凯尔又不带一丝喘息地杀至眼前。

“嘁!起!”

劫灭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凯文倒持劫灭,全力向上一挥,火焰在半空中划出弯月的形状,米凯尔就像是自己撞到了这弯月上一般,身体被轻而易举地一分为二,甚至断口处还透着天火摧残过的焦黑色。

“呃!”

凯文眼眶一瞪,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这么简单?难道,他心心念念的杀死米凯尔,就这么简单?

难道五万年前,也只需要现在这一剑,就能够结束一切么?

时间不断放慢、放慢、再放慢,最终彻底似乎彻底停滞了,此即是所谓胜利的瞬间,也是凯文从始至终最为迷恋的东西。但如今的凯文怔怔地看着被分为两半,向着两旁跌落的米凯尔的尸体,心中却没有分毫的喜悦。

恰恰相反,如潮水一般涌满全身,又像是有无数双手顺着他身躯不断向上,最终扼住他咽喉的,是无法言喻的荒谬与悲伤。

曾经无数个日夜里懊悔的事,如今就以这么简单,这么不可思议的方式做到了,很难不让人觉得荒谬,又很难不让人去想,是不是五万年前也一样可以做到这一步,只是因为他自己的绝望与退缩,才导致了更差的结局,才导致了梅的死亡与世界的轮回?

至于悲伤……又怎么能不悲伤呢?他杀死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敌人吗?不,并不是,他杀死的是自己追寻了五万年的战友,是曾经一起约定好走向未来的家人,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寻求答案的对象。

杀死米凯尔,他固然朝思暮想,可并不代表他会开心,会享受,会觉得大仇得报,会觉得如愿以偿。

在这之后出现的,则是更为绝望的空虚。

毕竟,他最后一件出于自身意愿迫切地想要去做的事情,终于做到了。可是……可是……

就像他在那个烈日炎炎的中午,一个人卯着劲在千羽学园的篮球场上练习投篮。他固然有运动天赋,可那更多是凭借身体素质碾压对手,如投篮这种技巧性的东西,不能说天资较差——只能说是一窍不通。

他不愿意如此,他不能接受自己如此,他固然也可以凭借极强的身体素质与突破能力,成为球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但若是那决胜的一球并非为自己投出,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总觉得这算不上真正的胜利,起码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所以他才要和自己较劲,所以他一个人顶着烈日在篮球场训练,甚至忘了与梅的约定……可所谓勤能补拙的结果就是,他整整一个上午都没能投进一个球。

他一次又一次地出手,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可失败并不能击垮他,只会让他越挫越勇,只会让他越来越渴望最后的,真正的胜利。这种近乎无意义的疯狂直到他投进了今日的第一个球——站在篮筐底下。

而后,苏和梅来了,那一天是假期,他们约好了一起去吃饭来着,当时苏和梅说了什么呢?凯文的记忆模糊异常,已经无法准确把握那些言语,但他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极为幼稚的话,似乎便是所谓的“胜利的瞬间”——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存在于这一瞬间的胜利,好像是这么说来着。

再之后,苏便催着他离开运动场,他嘴上答应着,身体却赌气似地站到了三分线外,闭上眼,模仿着电视里球星的姿态信手一投。

然而当他张开眼时,看到的是套入篮网轻轻落地的篮球——“唰!”

他的喉头一下子梗住了,他激动地转身对着苏和梅呼唤着,想要向他们分享这胜利的一刻……但他身后空无一人。

时至今日,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又或者只存在于他不断模糊,不断失去与幻想的分界的记忆中?他真的搞不清楚了,也无所谓清楚。

他此刻的心情与彼时并不全然相同——彼时他尚能因为进球感到片刻的喜悦,此时就连这微不足道的喜悦都不复存在了。

但大体上依旧有共同点,那便是在所谓的“胜利的瞬间”后真正赢得的,无尽的空虚。

他真正出于百分百的自我意愿想要达到的一切都成功了,其后便将是漫长的,为圣痕计划,为梅,为过往的一切而活着的,而生不如死的旅途了。

可是……可是……

“可是啊,凯文,你凭什么觉得,胜利是如此简单之事呢?”

凯文循声抬头,只见米凯尔裂开的身躯还停留在半空中,自己的双手依旧紧握着劫灭高过头顶,火苗的每一丝每一缕都如同坚冰一般静止不动,仿佛只有自己的视线超脱于时间之外。

当然,还有米凯尔的声音。

下一刻,米凯尔两道残躯的断口突然开始了蠕动,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肉瘤滋生而出,每一个都带着米凯尔的五官。

直到成百上千个“米凯尔”一起开口:

“凯文啊凯文,你终究是有些自以为是了。不过嘛……你居然也会为我的死而伤心,这还真让人意外……也还挺让人开心的。”

不管他那神似爱莉希雅的语气,凯文努了努嘴唇,确定自己可以开口发声后,也不过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应该不受精神力影响才对。”

“哦?”

所有的“米凯尔”在同一时间将嘴张开成O形,表情玩味。

“我说啦凯文,你多少有些自以为是啦。你凭什么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精神力影响下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