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箱庭，开局最终试炼 第209章

如果能为了正义而献身，那对正义女神来说，绝不算什么坏结局。

如果意图毁灭下界的邪神，最终真的死在英雄手里，成为了英雄的垫脚石，那想必厄瑞波斯也会很欣慰。

但在当年，将厄瑞波斯遣返回天界的，是她阿斯特莉亚。

厄瑞波斯仅仅回归了天界，远远称不上死亡。

如阿尔霏亚，如查尔多，是真的将自己的生命传递给了下一代，他们哪怕化身为恶，也要促成新生代英雄的诞生——而自诩绝对恶的邪神，明明挑起了意图毁灭欧拉丽的事件，最终却只是被遣返回了天界。

最无法接受这一结果的，恐怕不是他人，就是厄瑞波斯自己。

其他合作者献出了生命，他这谋划了灾难的邪神，最终连生命都不用付出，如同小丑一般，连像样的结果都不用承担？

明明自诩为恶，明明失败了，可付出了代价微乎其微？

可不满又能如何呢？

就算想死亡都办不到，这就是所谓的神灵！

作为神灵，阿斯特莉亚没有能力维护自己内心的正义，甚至为那正义献身的能力都没有。

但下界之后，她心中多少有些侥幸。

如果是下界人的话，或许能坚持毫无阴霾的正义。

世界上有许多正义无可奈何的事，阿斯特莉亚遇到过，在那些事件面前，正义无论如何都给不出答案。

但下界人那短暂的一生，或许就有一辈子都遇不到这种事件的可能性。

阿斯特莉亚眷族是以正义为旗帜的眷族，眷族的成员时不时会进行何为正义的讨论，进行这种暴露到外界，可能会让人耻笑幼稚的事。

但阿斯特莉亚眷族中也有不同。

有些人是坚持正义，有些人是为了正义，还有些人是当初被她捡到，憧憬她的身姿。

在所有眷族中，琉是最天真的一位，同时也是对正义最较真的一位。

期望全部都眷族，期望琉能找到自己的的正义之路，能够一生都不遇见会摧毁自己正义之路的意外，直至死亡——当眷族外出时，阿斯特莉亚偶尔会这么祈祷，虽然她自身就是神灵。

但阿斯特莉亚终究没能如愿。

哪怕下界孩子们那短暂到不足千年的人生，命运都不愿意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

怀着这种心情回到了欧拉丽，从乌拉诺斯口中得知异世界开客时，那一瞬间的心情，阿斯特莉亚自己都无法形容。

或许是惊讶？或许是开心？其中大约还有数种心情夹杂在一起。

但那一瞬间，阿斯特莉亚心中只有了一个想法。

我要的就是这个。

作为正义女神，希望有能够决定自己想坚持的正义的能力。

如果做不到，那至少请给她朝着理想努力的机会。

如果连努力都做不到，至少请让她能为了理想而献身，能将自己殉道的姿态传承给后人。

但稍微冷静之后，阿斯特莉亚就开始考虑了另一件事。

阿斯特莉亚知道，自己是个很麻烦的女人，但凡抱着正义脑的，性格其实都很麻烦。

以阿斯特莉亚在下界经营眷族的经历，所谓的正义，其实和吃亏是近义词。

在诸神的规则下，真正肆意妄为的眷族很难发展的起来，但不懂的利用公会的规则漏洞，一副正义脑的眷族，同样很难发展起来。

阿斯特莉亚自己也承认，如果她只是想要发展眷族，那琉这种死脑筋，对发展眷族其实起负面作用。

在她眼中的琉如此，在异世界来客的眼中，她这所谓的正义女神，恐怕同样如此。

阿斯特莉亚当时就想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展示出自己的价值来。

仓促之间，她能想到的，就是放弃自己那被迫坚守了几亿年的原则。

她曾经坚持的那一套原则，说到底也就只是在无可奈何之下，坚持自己永远不违背触碰邪道罢了，本质是她的无奈之举。

阿斯特莉亚百分之百确定，那不是她真正想要的，等到她变得足够强大，有资格坚持自己理想的话，可以考虑将这份坚持找回来，但现在不行。

如果她现在非要较真到连过程中的必要之恶都忍不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异世界来客凭什么会招揽她。

图她长得好看？

在不够强大时，没有说全都要的资本，想要获得一些东西，就必须要舍弃其他的东西。

只不过，稍有意外的是，原本这种话，阿斯特莉亚不打算当着琉的面说的。

好歹在眷族面前，阿斯特莉亚还想保持自己那完美的正义女神形象，虽然她之前展现出来的完美正义，只是身不由己的笑话，本质上是对无可奈何的非正义之事置之不理……但架不住有人衬托。

诸神现如今在下界。

下界后，诸神封印了神力，且主要是为了体验生活，不会大范围干涉下界之事。

有着这样的时代背景，她这位正义女神对下界不公之事置之不理，就成了神灵不干涉下界人人生的诸神共识。

阿斯特莉亚尽自己所能的在规则内主持正义，发放救济，闲暇时间前往孤儿院救济孤儿，就成了正义女神的温柔的善良。

阿斯特莉亚自己觉得，那些只是她的分内之事，根本不值得称道，不过只是这点小事，让她意外的在眷族内，乃至在欧拉丽内人气都很高。

阿斯特莉亚有时觉得她配不上这份人气，内心略有愧疚……但愧疚之余，也夹杂着正义女神的小小窃喜。

在琉面前，阿斯特莉亚很希望保持自己正直且完美的一面，她不希望琉知道，她是为了完成心中的理想，可以对某些错事视而不见的坏女神。

……但毕竟赶到这里了！

阿斯特莉亚撇了苏卿一眼，眼中满是怨念。

非要算计我一波，让我把对琉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思索之下，只要自己交了自己的底，那自己那点隐私现身说法，来安慰琉。

琉做的那些错事……除了琉自身，真没有几个人放在心上。

哪怕是她这位正义女神。

琉愤怒之下，不经审问没有证据就滥杀无辜，对混杂了无辜者的商人下手，这固然违背了正义——但对正义女神来说，这绝对不是无法原谅的事。

这份冲动下的滥杀无辜，和厄瑞波斯那逼迫新生代英雄成长的必要恶不是同类。

但如果评价功过，琉为了维持都市秩序做出点的努力，远远超过她犯的哪点错，因琉的活跃而活下来的人，远远超过被她滥杀的无辜商人。

从正义的角度，人命当然是不能这么计算的。

但从现实的角度，忍耐这种行为对正义的旗帜而言是必要的。

琉立下的功劳远大于犯下的错，冲动过后琉内心后悔，依旧想秉持正道行事。

琉曾经救下来和将来可能救下来的人，哪怕数字远比她滥杀的无辜者更多，功劳也没办法弥补犯下的错——但从现实角度，任何国家任何眷族都不会因此和她这lv4的冒险者，且立下赫赫功勋的英雄较真。

哪怕是阿斯特莉亚都清楚，琉的行为算不上必要之恶，只是冲动下的产物，但原谅琉的恶，对正义来说是必要的。

这种轻松就能握在手里的力量都不把握住的正义，那就永远只会是纯粹的理想，永远没有将理想落实到现实的一天。

……

废柴精灵蠕动着嘴唇。

今天的琉，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最开始时，是‘阿斯特莉亚大人竟然回到欧拉丽了’？

在之后，是‘阿斯特莉亚大人竟然一直在担心我’？

在之后，是‘当年阿尔霏亚那场战役竟然是放水的’？

琉回想了片刻，大量蛛丝马迹摆在面前，琉忽然有些发懵，难不成自己真如辉夜吐槽那样，就是个废柴妖精，痕迹这么明显的事都完全猜不到？

……当年面对魔物时，就应该是我这只废柴牺牲，让辉夜或者亚丽榭活下来多好，她们肯定不会向我这么蠢！

合着阿斯特莉亚当年对我说放弃正义，是告诉我放弃坚持正义，而是在黑暗中守护正义，哪怕是用错误的方法？

话说到这，琉的内心已经有些释然，阿斯特莉亚大人都为她做到了这一步，她在消沉下去就说不下去了。

让主神被流放数年已经是她这眷族难以饶恕的过错了，如果继续消沉下去，她将来死后，就真没有脸去见已死的同伴了。

等灵魂到了天界，同伴们一叙旧……

亚丽榭：“利昂，我为了保护你死了，你有带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吧？把接下来的传奇人生讲给我听啦！”

到时候，她怎么说？

琉：“一点都不传奇，你们死后我连累阿斯特莉亚大人被放逐到欧拉丽外，自己躲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自闭了数年，数年内一次都没更新恩惠，当年是lv4，现在还是lv4。”

这像话吗？

她之前只顾着自闭了，可见到阿斯特莉亚之后，琉内心好受了些，忽然就发现了不对。

这么下去，她接下来的人生也就罢了……死后面对同伴的灵魂时她怎么办？

这她不是要被辉夜嘴臭到痛失双亲？

想到这，琉就有了振作起来，奋发图强的想法。

但紧接着……阿斯特莉亚大人爆料，她打算放弃对正义的坚持？

让她这个当眷族的处于黑暗中，作为正义的基石也就罢了，阿斯特莉亚大人也要放弃那坚持，不在回避必要之恶？

琉眼神飘忽，干笑了两声，揉了揉双眼，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我这个废柴精灵终于因为精神压力太大疯了吗？都产生幻觉了吗？

说到底，阿斯特莉亚大人已经被流放了，怎么可能忽然返回欧拉丽嘛！

都是幻觉，都是幻觉，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阿斯特莉亚大人不怨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这么温柔的开导我呢？那位正义女神怎么可能放弃自己对正义的坚持呢？

……但就算是幻觉，这怀抱也好温暖！

琉默默的向阿斯特莉亚的怀里挤了挤。

阿斯特莉亚迷惑的歪了歪头，小利昂这是打算干什么。

废柴精灵的小脑袋，在女神的胸口蹭了蹭……反正是幻觉，她稍微在大胆一些也没问题吧？

阿斯特莉亚：“？？？”

第四十二章

正义女神疑惑的歪了歪头，自家的废柴精灵，已经到了这种年纪了吗？而且还恋母？

悄悄撇了琉胸前一眼，阿斯特莉亚忍不住撇了撇嘴。

等将来琉有了孩子，到底要怎么才能养活啊！

正义女神耸了耸肩，慈爱的看着自家可爱的孩子……

猛然间，正义女神的脸严肃了起来。

啪的一声，正义的手刀砍在了琉的头上。

“就算是利昂，想要在得寸进尺也是禁止事项!”

琉捂着脑袋，小生嘟囔道：“明明是幻象，竟然也如此严苛……”

“就算装作也是幻想，我也不会留手哦!”

啪啪啪三声，阿斯特莉亚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清醒过来了吗？”

琉揉了揉发痛的头，略微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女神，猛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通红，结结巴巴道：“啊哇啊哇啊哇啊，我我我我，你你你你……”

“好啦，既然清醒了，就先去忙吧！”阿斯特莉亚温和的看着废柴精灵，为自家眷族解围道：“你在店里还有工作才对。”

“对对对对，对不起，阿斯特莉亚大人，稍稍稍稍后再见！”

满脸通红的废柴精灵，慌忙逃了出去。

阿斯特莉亚望着琉的离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苏卿先生……我刚刚的提议如何？”

“……说真的，在接触你之前，我还以为你的性格是较难搞的类型。”

苏卿微微点头，直言道：“心怀正义的人，大都会拘泥于形式，但向你这种，为了目标能放弃不必要的一切的，倒是活的通透。”

“先生还是第一次见？”阿斯特莉亚问道。

“不，第二次。”

苏卿耸了耸肩：“虽然她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理想——但她比你要更现实一些。”

“那我倒是很好奇，那一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阿斯特莉亚眼神微微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