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火
来到苏摩眷族的门口，说要拜访苏摩，从苏摩眷族成员的态度之中，阿尔忒弥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异样感。
她大概是最理解下界的神灵之一，其他神灵最多也就是给眷族答疑解惑，照顾日常，但她是和眷族一起冒险，一同面对各种魔物的。
苏摩眷族的那种态度……
不像是接近与了解神灵后，尊敬神灵的人生经验或神级的技术或为人，反而……和那些没怎么见过神的人的态度相似。
阿尔忒弥斯常年在外界冒险，各村落各城镇里，可能一辈子都没见过几次神灵，看见她后的表情，就和苏摩眷族相差无几。
越了解神灵，对神灵的无条件尊敬越少，而是会逐渐转化成爱戴甚至厌恶等其他情绪。
哪怕苏摩不怎么出现在眷族成员面前，不是说眷族内大型聚会偶尔也会参加，眷族成员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才对？
阿尔忒弥斯微疑。
一两个也就罢了，但她接触守门的几位眷族，对她都过于温和了。
阿尔忒弥斯微微摇头，对守门的人说道：“拜托你再去通知苏摩一声，同为月神，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她也有些犯愁。
作为月之女神，她一直是有话直说的类型，很少犹豫，但苏摩眷族的情况……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她应该去管，这种不公她也有能力去干涉……但她是真没想好，到底这事要怎么处理。
将同眷族的同伴贩卖为奴隶的事都做的出来，这再怎么讲，苏摩作为上神也不可能毫无责任吧？
可……苏摩要是真有什么坏心思，她就不用纠结了。
阿尔忒弥斯内心叹了口气。
头疼。
面对她的请求，守门的人微微摇头，一脸无奈道：“神灵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上头拒绝了你的拜访，我还去通报，那就是失职了。”
守门的人心道，你直接往里面闯就行，反正洛基就那么闯的，也没人敢拦。
眷族机密什么的都是眷族的，真被其他神灵惦记上了的，那才是自己的，自家上神可不会给自己出头。
阿尔忒弥斯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苏卿。
微微摊手，和平拜访失败。
苏卿将公会的身份证明拿了出来。
“我接到密报，苏摩眷族涉嫌在酒内参杂成瘾物，请配合调查。”
第七十一章 沉浸
苏卿扫视着苏摩眷族内部的情况。
在他说自己是公会的工作人员时，门口的守卫就立刻要去门里通报。
而当他说自己要进一步观看苏摩眷族的具体情况时，踪迹需要保密时，守卫真就连通报都不通报了。
能让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自家眷族驻地，就很魔幻。
大概是因为没有像样秩序吧？
如今的苏摩眷族，完全建立在神酒之上，在这前提下，如果领导者管理者分明，当有人做出有益于眷族的事时给予神酒，相反时施以惩罚，那眷族或许还能安稳，制造出一套合理的秩序。
可如果领导者肆意妄为，做事只凭自己主观臆断，怎么愉悦怎么来……也没可能指望下面的人尽职尽责。
守门人无视了自己守门的职责，不过是自然而然罢了，这固然是失职，但谁在乎呢？
在这种眷族里，失职和被惩罚是不挂钩的。
失职了，引起领导者的不满，然后被惩罚，这才是在这种眷族里，大部分人的逻辑。
当面临抉择时，门口的守卫在失职和阻拦公会的执法人员间，会理所当然的没有底线。
反正失职了也不一定会被惩罚，只需要尽可能快的向领导者赔罪认错，讨好领导者就行了。
退一步讲，哪怕没办法讨领导的欢心……尽职尽责的将公会暗访人员拦在了眷族外，难道自己就能得到领导的奖励？
而不是眷族被工会调查，领导生气之余，连带看你这守门的不顺眼。
心里越是有雄才大略的，越会在意秩序，想完成的目标越大，就越需要更多的外力，需要聚集更多人的力量。
像是苏摩眷族这种随遇而安的，下限反而出乎预料的低，只要有苏摩和神酒，就必然能建造起一个能让眷族团长肆意挥霍享乐的眷族来，自然做事起来……至少在内部肆无忌惮。
看着苏摩眷族的情况，苏卿微微摇头，如何管理部下，这也涉及到他的认知盲区。
单纯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要他足够强，总归不会出现部下反叛之类的情况，但想要让部下尽职尽责的发挥自己的价值，着实是一件困难事。
苏卿撇了阿尔忒弥斯一眼。
创建一个赏罚分明，且在‘赏’上，能诱惑住其他人的体系？
苏卿耸了耸肩，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
在箱庭里，在他暴露身份后，能和他处的来的，多半是那些不求名利的理想主义者。
现如今箱庭里，人类史和神明史间的矛盾，大概只有倚靠他这穿越世界的能力，才能暂时缓解。
纯粹的利己主义者，那会担心这些？箱庭崩了，人类史烂了，也不过是重新创建箱庭而已。
和偏善偏理想主义者的人站在同一边，好处自然不少，比如哪怕对方看你不顺眼，打算和你为敌，一般也不会背刺你，而是扔下一句‘竖子不足与谋’，先切断和你的关系，在考虑和你为敌的事。
又或者，哪怕立场敌对，但某些事你依旧可以摆脱那些偏理想的人……比方说，将亲友孩子交给对方照顾，对方固然和你敌对，但也有可能愿意为了保护你的亲友孩子牺牲，不太可能出卖你。
但也有坏处。
苏卿心道，像是阿斯特莉娅那种正义女神不需要担心，正义这目标太大太大，箱庭里如果没人能给出她更广阔的前景，她很可能会抱着苏卿这条大腿不放。
金丝雀同理。
但阿尔忒弥斯这种，把赫斯缇雅也算上，都是有些咸鱼的类型。
她们有足够的理由离开地错世界，地错世界大部分神灵都不干人事，人见人烦那种。
但去了箱庭以后……起码达到她们的目标，能击杀这世界诸神的程度后，作为月神和宅神，苏卿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会安心修行努力工作的类型。
偏利己的人，其实反倒容易把控，有了千钱想万钱，做了皇帝想成仙。
只要前路不是难得一眼不可及，大部分利己者的野心都会逐渐膨胀，野心会催动利己者成长。
可偏利他的人……理想遥不可及，但依旧不放弃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更多的，其实就是阿尔忒弥斯和赫斯缇雅那种。
说她们坚定，那自然是内心坚定，但她们也没有多远大的志向，可能想的只是过上平静的生活。
就箱庭那个情况，明明越是坚信自己，越容易成为三位数甚至二位数强者，越是目标远大，追求理想，自己构建的世界观就越坚固……
苏卿接触的，一个个顶级三位数大佬，性格其实都不错，可偏偏箱庭里，人类史和箱庭的矛盾闹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人类史就是卡在公元两千年推不下去。
这自然不是没有理由的，除了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看不见实现的希望，依旧坚持自己理想的的大佬以外，偏利他的强者对变强的渴求，比不过偏利己者。
箱庭上层，利他和利己的都不算少，但最广泛的中层，大都是精致的利己者。
苏卿内心叹了口气，有些困惑，管理学确实是一门值得深究的学问。
……
没多久，三人来到了酿酒室前，随着推开门的吱呀声，室内的人映入眼帘。
那是身穿老旧的白袍，满头凌乱，发丝遮挡住眼睛的男性。
男性正拿着小锄头，在修整者花盆中的植物，好似一个耕作的老农。
这副仪态，如果出现在田地里，大概不会有什么违和感。
面对突然造访的几人，苏摩头也不抬，淡淡道：“什么事。”
语气相当排斥且冷漠，丝毫不想和外人沟通——看似如此。
阿尔忒弥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是懂行的，她也是月神，月神这种生物，大都有类似的高冷，面对不想接触的人或物，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月神大都性格偏善，但实际上，这个偏善也有些另类。
对于很多恶事，阿尔忒弥斯是能管就管的类型，但代表所有月神都如此。
很多月神只会无动于衷——但总体来说，这也是偏良性的性格了。
面对不感兴趣的东西，月神连接触都不愿意接触，至少说明害人的不是月神。
中立偏善。
明明有能力解决悲剧，但却不干涉，一些月神做的出来。
或许会有人指责这种人，但这种不会害人的旁观态度，至少是无害的。
在天界，反倒是一些月神总被其他神灵找麻烦，其他神灵看你不顺眼，觉得你是瞧不起他。
不过，月神这种生物，显然大都不会改，反正都挺能打的，一般的神灵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阿尔忒弥斯心中吐槽道，苏摩你有话就不能直说吗？
她对月神面对不感兴趣之事的冷漠，是有认知的。
苏摩能开口，就绝不是拒绝沟通。
——他要是真不想沟通，任凭来的人能说的天花乱坠，他能回一个‘嗯’字，都算月神里懂礼貌的。
至少没把来的人当空气，知道应付一下。
阿尔忒弥斯忍住想吐槽道欲望，拍了拍莉莉的背后，对莉莉施以鼓励的眼神。
小人族少女深吸一口气，内心稍安。
来到自家上神面前，她有些退缩。
这是典型的被害者心态，她将自己人生的不幸，归结于苏摩不管事，归结于自己不应该出生在苏摩眷族。
但真来了苏摩面前时，她完全不敢将自己想的展示出来，反倒是比谁都怂。
——面对执法人员时，很多受害者往往很硬气，但面对真有能力伤害自己的歹徒时，往往一个比一个老实。
因为她知道，她的命运确实掌握在苏摩手里。
面对苏摩显而易见的排斥交流，莉莉没可能不担心。
按照她的想法，固然有阿尔忒弥斯帮她主持公道，但苏摩非要咬死了不放，就是不许她脱离眷族，谁也没有办法。
莉莉露卡深吸了口气，开口道：“好久不见了，上神大人。”
苏摩内心微动。
不得不说，他对下界的孩子其实有些失望。
最初的他，确实沉浸在建立眷族，沉浸在陪伴孩子成长的喜悦中，随着眷族沉迷于神酒，他开始不在管理眷族。
但他同时也在暗中观察整个眷族，当年莉莉父母死后，他能将独自在外要饭的莉莉捡回来照顾，自然不是巧合。
当时的他，还希望孩子们能认识到自己的不对，改正错误。
沉浸神酒只是兴趣，但因为兴趣而陷害同一眷族的同伴算什么？
可在孩子们毫无改正的趋势，他也开始一点点的失望。
并非已经开始厌恶下界的孩子了，诸神的时间观念和人类是不同的，哪怕是几十年，对于诸神来说也不算什么。
但不管是否厌恶下界的孩子，苏摩确实不怎么想继续经营眷族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这个才能。
支持他将苏摩眷族继续办下去的，绝不是还未彻底消散的，对下界孩子们的喜爱，而是最简单的……负责。
大部分月神，对于不感兴趣的事能彻底的无动于衷，但不太会做到一半，因为不想干了就不管。
月神大都有一点精神洁癖，不是自己挑起的事懒得管，但自己挑起的事，很多月神都会想办法收尾。
对苏摩来说，他在放手经营眷族后加入眷族的孩子，那和他关系不大。
可没有任何一条公会规则规定，孩子和上神，必须是一家人的关系。
眷族团长将人招揽了过来，他确实赋予了对方神之恩惠，但过程中连半个字都没说，半点都没承诺，完全是交易……没道理后续加入眷族的人，还由他来负责吧？
但他经营眷族时加入的孩子，苏摩还是有在乎的。
如果这些孩子们依旧沉迷在神酒里，等这些孩子老死也好，进入地下城冒险死了也好，直到当年他经营眷族时期加入眷族的孩子们都不在了，他就想着解散自己的眷族。
找其他神养他也好，或者干脆回归天界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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