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火
神灵爆发出了神力，但并未被遣返回天界。
每一位神灵，都有能力在下界使用自己的神力？
——这种疑惑，在无数人心中萌发。
第九十一章
诸神到底能不能主动在下界动用神力？
对下界来说，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说一千道一万，最终还是强者为尊，地错世界的下界，哪怕以最乐观的角度看，没个几万年的发展，也很难触及到神灵。
按照正常的战争流程来说，占据道德的制高点是双方需要争的事，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一方，才能吸纳更多第三方投靠自己。
但锁定胜利后，想要占据道德制高点，就容易的多了。
先把搞事的诸神按死，而后作为胜利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抹黑诸神，让剩下来的诸神想办法宣传一下，改变诸神的风评，自然不会困难。
余下的诸神，将一切罪过都推给死者就好了。
走极端是很多人的天性，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尤其是对没接受过成系统教育的地错世界人。
可能因为某些人展示出的一个小优点，就遗忘了这人过去犯下的错，也可能因为某些人的一个小污点，就遗忘了这人曾经对自己的好。
极少数人轻仇而重恩，轻现在而重过去，但对更多的人类来说，在进行抉择时，自身抉择往往会趋近于现在。
过去有杀父之仇的人，几天前对你母亲有了救命之恩，且恰好对方现在有了生命危险，一些人很可能会想先还了这份恩情，在找对方复仇。
但过去的恩人，几天前忽然杀了自己亲爹……更多的人只会怒火中烧，对方面对生命危险，那就直接趁机搞死对方。
诸神能在地面上运用神力，对地上的人来说，就是类似的机制。
以往诸神如何吹的，说自己根本没办法动用神力，下界的未来要靠下界人自己等等……这些东西细究起来都是空话，搞事的神灵不止一个两个。
单纯旁观的诸神还能勉强算是那么回事，自己布局扰乱下界秩序的黑暗系神灵，还能不算成干涉下界的？
只有纯粹的武力才算自己干涉下界？布局操纵甚至制造冒险者不算？
这不是扯淡吗？
诸葛亮作为军师，只是操纵己方军队，因为并未上战场厮杀，所以诸葛亮本质上并没有干涉三国时期的局面？
但一定程度上来说，诸神所谓的‘下界的未来要靠下界人自己’，对下界其实很重要。
这大概就是有神论世界和无神论世界间的区别里。
无神论的世界里，神灵并不存在，所以教会往往会尽可能让所有信徒不怀疑神灵，宣传上各种极端。
有神论世界里，神灵真实存在，教义吹得天花乱坠也没有，面对更强的神灵，你在教义里吹自己比对方强，但该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神灵往往也不禁止普通人些微怀疑自己，怀疑也没用，神力就摆在那里。
相对来说，有神论世界里，神灵反而不重视思维上的控制，因为意义不算太大，尤其是地错世界的诸神。
那些倚靠信仰之力的神，或许会重视宣传自己，但地错世界这种，神灵的力量上限被永恒属性封死，甚至都不需要信仰的神来说，对处于下层的人类，反而出乎意料的‘宽容’。
故而确实很容易出现这种‘下界人的未来要靠下界人自己’的说辞。
这种说辞，会激发起下界人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让下界人觉得自己努力击败怪物是有价值的，而不是单纯的神灵间的游戏，并非自己拼尽一生的努力，对神灵来说，只是动动手指的程度。
地错世界的神灵，对下界的渴求是‘有趣’和‘故事’，而非‘信仰’和‘力量’。
下界人越是自我，越是自信，越容易孕育出史诗来，至于因为自信而死的……神不在乎。
诸神太强下界太小，如果是无数世界的人类史之与三位数的比例，信仰是不容忽视的力量，但一方世界之于几百号神灵，能提供的力量就微乎其微了，更别说会有永恒属性的限制。
如果地错世界能有和箱庭同等规模的人类史，那一切自然就是另一回事，所谓永恒属性对于诸神的限制，也不可能扛得住巨额信仰之力对神灵的强化。
地错世界，就是典型的穷山恶水出刁民，地方太小刁民太强，一切规则和秩序，自然可以由极少数人决定，那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不足以奇怪。
神灵可以为所欲为。
越是小地方，越容易出现奇怪的秩序，越是繁荣的地方，秩序往往就越合理——虽然这种合理，并非常规意义上的合理，并非杀人偿命等公平角度出发而断定的合理。
有国家只在口头上讲究自由等等，但实际上全世界吸血，所以自己国家极为繁荣。
越是全世界吸血就越繁荣，越繁荣就越有能力从全世界吸血——这从逻辑角度上，也是极为合理，且能够成立的。
地错世界，底层人对神灵的信仰很坚定，因为神灵真实存在，且为他们带来了和平。
但同时，固然比不上对神灵的坚定，底层人对英雄的信仰，同样算得上坚定……并且觉得自己上也行。
这不是因为思想启蒙，导致底层人明白了道理，不是因为底层人觉得，实打实击杀了源于地下城怪物的冒险者们，才是直接意义上拯救他们的人。
英雄的功绩，很容易被信徒们归结到神灵身上，因为英雄的力量也是源于神灵。
在英雄的强大中，后天跨越了无数生死的考验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但神之恩惠才是一切的源头，资质再优秀的英雄，没有神之恩惠，那就什么都不是。
但神灵自己都在说‘下界的未来要看下界人自己的抉择’……这自然不是事实，但很多下界人是信的。
正因为没有义务教育，地错世界的人很难捋的清，他们的生活安定，诸神和冒险者缺一不可，往往是信仰神灵的同时，同时羡慕甚至嫉妒冒险者。
下界人永远不可能成为神灵，面对神灵，他们理所当然只有信仰的份。
但对于无数没获得过神之恩惠的人来说，他们不觉得冒险者能做的事是无法替代的。
在无魔世界，保家卫国的军人理所当然有着不俗的地位，被军人保护的人，大都知道自己没有上战场的本事，知道战场上的危险。
但地错世界显然不一样。
——看小说的人，多少会觉得只要有了系统，自己的表现不会比系统流主角差？
地错世界的神之恩惠，本质上是升级困难，对于新手冒险者才有用处，但对于资质高的人选，反而会起到限制作用的系统。
锻炼就能提升属性不假，但伟业这种卡着冒险者晋级的拦路虎，显然是处于诸神的恶意。
强者在生死之间寻求突破的契机，在生死之间认清自己的内心，这并不奇怪。
但伟业和‘生死之间’，看似相近，实则完全不同。
‘生死之间’的体悟，是个人的事，伟业是外界对自身行为的定义。
倚靠外界对自己的定义，决定自己是否能变强，这本就是极为奇怪的一件事，地错世界的人类又不是神灵，需要信仰之力变强。
哪怕神之恩惠和神灵挂钩，如果真的能些微吸收信仰之力作为冒险者升级的媒介……
冒险者不需要宣传自己达成伟业，而是只需要真的达成伟业就能晋级，以及人气和实力是否成长无关，都否定了神之恩惠凭借信仰之力作为冒险者升级的可能性。
对升级来说，让外人知晓不是刚性需求，但自己升级却又依赖于外界对自己行为的定义……神之恩惠就是这种满足神灵欲望的奇怪产物。
对于诸神来说，冒险者升级不重要，升级完成的伟业，被自己看到才重要。
那份履历和经验，非要被神灵看到，满足神灵的好奇心后，才能升级。
但对底层的普通人来说，神之恩惠到底是什么不重要，他们觉得神之恩惠是什么才重要。
神之恩惠……那不就是只要当事人锻炼，就能增加体质的外挂？
真有了这外挂后，底层的普通人也未必行。
一定会有天资横溢的普通人被埋没，但只要是有心人，在欧拉丽里试图加入眷族一段时间，在神灵周围露个面，自己资质够好，就必然会被神灵发现并争夺。
神灵们能大致看出普通人的潜力，神灵也在渴求高潜力的眷族，贝尔那种情况，潜力爆满但申请加入眷族屡屡被拒的，只是极少数。
理论上，不管多么天资横溢的人，没有神之恩惠，就都取得不了冒险者方面的成就，天生身体强壮，能匹敌lv2也就是极限了，哪怕是古英雄，也要靠仙精的力量变强。
正因为这种绝对性，在没获得神之恩惠前，哪怕是古英雄程度的潜力，表现也和真正的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所以很多普通人不觉得，自己有了神之恩惠后，就一定不如人。
如果地错世界有那么一条能保证规则的上升通道，三五位神灵定期举办祭典进行考核，能在祭奠中名列前茅的人被录用为冒险者，想必普通人对冒险者的态度会相对客观一些。
那些真觉得自己行的人，别人会怼他‘你有本事怎么不去参加xx祭典’？
但神灵决定谁是冒险者基本全看兴趣，有太多太多外表看着一般，肌肉也不发达，同时并未展示出军略以及法术天赋的人，被神灵招揽为冒险者。
神灵能看得出谁体内隐藏着潜力——但同时，又不是所有神灵都严格挑选眷族，一部分不负责的神灵，只是希望有人能养他，没有努力经营，沉迷眷族游戏的意思。
也并非所有有潜力的人，神灵都看得上，潜力是基础，只要不是那种一眼望去有英雄级资质的新人，神灵是否招纳某人作为冒险者，更多的要看眼缘。
有着被某位神灵看不上，但在其他神灵手里，很快成为高级冒险者的情况。
有着被神灵主动招纳进去，但同时迟迟不能成为lv2的冒险者。
冒险者千奇百怪，以至于神灵能看得出其他人体内的潜力这说辞，根本堵不住普通人的嘴，无法让大部分普通人认识到，自己没办法成为冒险者，是因为自己潜力不足。
理所当然的，很多普通人觉得，自己有了神之恩惠这种外挂，自己也能成为顶级冒险者。
又或者，成为顶级冒险者可能有点难，一部分普通人稍微有点数，但也会觉得，成为冒险者后，自己再怎么说，也能取得一定的地位。
不说其他，lv2总归不难吧？那些卡在伟业上的lv1，胆子实在小——
站着说话自然不腰疼，想着自己成为冒险者后，一定敢去挑战伟业，但真成为lv1属性极限的冒险者后，在哪里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家徒四壁理所当然的想要拼一拼命，活出个人模人样，可已经有了百万身家，非要冒着极有可能会死的危险，去赌自己能成为亿万富翁？
这种人就不多了。
但还是那句话，事实归事实，对于某一个或者某些人来说，他们相信的东西才是真相。
诸神所谓的‘下界的未来，交给下界人所决定’，这种留白让很多下界人有了极浓的自信，连带着地错世界诸神选定冒险者的机制，更是让很多人以为，自己只是怀才不遇，而不是自己完全不行。
神灵的保守，留给了下界人舞台，让下界人自视甚高。
这种阶段，很多人都经历过，刚进校门未出社会，觉得自己能干一番事业，大学四年一定要努力。
但思来想去，还是宅四年更舒服。
而地错世界的情况，是最为广泛的普通人，甚至连验证自己不行的机会都没有，最多也就是申请加入各路眷族被拒绝，然后骂各眷族都有眼无珠。
——尤其等原著里，在往后一百年，所有普通人骂起来只会更理直气壮。
你看那个赫斯缇雅眷族的谁谁谁，年轻时几乎申请加入了所有眷族，但都被拒绝了。
还说什么神灵的眼睛能看得出潜力？一个眷族没收你可能是眼缘不够，所有眷族都不收，就是自己潜力不行？
那贝尔克朗尼可是差点就灰溜溜走出欧拉丽了，几乎所有眷族都不收，最后还不是成了欧拉丽的英雄？
地错世界的普通人，哪怕自己再怎么信仰神灵，本能也会认可‘下界的事归下界人管’。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本能。
尽管这说辞，从一开始就是神灵说道，因此而产生的自豪和荣誉，从一开始就是神灵给的。
但那也是真实存在的。
来源，很多人未必会在意那么多。
而现如今，全欧拉丽的人都看见了，神灵使用神力的场景。
神灵说过，下界的事归下界人管，因此神灵能无视所有冒险者的牺牲，无视大地上的洪涝灾害和疫病，自己躲在欧拉丽里被世人所供奉。
但神灵是可以使用神力的。
在下界，在欧拉丽所有人都眼前，神力主动展开……
并且，未被遣返回天界。
那以往的一切……
又算什么？
第九十二章
神力出现在手里的瞬间，一部分神陷入思索。
神灵的智商无需怀疑，几亿年下来，吃的盐比普通人吃的饭都多。
但智商不弱，不等于没有思维局限性，正如古代的王侯将相不知道大地是圆的，那不是智商问题而是常识问题。
一部分神灵心中有些疑惑，有些弄不清为什么在下界使用了神力却没遣返回天界，但并不会向下细想，长年的无聊，让很多神灵都懒得多想。
越多想，能看透事件的真相，有趣的东西就越少，想的少一些，在接触事件时，可能会带来些惊喜。
但不是所有神灵，都在限制自己刨根问底。
神力出现，但自己并未被遣返回天界，这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最受影响的究竟是谁——
那里最受影响，对方就有可能是从哪方面展开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