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南贵糖水
布里托不问细则,而是诚恳地问:“米尔莫和威伦呢?”
“米尔莫已经过了悬索台地,威伦还在十几里外。”
听完克洛丽丝的话,布里托眼神更加凝重。
这侧面说明克洛丽丝能掌控、至少是部分掌控迷雾中的局面,或者是幕夜高原的局面。布里托知道古灵庭的一些重要街区有用以监控的秘灵路灯,古代王国里有类似的宝物也说不定。
但布里托不清楚克洛丽丝掌握的究竟是那一类。
直到他们找到威伦时,布里托才从独角蜥的惊叹中察觉到些什么。
“嘶哈哈哈!小姑娘你究竟带了只什么过来啊!”独角蜥用虫人肠子拖着它的尸体,死死盯着众人背后。
波菲娅后知后觉,她霍然发现,一路行来,那山的距离似乎没有分毫改变!
布里托想起瞭望塔观测到的巨型阴影,之前被判断为植物的存在。近距离感受下,其势远胜于纸面上的报告。
尤其是,布里托并未从那望不到头的阴影里感觉到什么异样的地方,这才是更为可怕之处——当探险家不知不觉步入它的领地时,等若宣告死亡。
当然,就布里托猜测,这或许也有迷雾遮蔽的因素在里边。
“别说那么多,”克洛丽丝摇头,“快离开这里吧,怎么,你还把这只虫子带上吗?”
“这可是战利品,”独角蜥嘶嘶笑起来,“我要剥掉它的灵脉寄回部落,悬挂在我的荣耀之墙上!”
他对财宝并没有贪婪的渴求,反倒是死在刀下的劲敌,说什么都要带回去。
“走…快…潮水…要来了。”
这时,巨兽的声音又在克洛丽丝脑海响起。
“你无法控制它们吗?”克洛丽丝问。
看上去,巨兽也无法在这里做说一不二的王。同样,千足魔人也不能。
若能一统这里的怪物们,它说不定早就出征,掠夺人类的灵魂了。
“离开……”
在巨兽的催促下,克洛丽丝让队友们加快步伐,没有迷雾的侵扰,众人很快来到裂谷前的石碑。
“克洛丽丝!”奈娜遥遥便感觉到从远方赶来的众人,当少女现身时,她兴奋地挥着手。
薇曼·利萨拉本依旧被泰里的小队簇拥着,她冷傲地站在石碑边上,身旁多了郁金香探险队的一众年轻人。
见克洛丽丝走过来,泰里激动地说:“克小姐,你可算来了,利萨拉本小姐说法阵的能量有限,不等你回来,她是不肯激活的!”他看向薇曼·利萨拉本,说道,“利萨拉本小姐,快点激活法阵吧,再晚一些,迷雾就会将我们彻底吞噬的!”
奈娜并没有用自己的能力将众人送过峡谷,不是不想,而是一路的战斗令她消耗巨大。
现在几十号人都指望着薇曼·利萨拉本,那名红艳似火,却格外冷傲的魔导士。
“我都说了,她哪有什么本事修复法阵!”路博·乔治崩溃地说。
克洛丽丝走上前,说道:“激活法阵吧,利萨拉本小姐。”
“闭上你的臭嘴,路博!”薇曼·利萨拉本狠狠瞪他,随后又楚楚可怜地看向克洛丽丝,见少女点头,她似领会了意思,“本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那我也不需要再装了,我索性跟你摊牌,”她底气十足地说,“我就是魔导士,只是懒得考级而已,你这蠢货!”
若世上有什么令薇曼·利萨拉本格外珍视的东西,那便是“脸面”。
倘然在万众瞩目中忽然承认自己是一个废物,泰里之前的吹捧都是谎言,她所会的魔法仅仅是光影特效和烟花表演,那样的结果,薇曼·利萨拉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薇曼……”身旁的年轻女性担忧地摇了摇她的胳膊。
可露儿·奇奥拉,中产家庭出身,攀上薇曼·利萨拉本的关系,做了闺蜜兼跟班。但是,真论魔法造诣,她反而是这一众年轻人中最强的,因而她十分了解自己的好姐妹是个怎样的空架子。
路博·乔治沉默了,他陷入深深的思索。薇曼这么言之凿凿,难道,她真的一直在隐藏实力!?
“那么,我要激活法阵了!”薇曼·利萨拉本大声地说。
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怀疑她,若非泰里小队一路吹嘘,金须和欧尔戈夫又对其表示肯定,说不定探险家们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克小姐,我暂时只能提炼出这么一些,”欧尔戈夫走过来,向克洛丽丝递去用特殊容器盛放的千足魔人脑髓,这只是简单过滤原液,真要使用于人体,还得进一步提炼才行,他问道,“迷雾已经这么浓郁,你们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个人逃出来还可以说是运气好,但克洛丽丝竟然还带回全部的队友,这就不是运气好能够解释的了。
而且,萦绕在欧尔戈夫脑海中的困惑是,克小姐返回迷雾究竟是做什么?只是带回队友么?
“我要激活法阵啰!”薇曼·利萨拉本又强调一声,随后心神不宁地瞥向克洛丽丝,“都给我小心一点!我要……”
她正说着,欧尔戈夫陡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向迷雾中深不可测的黑暗。
无数藤蔓在大地蔓延,从石碑处编织缠绕,一座坚不可摧的桥梁在短短十几秒内构建而成,横跨峡谷!
所有人都震撼地欢呼起来。
“你怎么了,欧尔戈夫?”克洛丽丝接过容器,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嗯?啊……”欧尔戈夫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呃,只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感觉,迷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东西?大概是吧。”克洛丽丝注意到欧尔戈夫的震撼,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了,回去后我会向你支付报酬。”
她正要过桥,欧尔戈夫忽然说:“克小姐!”
克洛丽丝扭头:“嗯?”
欧尔戈夫勉强露出笑容,声音中带有一丝敬畏:“我们也算是共患难的队友了……我……”他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如浑浊的烟尘吐出来,躬身行礼,“谢谢你。”
克洛丽丝微微蹙眉,说道:“不必如此。”
少女走过去,听奈娜说:“这桥和我们来时不一样呢。”
泰里骄傲道:“那当然,利萨拉本小姐修复法阵,肯定要用自己擅长的魔法,我看着树桥可比那无形的空气桥要结实一万倍!”
也不知他骄傲个什么劲来,奈娜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望向角落里戴头巾的男人,喊道:“塔尔博登先生,你在那里做什么呀,该出发了!”
克洛丽丝正欲过桥,听到精灵的话,立刻扭头看去,惊喜地笑起来:“塔尔博登?”
奥尼克斯·塔尔博登正在想方设法进行伪装,谁知道奈娜来了这么一下子。
该死的,早知道随便编一个假名!
奥尼克斯·塔尔博登的衣袍下骤然隆起,背如驼峰般耸起一个金字塔形的巢穴,里面生出冰冷的幽蓝色触腕来,立刻朝桥上冲刺而去。
“拦住他,他是袭击者之一!”克洛丽丝离开高喊。
与队友汇合后,正同布里托交谈的米尔莫立刻乘着爆炸的冲击拦去。
“滚开!”触腕挥向米尔莫,幽蓝的光泽冻结了烈焰,将老人击飞。
奈娜也立刻察觉到不对,她正要出手,桥面的藤蔓骤然卷住奥尼克斯·塔尔博登的腿,“咔”的一拧,男子的膝盖以下即刻血肉模糊。
金须走过去,拽起奥尼克斯·塔尔博登的头发,凶残问道:“克小姐,你说她是主要的袭击者之一?”
“他和帕西多是一伙的!”
克洛丽丝话音刚落,钉锤划过奥尼克斯·塔尔博登的莲,牙床飞落悬崖,金须将男子拎到自己面前,顶着额头质问:“小子,布里托说的那些奇怪的超凡者,不会就是你带过来的吧?”
“卜、卜素五……”奥尼克斯·塔尔博登满口吐血,说话漏风,他正了正领结,想要保持优雅,金须一个头槌撞断他的鼻梁骨。
“谁指使你的!”
奥尼克斯·塔尔博登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克洛丽丝:“她……”
金须了然。
克洛丽丝当然不会指使这些人,奥尼克斯·塔尔博登的意思是……
“看上去这是你的敌人呀,”金须站起身来,将奥尼克斯·塔尔博登交给克洛丽丝,“那就由你来处理吧,克小姐。”
他没有必要卷进其他人斗争的漩涡里。
克洛丽丝暂时无心拷问奥尼克斯·塔尔博登,她给对方注射了高剂量的【路恩提亚】,喊道:“波菲娅,帮我把他扔到大黑背上。”
波菲娅腰上缠着绷带,正在数落瞌睡熊的背叛,黑熊恹恹欲睡,漫不经心地点着脑袋。听克洛丽丝招呼,波菲娅忘却了以往的“芥蒂”,她走过来,将折断腿的奥尼克斯·塔尔博登扔到瞌睡熊的脖子上。
“不愧是利萨拉本小姐!”泰里赞美道,“随随便便就用藤蔓解决了一个强大的超凡者!”
薇曼·利萨拉本有些脸红,女人板着脸,想要与克洛丽丝同行——她的脸面都丢在了少女这儿,想要不露馅儿,也只有靠克小姐给面子才行!
“离开……”
巨兽的催促声又在克洛丽丝脑海响起。
循着共感的视野,克洛丽丝能看到无数凶兽与异怪,正跟随着迷雾的前进奔涌。
幕夜高原没有那么庞大的怪物潮。
它们是从“迷雾”中突然出现的。
怪物们互相撕着、咬着、碾着、溶解着、狂行着,甚至连它们自己都不大明白,周围怎么多出这么多猎食者与被猎食者来。
它们只能往前奔,否则将被后来者踩成肉酱。反倒是原本生活于幕夜高原迷雾中的异怪,并未加入其中,而是将兽潮中落单的怪物猎食分餐。
想要在这浪潮中保命,克洛丽丝只有回到巨兽的背上,又或者……
加快步伐!
444.寄生邪须
灰雾沉沉,当克洛丽丝跨过巨兽搭建的藤桥时,身后那令人心神意乱的嘈杂叫声如车轮般滚滚碾来。
就在这时,藤桥骤然折断,成百上千畸形的怪物坠入深不见底的裂谷之中。
“尽快…它…晋升…”
巨兽最后一道念头传入克洛丽丝脑海,随即切断了联系。
它并非不能跨过峡谷,只是没必要进一步前进,将自己暴露在人类的视线当中。同时,普利斯摩坦无法离开迷雾太久,它需要让自身的迷雾维持动态均衡,哪怕是进入薄雾区,它的雾也会快速溢出,让自己衰弱。
返回二十七号营寨,克洛丽丝在本该人去楼空的营地里看到令她诧异的一幕来。
大腹便便的奴隶商人与秀丽的白袍女子并行着,女子颈上套着铁制的项圈,中端连接锁链,使她看上去像一个奴隶。
只是这锁链却不被奴隶商人牵着,而是被女子捧在自己手中。两人皆虔诚行来,恭顺地跪在克洛丽丝面前,女人将手中的锁链高高捧起:“仁慈的牧主,请允许罪徒迎候您的责罚,我是您顺的羊,愿在您的剃刀下褪去毛发上的愆尤……”
注意到其他人将目光送到自己这里,克洛丽丝尴尬地摆了摆手,没有去接那根锁链。她对布里托说:“你们先走,我这里有些事情处理。”
布里托点点头,带着队友们继续赶路。
“帕亚,你究竟做了什么?”在见到法拉姆跪下的一刻,克洛丽丝大致明白这个奴隶商人的遭遇,“你寄生了他?”
“牧主在上,我才是您的羊,您的帕亚,您的……”在提灯的照应下,肥胖的奴隶商人低着头,于水洼中凝视自己的倒影,满身肥肉都在发抖,他用痛苦的口吻颤颤道,“罪徒……法拉姆。”
克洛丽丝搞不清帕亚与寄生体间的关系,她握住锁链,向上提着勒住帕亚的喉颈,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罪徒在……遵循……牧主善的指引,”帕亚快要窒息、艰难地喘着气,却因痛楚激动得全身战栗,“贩掠圣父子民者,罪无可恕,啊……罪无可恕……”
他人罪无可恕,自己却是在不断赎罪的。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填满帕亚的内心,让她颅内产生异样的快慰——
刑罚即恩典。
瞌睡熊被克洛丽丝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疯女人,黑熊感到莫名的诡异和惊悚,这抽搐的姿态比迷雾中的一些异怪还可怕。至于它背上的奥尼克斯·塔尔博登,虽然浑身无力,但意识还是清醒着,他看着凯桑手下的奴隶商人给“目标”下跪,又看着旁边那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慈恩院牧师,再回想起少女之前的“寄生”之语,彻骨的寒意在身体里渐渐弥漫。
帕亚说的话莫名其妙,但克洛丽丝意外能听懂。
少女问道:“你想到处理凯桑的办法了?在【守望前哨】里杀人可是要担很大风险的。”
帕亚将目光放在奥尼克斯·塔尔博登身上,又看向克洛丽丝,忽然低下头,惊慌地说:“牧主啊,我有罪!”
克洛丽丝摆摆手,从帕亚的目光中,少女看出这家伙与凯桑肯定存在不为人知的关系。同时也知道帕亚想到了什么。
无非是让奥尼克斯·塔尔博登“抓住”她,在凯桑面前演一出戏,说不得还能将大奴隶主骗出要塞。
这对克洛丽丝倒不算什么,左右都是她的“羔羊”,但这种计划由帕亚想出来,那就是实实在在的亵渎了。
若非考虑到【守望前哨】的规矩,就算在泰坦之花杀掉凯桑也不会太困难。
克洛丽丝的视线绕着奥尼克斯·塔尔博登游走:“帕亚,你究竟能寄生多少人?”
帕亚惊恐地抱紧身子:“我、我……”
“回牧主,”法拉姆恭谨地将额头埋在地里,“成为【寄生邪须】的辛西娅只能寄生一人,之所以能复数增殖,是【百身秽鬼】的效果,当邪须的寄生者越多,我们对水的需求便越大,如果分身超过两位,我们将必须时刻浸泡在水中。”
法拉姆有更多理智。
克洛丽丝问:“你呢,你是辛西娅,还是帕亚?”
“我是……”奴隶商人咬牙道,“法拉姆。”
克洛丽丝揣测,或许正是因为寄生第三方,兼并了目标的记忆和部分人格,强迫自我进行认知,“法拉姆”才能从那种疯癫的状态中摆脱出来,以一种较为客观的旁观者角度认识自我。
“邪须的每次分裂,都会产生新的自我。”法拉姆又说,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但克洛丽丝看出来,他依旧对“辛西娅”与“帕亚”的身份耿耿于怀,并且对自身现有的躯壳十分憎恶,却不得不接受。
克洛丽丝问:“帕亚,你能寄生凯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