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小姐的百物语 第6章

作者:懒猫薛定谔

稍微……有点渗人呢。

也许是夜晚的学校和白天喧嚣热闹的场景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吧,夜晚的学校格外恐怖,也难怪各种怪谈故事发生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夜晚的校园里了。

通常来说,学校里的怪谈都会发生在哪里呢?

在日本,最有名的校园怪谈应该就是“厕所里的花子”了吧?

按照怪谈里所说,应该会在厕所里的某个隔间里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呻yin声,比如说一些“我好痛苦,门打不开”之类的话,那就是死掉的花子的声音。

于是我每个女厕所都去找了一下,每一个女厕所的每一个隔间都钻进去看了!!但小萝莉花子在哪里?!连毛都没有一根!骗鬼呢!!

还有什么来着?白天数是十二阶,晚上数是十三阶的台阶?数到第十三阶就会掉下去??

我上楼梯一直都是用飘的,这怎么数?

我试着降落到地面上,模仿着正常人步行的姿态一阶一阶迈上楼梯,边走边出声数着:

“1、2、3…………10、11、12。”

这不还是十二阶,压根就没变嘛!

正当我感到丧气的时候,我却突然注意到,在我面前的走廊上,一盏红色的应急灯不知为何还亮着,而在灯光的映衬下,我隐约看到,在走廊的尽头处似乎站着一个人形的剪影。

“嘭”的一声,红色的灯光熄灭了,但没过一秒,灯光又重新亮起。

这时,我看到,刚刚那个人形的剪影离我更近了一些。

嘭——

灯光熄灭又亮起,那人影更近了,已经足够能让我能看清,那似乎是一个裸体男人的身影?

裸男?

我们学校虽然是女校,但还是有好几位男老师的,莫非这是某个有裸露癖的变态教师深夜在实验楼里释放自己的天性?

我努力把我印象中的几个男老师一一拿出来对号入座,思考是哪个老师会有这种变态的爱好。

“啊……可以……帮我捡个东西吗?就在地上……我弯不下腰……”

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嘶哑而低沉的声音,很奇怪的感觉,因为这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的振动传来的,而是直接在脑子里面响起来的。

我的目光朝地面上看去,看到地上确实掉落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颗正在跳动着的心脏。

我抬起头来,然而发现,就在我低头的这么短短一会儿,那个人影突然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我的身前,正面朝向我,它的身体更多地暴露在窗户前的月光下,也让我看清了它的样子。

令我吃惊的是,他的左半侧身体看着还像是个成年男性的样子,但是右半侧身体却仿佛被剥了皮一样,赤红色的肌肉纹理历历可见,一颗浑圆的眼球突兀地暴露在外,直勾勾地盯着我,而在它胸腹的地方,则完全没有了皮肉的遮挡,所有的内脏都外露在空气中,唯独左胸处露出一个空洞,不仅少了一颗心脏,还缺失了一侧的肺,在红莹莹的光芒下显得格外地狰狞与恐怖。

我盯着眼前的这个东西看了十几秒钟,然后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以拳击掌,福至心灵道:

“咦,这不是肉酱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我喊出“肉酱”这个词的时候,我面前的这个东西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想起来了啊,我们学校里流传的“校园七怪谈”,其中一个不就是生物实验室的人体模型吗?

生物实验室是许多学校的恐怖传说的来源,在我们学校尤是如此。

因为学校不差钱,所以在很多地方真是花费了许多不必要的投入。就比如说生物实验室靠墙那一侧的橱窗,里面摆满了猫、鸽子、猴子、狼等等生物的标本,其神态栩栩如生,与其活着的时候别无二致。而更为惊悚的某过于封在一个透明罐子里的大约四五个月大的胎儿标本,我在内心里一般称呼它为“婴酱”。胎儿巨大的头颅和它那无比细小的四肢完全不成比例,看起来就像是ET一样的外星人,又像是一只刚刚长出四条腿的硕大蝌蚪。我们去上课的时候,好多女生根本不敢跟那个胎儿的标本对视。

教室墙角的等身大裸男人体内脏模型,各种内脏器官都是可以拆卸拿到手上细致观察的。这个人体模型和市面上的劣质产品完全不同,也不知道到底使用的是什么材质,那些内脏模型拿在手上还很柔软有弹性,仿佛真的是肉做的一样,所以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称呼这个人体模型叫做“肉酱”。

另外,在生物课讲到认识人体的骨骼的时候,老师还会从橱窗里搬出一个长条状的木箱子。只要掀开箱子上的扣锁打开箱子,就会有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大摞有些泛着褐黄色的骨头。生物老师通常会让我们拿着那些骨头去认识人体各种骨头的形状特点。

我记得,在我们班当时上课的时候,有个女生拿着一根大腿骨好奇地说道:“这骨头模型做得好逼真啊,简直就像是真的骨头一样。”

然而前面的生物老师幽幽地回了一句:“那就是真人的骨头来着啊。”

顺便她还给我们指了指盒子上的铭牌,那上面写着——“感谢佐藤先生的捐赠”。

结果当然是不出所料的一片惊叫声,而我当时一边用手指轻轻刮挠着佐藤先生的小臂骨,一边还在犹豫要不要给佐藤桑取名叫“骨酱”,毕竟人家已经有了“佐藤”这个名字。

正是因为这三位,所以“生物实验室中的人体模型”一直被作为我们学校的经典怪谈流传着。据说,在午夜时分,实验楼里就会开始隐隐回荡起婴儿的哭泣声,橱窗里的骨骼标本木箱里会传来嘭嘭嘭的敲打声,橱窗里的玻璃上会浮现出血字——“可以请你把我拼完整吗?”。而据说还有人目击到,人体内脏模型,也就是肉酱,会在半夜在实验楼中游荡,在你不注意间就接近你,希望你帮忙捡起它掉落的内脏。而如果你逃跑了的话,不论何时你回头,总能发现它还在你的身后。

这算是我们学校流传度相当广的怪谈了,只要是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听过才对,也是奇怪,在肉酱出现之前,我却竟然一点都没有记起这个怪谈来。

就在我这稍稍走神的这么一瞬间后,我突然发现,眼前的“肉酱”突然不见了,反而是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距离我大概十米外的走廊处。

我疑惑地眨了下眼睛,结果发现它又朝后“闪现”了十米左右。

呵,还想跑。

我瞬间腾空,以我的最高速度追了上去。

第12章 大姐头

“肉酱,你在哪儿呢,别躲了,快出来跟我玩啊~~”

实验楼里回荡着我的声音。

不过,没有回应。

很遗憾,我把那个人体解剖模型给跟丢了。

它的移动方式很诡异,不是那种连贯的移动,而是一次又一次好似瞬移一般的移动。

不过,也很好发现规律,很明显,它是在你的注意力没有关注到它的一瞬间移动的。

最开始的时候,它是在我眨眼的间隙中进行如同“闪烁”般的移动。但是,我是幽灵,我眨眼睛纯粹是还活着的时候肉体上留下来的无意识的习惯,我现在完全是可以不眨眼的。

果然,当我有意识地控制让自己不眨眼的时候,“肉酱”的行动就骤然停止了,好似一樽雕塑一般伫在原地一动不动,失去半张面皮的密布神经和肌肉纹理的脸上似乎显露出无比恐惧的神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廊上的应急灯又开始闪烁了起来。

我现在是幽灵,其实也并不具备亮适应、暗适应的生理结构,按理来说这种光暗变化对我应该是没有什么用的,但作为人类时候的习惯还是一时难以改变。 结果就在这灯光一亮一暗的变化中,我的注意力一时不查,那家伙就瞬间重新隐没在走廊的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脑子里又传来了那个低沉嘶哑的声音:“不,不行……这内脏已经不新鲜了……给我……把你的内脏给我吧……我要你的心……我要你的肝……我要你的肺……”

???

好奇怪啊,这个发言是什么鬼?

有“人”会在逃跑的时候留下这么嚣张的话吗?

还有,为什么要逃跑?我明明只是作为灵异界的后辈想要跟前辈们友好交流一下啊?

强烈的违和感萦绕在我的心头,我重新追了上去。

我在这一栋实验大楼的上上下下几层楼都转了一圈,但是还是没有看到肉酱。我还专门跑去了生物实验室里看了看,肉酱并没有回去,而且……

橱窗里的那个胎儿标本和装着人体骨骼标本的木箱也不见了。

…………

感觉像是团伙作案呢。

就是不明白这些“东西”究竟在搞什么。

另外,在转了整栋大楼之后,我还有一个发现就是,实验楼里闪烁的应急灯并不是某一盏灯在闪烁,而是所有的应急灯都在一亮一暗的闪烁。

走廊里的灯一盏接着一盏熄灭,然后恐怖的怪物一点一点接近,这可是恐怖电影里的经典桥段了。不过,这个场景恐怖的地方在于,一盏一盏熄灭的灯预示着有什么东西向你靠近了。但是现在……整栋楼的灯都在同时一闪一闪……这就感觉有些微妙,不太像是灵异现象,倒是有点像是……电闸故障了。

我带着这个疑问飘去了一楼保安室旁的电气井,那里有着这整栋楼的配电箱和电闸。

而在离电力井还有着一段距离的地方,我就已经在灯光的闪灭中看到那里站着一个奇怪的“人”……不,应该说是一具奇怪的骷髅才对吧。

那骷髅整体是灰白色的,有些地方还微微泛着像是污渍的褐黄色,它的左手抓着一片像是猪肉一样的东西,右手正抓在电闸上,正在一上一下反复开合着电闸,而在它右脚旁的地面上,放着一个木箱子,还有着一个装着胎儿标本的玻璃罐子。

罐子里的胎儿睁开眼睛,我的脑中顿时又凭空响起了声音,只是这次的声音不像之前的那样嘶哑低沉,而且一个听上去无比稚嫩的幼儿的声音:

“佐藤桑,肉君还喘得厉害吗?莫非这次来的学生人数挺多,不好对付?”

只见那个骷髅捏了捏左手的那片猪肉一样的东西,它手上的那东西现在还在急促地不断收缩并扩张着,仿佛就好像正呼吸着一样……

稍微离得近了,我才分辨出来,那个骷髅手里捏着的哪里是一片猪肉,分明是一颗肺!

我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回想了一下发现,肉酱的左胸上确实少了一侧的肺,再结合一下它们刚刚的话…………

它们是在拿肉酱的肺来传递信号,一旦喘得急促了,就疯狂开关灯让肉酱可以高速移动去追人或者逃跑?

唔……这可真是……相当“灵异”的通信手段呢……

我缓慢、缓慢地靠近它们两个,还在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话作为初次见面的招呼词呢,一个黑影突然就从走廊的拐角闪现了出来。

我与闪现出来的肉酱深情地四目对望,从它那好像树脂制作的表情僵硬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变化,只是它脏腑里的那些内脏突然开始抖个不停。

骷髅和罐子里的胎儿也将目光投了过来,那个稚嫩幼儿的声音再度开口道:“肉君,你回来啦,怎么样,有没有把来的学生……”

话音骤然就停了,罐子里的胎儿呆呆地看着我的方向,而佐藤桑则是瞬间就丢掉了肉酱的左肺,打开脚边的木箱子站进去,全身的骨头瞬间散架,窸窸窣窣地全部掉进了箱子里并自动垒好,然后一只骨手抓住箱子的盖子并合上了箱子。

这一整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我都惊呆了。

罐子里的婴酱左看右看,发现自己没处可跑,马上闭上眼睛整个身体蜷缩起来假装自己是一个死物。

“真失礼啊,为什么你们看到我都一副这么害怕的样子?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伸出脚想去踢一踢装在罐子里面的婴酱,本来只是做做样子,没想着能踢到的,结果我的脚在穿过了玻璃罐子后,竟然实实在在地有了撞在什么东西上被阻碍的感觉。

这……这是……久违的触觉?

于是我又踢了婴酱两脚,看到它痛苦地在罐子里打了个转,这下我确认了,我确实是可以碰到婴酱的。

那么,其它的怪谈呢?

我又将目光投向了刚刚佐藤桑扔到地面上的肉酱的左肺,回过头来对肉酱展露了一个微笑,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不像是真正的血肉那样过分绵软,也不像是真正的模型那样就是一个硬壳的塑料,而是给人一种很有韧性的脚感……

因为实在是有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体会到触觉了,重新找回这一感觉的喜悦让我不禁沉浸到了这种触感之中,并用力再碾了几脚。

接着,我就看到,在肉酱那只有半张被皮肤覆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奇怪的殷红。

我依然没有办法触碰实物,比如装着婴酱的那个玻璃罐子,我的身体就是直接穿透过去的。

不过,事实证明,这些带有着灵异属性的东西,我似乎是确实可以碰到的。

这对我来说可实在是个意外的惊喜,之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应用这一特性,不过现在的话,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我的目光扫过面露奇怪殷红的肉酱,安静如鸡的箱子精佐藤桑,最后停在了努力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一点的婴酱身上,开口对它说道:

“刚刚发出声音的就是你吧?你看起来像是你们三个里面唯一能说话的,能不能给我回个话,为什么看到我这么害怕啊?你们认识我吗?我明明是这么温柔又善良的一个人,你们这种反应让我很为难啊?”

泡在成分不明的液体中的婴酱不甘地睁开眼睛,虽然嘴皮子根本没动,但我的脑子里却听到了它幽怨的声音:“大姐头……我们……”

它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在它那实际还并不很分明的脖子上突然下陷露出了一道手掌印的形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扼住了它的咽喉。

被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酱开始痛苦地挣扎了起来。

而我则通过玻璃罐子的反射看到了自己的脸,一张闭着双眼,冷冰冰的无甚表情的脸。

第13章 我们是怪谈

生物实验室里,我“坐”在一张实验桌上,而在我的面前的地面上,正立着三个“怪谈”。

说立着也许并不太准确,三个“怪谈”中,骷髅君佐藤桑是跪坐在地面上的,两只骨爪端端正正交叠于身前,看上去简直像是个在向BOSS请罪的小弟,实在很令人好奇他生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婴酱漂浮在装满了福尔马林的罐子里,它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红色手印,现在正拼命地蜷缩成一团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自从刚刚它说出那句意义不明的“大姐头”,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在差点被扭断那脆弱的脖颈之后,就也连一声都不敢再吭了。

而人体模型肉酱正立在一旁,那张僵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过它的那颗心脏刚刚被我捡了回来正攥在手里,此刻倒是怦怦怦的跳动得无比剧烈。

我烦躁地咂了咂嘴,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刚刚已经问过了好几次的问题:“所以,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小东西说我是你们的什么‘大姐头’?我本人可是完全不记得有认识像你们这么有趣的东西。”

婴酱把自己又缩得更小了一些,完全不敢再搭话,肉酱纹丝不动,而佐藤桑则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使劲摇了摇手。

“你说不了话?”我猜测着它的意思。

骷髅点头。

“为什么啊?因为没有声带?”

这一次佐藤桑很用力点了一下头,接着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我的理解完全正确。

这让我很是无语了片刻,吐槽道:“…………灵异现象也这么讲科学的吗?可是话说你们几个的存在本身就很不科学了啊?还有……我也是幽灵啊?为什么我可以说话?还有这个小东西——”

我伸出一根指头指向了婴酱,“它不是也能说话吗?之前发出声音的都是它吧,我刚刚可是亲耳听到的。”

佐藤桑用力摆摆手,又拼命比划了一大堆复杂的手势,然而我一个都看不懂。

似乎是看我理解困难,佐藤桑那光滑的头骨上脑门一亮,接着便“咔吱咔吱”地直立起来,跑到教室的前面拉过来了一块移动白板。

然后,白板上开始凭空浮现出血字。

【婴酱会说话并不是通过物理上的空气震动做到的,这是它的一种能力,可以把声音送进一定距离内的人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