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懒猫薛定谔
第25章 马鹿
我穿过房门，看到了正跪坐在房间里的一个老太太，她左手上正缠着一个佛珠，一下一下拨动着，目光呆滞而无神地凝视着前方的，嘴上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我就是看见了啊，小亮他的模样，就算他长大了我也不会忘的啊。他是被神佛带走了，但还活得好好的呢！去年和前年的鞍马火祭上，我都看到他就在举着火把的人群中哩，只是我老婆子腿脚不好了，只能站在那里看，跟不上那前面的队伍了，就看着他们举着火把跟着神轿一起下山游行去了。小亮他就在那游行的队伍里呢！怕是成了侍奉在神明身旁的人了吧，唉，什么时候能回来看一眼呢？”
老爷爷也长叹了声气，挥挥手开始赶人了，“行了行了，快走吧，老婆子有点老年痴呆了，天天说一些自己看到的幻觉。走吧！你们该回哪去回哪去，顺便也跟小椿说一声，也叫她快点从梦里醒过来吧！”
说完，老爷爷便要把门给带上了，有香瞬间眼疾手快地用手卡了一下门，快速地说道：“等等！再问最后两个问题！婆婆是在哪看到那个小亮的？鞍马火祭是什么？！”
“自己去由岐神社看看吧。”老爷爷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鞍马火祭是由岐神社每年十月份会举行的祭典，是这附近最大也是最热闹的祭典了。唉……小椿当年也是在去这个祭典的路上被神隐的……”
老爷爷惋惜着摇摇头，然后彻底关上了门。
“唔……等等，我查一下。”小瞳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接着慢慢地念着其中关键的字句——
“鞍马火祭是由岐神社每年10月22日会举办的祭典活动……活动中，当地人各家屋前会一齐点燃篝火，人们手持着大大小小的火把跟随着由岐神社中的两架神轿一起沿街游行，游行一直持续到凌晨才会落幕，据说整座鞍马山都会被熊熊的火光映得通红。唔，这个祭典好像还是京都的三大奇节之一呢。
“由岐神社！”有香双眼亮晶晶地喊道，“那还等什么，快走！”
这个由岐神社实际上离我们并不远，沿着石阶上去也就是快二十分钟的路程。等我们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座相当小的神社，甚至还远远不如小瞳家的月读神社大。神社内摆着有红脸天狗形状的奉纳箱，摊铺上还挂着许多正在售卖的天狗面具。另外，还有一根超级超级高的巨树直直地耸立着，旁边的牌子上写着，这是一棵约800年树龄53米高的大杉树，同时也是这个神社的御神木。
小瞳仰起头看着这一眼几乎望不到顶的巨树，忍不住用最小的声音低声说道：“喂，学姐，我感觉我现在看到这种超级高大的御神木就有种想把它砍掉的冲动呢？这莫非是御神木PTSD？”
【真巧呢，我也好像有类似的想法。不过这棵树应该还比较正常吧，树上也没挂着死人。】
“…………”
就在我和小瞳在一旁偷偷地讨论着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的时候，有香她却是已经掏出了手机，并打开了怪谈GO APP。
“嘿嘿，瞳，我这次要试试看能不能抓出一个树精出来~”
这么说着的有香，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了御神木上方，接着她的嘴巴便突然大张下巴差点都掉到地上捡不回来了。
“瞳！快看！！天狗！！”反应过来的有香立刻喊道。
我和小瞳马上凑到了她的手机前，确实，在她手机屏幕显示出的画面中，一只红脸长鼻的天狗正高高地站在御神木上方的枝干上，面无慈悲地低头俯视着我们。
而当我仰头向真正的御神木上看去，那枝干上却又分明空无一物。
“快，丢张符试试？”小瞳立即怂恿道。
不用小瞳说，有香的手也已经按在符咒上了。她氪金买来的1000张最高级符咒早已蓄势待发。
丢出第一张符，失败。
第二张符，失败。
第三张，失败。
…………
“我还就不信了。”有香咬牙攥拳道，她就跟这只天狗对上了，就是麻木地朝那天狗丢符，那天狗却也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表情动作都没带变过的。
直到有香丢出了一两百张符的时候，手机中才响起了成功的BGM，显示天狗已经抓获，请她取个名字。
有香有点愤怒地输入了一个“马鹿”，然后迅速扭头盯着小瞳说：“瞳，快点，来跟我对战！我要来试试这只马鹿到底值不值得我丢这么多符！”
“这个抓来的式神还是要经过自己的培养才能……”
“快来~！”
小瞳无奈地打开手机，画面上呈现出她现在唯一抓到的那个式神——戴着斗笠，腰间插着一把竹刀的胖胖狸猫【福泽谕吉】，心中已经充分做好了被吊打的准备。
毕竟一发入魂随手就能抓到的式神和花了上百张最高级符才能抓到的式神，哪个更强不言而喻吧？
然而——
只见胖狸猫的竹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的轨迹，那肥肥的身形出现在了天狗马鹿的身后，而那看上去高大威猛的天狗却随即应声倒地。
“好弱！这天狗好弱！”有香都看得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弱！马鹿！你怎么连只肥狸猫都打不过啊！你可真是个马鹿啊！”
“干得好啊，谕吉。”虽然只是一点点虚幻的胜利，不过小瞳的脸上还是微微浮现出一丝窃笑，看这个随手抓到的原本并不是太喜欢的狸猫，居然也多了一点认同感。
“不行，等等，我得搜一下。”有香立刻开始在网上搜索攻略了，接着马上她便发现了下面的评论——
【这游戏的平衡是不是做得有点烂？老子好不容易抽到的超稀有式神天狗，居然打不过人手一只新手就能抓到的狸猫？】
【据说天狗是后期式神，貌似……只要用心对其培养，多氪金多花费资源培养它的话，大概……可能……会变强的吧？】
【别大概可能了，不如直接说吧，天狗就是个废式神！狸猫社的游戏里狸猫比较强那都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了，而其它的式神的强度至少也和稀有度匹配比较正常，天狗现在就是不加强不能玩的地步了！难为那些特意跑去鞍马山抓天狗的玩家了，不如一起来五条大桥抓武士之灵吧~老实说我在这儿抓武士之灵的时候真的有背后凉飕飕的感觉呢！有点怕，快来个人陪我一起吧……】
第26章 鬼火
在有香愤而吐槽了一下游戏里天狗式神这过于弱小的强度之后，似乎我们在这个神社里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了。
这个神社是真的非常小，小到没什么好转的，随随便便走两步便已经绕其一圈了。而仔仔细细观察了神社的布局、摆置等等东西，又没有找到诸如邪神、邪教、血祭之类我所期待的内容。有香还全程打开了怪谈GO的游戏，仔仔细细地扫过了神社内的几乎每个角落，准备看看是不是还能扫到什么其它的东西，不过这一次，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发现了。
小瞳看到了神社的一位神职人员，是个五六十多岁在卖纪念品的老太太，她走上前向其询问起是否对在鞍马火祭上发生的神隐事件有所耳闻，结果那老太太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无稽之谈啊，这是对我们神社的抹黑！我们神社供奉的是大国主神、八所大明神，这样伟大的神明怎么会无缘无故将普通人带走呢。这里的当地人会把很多的失踪案当作‘神隐’，这样的事件挺多的啊，也不只是发生在祭典上的，发生在其他时间的也不少啊。之所以在祭典上常出现这样的事情，主要是祭典上会有很多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人多且杂，小孩子也很容易被人潮挤散，甚至被坏人带走。唉……这种事，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有香凑过来，突然十分犀利地问了一句：“那神明就不能做些什么呢？”
老太太一时间好像也有点词穷，于是摇头叹道：“不可用如此功利的思想去揣测神，神的威能是不可测度的。现代人时常用功利的、所谓科学的、过于理性的思路去思考神的运行，这是不正确的。而且，谁又能说神明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呢？看到的并非是全部，所谓的‘神隐’近年来已经越来越少甚至完全不出现了，这正是神明带来的庇佑啊。”
好吧，得到了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答案。
真的在这个神社中挖掘不出来什么东西后，我们就打算离开了，走出神社的正门，却在门前的一级级石阶上正面碰到了几个奇怪的人。他们看上去挺年轻，在大夏天里穿着一身黑西装，正目不斜视地朝着神社内走来。
穿着西服来神社参拜？这可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呢。
在与他们错身而过，并且走出了一段路之后，一直跟在我们身旁算是保镖的莲酱和枫酱突然凑近了，低声对着有香说道：“大小姐，刚刚进神社的那几个人……有可能是天草组。”
“啊？天草组？就是那个……黑帮团体？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的西装左胸上，有一个像是用蒲叶做的团扇的家纹装饰，那个……是天草组的标志。那个标志……我可不会忘记。”
“天草组的人？”有香惊讶道，“黑道的人也要来拜神明吗？”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偏见？”小瞳无语道，“黑道的人也会普通地去拜神社啊，不过黑道的家伙一般会更喜欢那种保佑战胜的神明吧，比如仁王、不动明王那一类的吧……只是，我记得大国主神好像主司农耕，八所大明神……好像是生育神？”
【黑道的人想要祈求顺产？这听起来怪怪的呢。】
“肯定不对吧！”有香大喊道，“一听就觉得有蹊跷！”
“哪有那么多蹊跷，快点走吧，别惹上那些人了。莲酱枫酱不是还和他们有过节吗？”
“小瞳你也太怂了，他们看上去急匆匆的挺忙的，哪有时间理会我们啊，一点小事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有香一挥手说道，“我们接下来去贵船神社转转吧！我听说那里的水占卜特别灵验！”
贵船神社几乎位于这条登山道路的尽头，并且越往后越不好走，山路开始变得崎岖而陡峭起来，而周围的天色也逐渐变得昏暗起来，温度随着天色的变暗而快速下降，小瞳被迎面而来的山风吹得一时都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嘶……有点冷……”小瞳哈出一口气，但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哈出的气在空中竟然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水雾，再像四周一望，就发现山林中不时何时已起了雾气，朦朦胧胧的，无论是来路或是去路，能见度都大大降低。
“温度有降得这么离谱吗？”小瞳纳闷道。
【不……有可能是比降温更加恶劣的事情……小瞳，你不觉得……这个地方我们刚刚来过吗？】
我向小瞳指了指前面的一块巨岩以及旁边的树木，我依稀记得，在不久之前，我们似乎就经过了与这一模一样景色的地方。
小瞳同时迅速地环顾四周，虽然说天色开始变暗了，但是依然会有游人特意来看夜景，所以刚刚在我们周遭，明明是还有着零星的游人，然而此时此刻，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了，甚至于，连刚刚就跟在我们身边不远处的莲酱和枫酱也消失不见。
被雾气蒙蔽的幽森的树林中杳无人声，不过，从那树与树之间的黑暗中，貌似传来了什么东西的视线。
“我觉得有点不太妙……要不我们赶快原路返回吧……”有香也略怂地说道。
于是，我们在几分钟后，再次回到了那个巨石的附近。
“恐怕……我们这是真的碰上神隐了……”小瞳面露不安地说道，“我们不会一直走不出去，然后在这里面被封到死啊……或者像椿婆婆那样，几年之后才能出去？”
【…………喂，看那个。】
我指向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的半空之中，正飘浮着一朵萤蓝色的火焰，这团火焰在空气跳动着，却似乎没有带来任何热气。
这萤蓝色火焰的光驱散了那周围的雾气，却照出了一条刚才根本就没有的小径。
【这莫非……是在邀请我们过去？】我猜测着答道。
话音刚落，又一朵蓝色的鬼火在小径的更远处亮了起来，接着又一朵，又一朵。
因为好像也没有其它的路好走了，出于好奇，我朝着那条被幽蓝鬼火照亮的小径飘去。
小瞳和有香也犹豫着跟上我，每当我们越过一朵鬼火的时候，这朵火焰就会在我们的身后消失，回头一看，发现竟然看不到我们的来路了。
没有回路，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走到最后一朵鬼火处的时候，借着这跳动的冷色光芒，我们看清了我们面前的事物。
那是一具类人形的骸骨，之所以说是“类”人形，是因为我注意到这具骨架的异常。
它的鼻骨很高，向前突出，甚至还有点尖，而在这骸骨两侧的肩胛处，还能够看到一对巨大的翼骨。
第27章 真正的天狗
看到这具骨架，连一向胆大的有香都忍不住缩到了小瞳的身后，战战兢兢道：“喂……这不是人类的骸骨吧……”
【显然不是。】
我凑近了过去，用手戳了戳那骨架，能够碰到，显然这骨架肯定是某种怪谈产物，而从那向前凸出的鸟形嘴和背后的翼骨来看，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这应该是天狗的骸骨吧？看上去像是那种乌天狗。】
小瞳也许是过去见各种东西见多了，看见这一具骸骨脸色都没变一下的，甚至还上前认真地观察起来，并充满疑问地说道：“可是，天狗……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这骸骨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干净，也不像是在这里死了很久了。还有刚刚的鬼火……就好像专门引我们过来一样。”
【说实话，我稍微有些不妙的预感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乌鸦嘴，我的话音才落，耳旁就好像传来了风声，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乌鸦鸣叫的声音。
我抬头望向天空，看到大量的乌鸦从山林中飞出，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的，难听的叫声此起彼伏。而与此同时，远方的雾气消散了一些，透过那雾气，我隐约看到了远处的一样事物。
那是一棵巨树，一棵笔直竖立，高耸入云的巨大杉树。它的样子、方位，都很像我们刚刚拜访由岐神社时看到的神社中的那棵高达52米寿数长达800年的御神木，但是现在我所看到的这棵树，却明显比我刚刚在神社里看到的那棵还要高大得多。
接着，我又看到，从那巨树上，有一个像是大鸟的东西飞了下来，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只乌鸦，但随着那东西越飞越近，便能够看出，那东西显然要比乌鸦大得多了。
待它稍微飞得近了些，我便得以看清它的全貌。
红脸，长鼻，背生如乌鸦般的黑色双翼，身披山伏，腰悬长刀，飞行时有如流星划过，振翼声如同擂鼓。
那正是此地为世人所皆知的传说，站在妖怪顶点的真正的天狗。
【不妙，快躲起来！】我连忙把小瞳和有香赶到附近的树丛里躲起来。
那飞行中的天狗，给我都带来了不小的压迫感。
只见这个十分高大的红脸天狗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高高的木屐踏在腐叶与泥土之上，一步步走向我们刚刚看到的那具天狗骸骨。
它（？）在骸骨旁单膝跪地，伸手检视了一下那具骸骨之后，接着便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
它背后的双翼猛地向下拍击了一下，掀起了一阵气浪，这让它瞬间腾空，飞到了几十米高的空中。它火炬般的双眼向下扫视，似乎是在巡视寻找敌人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又有更多的天狗在听到它刚刚的啸声之后，从那棵巨木上飞了下来。
【不妙不妙不妙，他们这是在找杀了他们同伴的家伙啊，万一我们被发现了，岂不是就被当成是凶手了！】
这些天狗每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样子，要是被发现了还被误解成凶手了，以一敌多而且还带着没啥战斗力的小瞳和有香绝对不是明智之选，脚底抹油才是上上之策。
小瞳和有香屏息藏在树丛中，而我一直在心底默默诵念着【看不见】【看不见】，也不知是不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我们头顶上的那个天狗朝着另一个方向巡视了过去。于是我连忙给她们两个打信号，让她们朝反方向逃走。
但是，刚才，我们便已经在这雾气中迷路了。现在在慌不择路的情况更是不知道往哪里走，还得时刻小心不要被头上的天狗发现……老实说，我觉得被抓到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我的注意力全神贯注地在关注天空，结果跟着小瞳跑出一段距离后，我才突然感到警觉，一低头竟然就看到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红脸的天狗！
只不过这个天狗好像跟在天上飞的那几个不一样，刚才那几个身形高大，说不定能有个两米多高。而这一个的个头明显要小非常多，身高竟然能跟小瞳差不多？这是什么品种的天狗？？
而且，这一个似乎也没有天上的那些那么有压迫感。
看到我们，他似乎也非常惊讶。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便当机立断，一口气加速冲到了他的附近，这个瞬间，他的身体就立刻像是被无形的手给牢牢固定住了，同时在他的脖颈的皮肤上向下凹陷出了一只手掌的形状。
“不要出声，否则就拧断你的脖子。”我恐吓他道。
那只天狗看起来还算懂得分辨情况，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我才有时间认真观察这个天狗。仔细一看，咦？他的背后怎么连翅膀都没有，所谓的红脸其实也只是戴了一张红脸高鼻的天狗面具而已。等等，这个“天狗”怕不是个人类吧？
小瞳和有香在我身后跟着跑来，小瞳过来之后，看到被我控制住的这个“天狗”，突然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有点不确定地说道：“天狗？”
“这个好像不是天狗呢。”我向小瞳纠正道。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好像认识这个人……你是……我上次见过的那个‘天狗’吧？”小瞳向着那个“天狗”确认道。
“哼，你是谁？我跟你不熟。”“天狗”用有些欠揍的语气说道。
于是，他的脖子上又出现了一个手印，两个手印向下陷入的幅度也更深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我对有些喘不过来气的“天狗”和善地说道。
“…………是的，我就是你上次和你见过的那个‘天狗’。”这个“天狗”从善如流，在我的劝说之下，语气顿时好了很多。
“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出去？！”小瞳暂时没有纠结为什么这个“天狗”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个问题，而是直接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