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之夜落
“在这印斯达斯，脸被大众熟知可不是好事，”李依理冷笑起来，“亚伯候补，你懂我的意思。”
亚伯垂下了嘴角，但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如同哑巴一般。
见亚伯用沉默回答自己的问题，李依理扬了一下脑袋，不再看亚伯，“不过你说的对，我太过出名，又非常的不合群，被这么多人盯着确实不适合说话。”
“那我们换一个……”
亚伯双手按在桌子上，屁股刚离开座位，一个方形纸袋便推到了他的面前，亚伯满脸问号，刚打算开口询问坐在他对面的李依理便吹着口哨将另外一个方形纸袋戴在了脑袋上，用力向下一拉遮住了自己的脸。
亚伯张大了嘴巴，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印斯达斯的人流停顿了一下，看向他们的视线也变得扎眼起来。
亚伯懂李依理的意思，所以他觉得李依理脑袋坏掉了，李依理这么一搞，只会有更多人注意他们这边。
“你真的要这样吗？”亚伯强忍着心中的无语，坐下，压低了声音。
“嗯？啊~抱歉抱歉，我忘了。”
就在亚伯以为李依理会把那可笑的纸袋摘下来的时候，李依理抬手啪啪两声，在纸袋上戳了两个洞。
“这样就行了吧。”
亚伯手肘一软，险些一头撞在桌子上。
他甚至没有和纸袋上的眼睛对视的勇气。
“亚伯候补，这很为难你吗？”李依理竖起小拇指在嘴巴的位置画出了一条口子。
亚伯嘴角抽了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强忍着羞耻将桌子上的纸袋拿起戴在了脑袋上。
黑暗一瞬间压下盖去了亚伯眼中所有的光芒，但不知为何，亚伯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并且世界好像变得【安静】了。
李依理没有说话，亚伯也没有开口，时间就这么慢慢流淌，亚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落在他们的视线发生了变化，其中蕴含的情感正在剥离，不再有羡慕，不再有嫉妒，只剩下了纯粹的好奇。
仅仅是因为看到有两个人戴着纸袋坐在那里而投去好奇的视线。
亚伯恍然大悟，印斯达斯居民记住的也只有李依理的脸而已，哪怕衣服相同，只要看不到脸，他们就认不住李依理。
“你的思考方式总是让人眼前一亮，不，应该说眼前一黑，”亚伯感慨一声，抬手摆了摆，“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你要选这种引人瞩目的方法。”
“有吗？我怎么觉得很好的隐藏在印斯达斯的民众里了。”
李依理抬手敲在了亚伯眼睛的位置，指节弯曲在纸袋上抠出了一条缺口，混着怪异星光的阳光顺着缺口漏进了亚伯的金红渐变的眼睛之中。
“自己去看吧。”
亚伯沉默了好一会缓慢的抬起手将眼睛位置的纸袋撕开，向着马路对面正在路上行走的印斯达斯的居民们看去。
久久的凝视之后，亚伯扭头向着坐在对面戴着纸袋的李依理看去。
“嗯，确实……很好的隐藏在他们中间了。”
“你说，他们哭的时候，眼泪是贴着自己的脸流下，还是沿着面具流下，”李依理托着下巴，随口问道。
“到底是谁在哭？谁在笑？是戴面具的人？还是那张面具？”
亚伯没有说话。
“啊~制造这些面具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印斯达斯的每一个人都只是人肉电池而已，如果可以，他们可能连面具和药水都懒的卖，人手一个这样的纸袋就可以了，”李依理嗤笑一声。
“不过嘛，人哪有那么好驱使，人会思考，所以他们准备了叫做茅赛区的垃圾场，把那些无法成为他们电池的人称作残次品，把他们都踹进了垃圾场，让印斯达斯的大部分人放弃思考，努力的成为一个合格的电池。”
“哈哈——他们把人当作什么了？”
亚伯手指一松，肩膀微微向下一塌。
“喂喂喂——难得戴上了一张谁都不认识的面具，还憋着，”李依理脑袋一偏，“你不累吗？”
“李维斯·依斯提·理查德，你不懂，也不明白，有些事情，连猜都不应该猜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就算抹除人性也必须要隐瞒下去的事情。”
亚伯抬手按住自己头顶的纸袋，手指收紧，平整的纸袋以亚伯的手掌为中心皱起。
“反正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吧，地位，财富，啊~这些东西实在太棒
了~”
“不对——”亚伯猛地站了起来，纸袋刺啦一声被撕的粉碎，“那是为了所有人！”
李依理抬手将纸袋往上推了推露出了半张脸。
“从花了二十多年抹除印斯达斯居民人性，让印斯达斯居民成为奥斯汀人肉电池的家伙嘴里说出的这样的话。”
“有够好笑的。”
第五十七章你还指望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敬意吗？
“看样子，亚伯候补你也不是真的想要忏悔，只是想要找一个机会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罢了，抱歉，我没有当垃圾桶的兴趣，我也从来都没有，也绝对不会发誓替罪人保守秘密。”
李依理起身，依旧戴着可笑的纸袋，透过纸袋上开的两个孔盯着亚伯金红渐变的眼睛。
“这是，堕落。”
“是的，不按照规矩而活确实可以被称作堕落，但是……”李依理竖起了中指，“从把人当作人肉电池来使用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堕落，意味着自由和真正的自我。”
李依理话音刚落，一辆辆豪华的马车呼啸而出，打乱了如流水线一般自觉前往各个工作地点的印斯达斯居民的队伍，一个接一个穿着火精灵炼钢厂的员工拿着喇叭爬到了车顶。
“火精灵炼钢厂招人了！”
一声声厚重而又响亮的吆喝打乱了流水线一般的队伍，走在路上的每一个印斯达斯的居民都扭头看了过去。
“哦哦~~果然一上来就是这样的王牌吗？”
火精灵炼钢厂与羊村物流一样，都是用于掩盖本身的伪装，不明真相的闲杂人等越多，暴露的风险也就越大，
就像羊村物流里所有的员工都是黑山羊的幼崽的云众一样，火精灵炼钢厂内部哪怕是一个打杂的都是炎精灵自己人，就算是黑山羊的幼崽招收郭威顿当地的人，也会线送往生命之余进行一年的写作实习，读作洗脑的新人培训，更别说是扎住在世界最大海港，鱼龙混杂的印斯达斯的炎精灵。
所以火精灵炼钢厂之中一个印斯达斯人都没有，全部都是由生命之余直接输送的绝对忠心的云众。
在时代革新的现在，钢铁行业已经跻身于市场的前线，一看就比其他行业有前途，火精灵作为印斯达斯最大的炼钢厂自然吸引了不少印斯达斯居民来应聘，但钢铁是近十年才开始发展的行业，印斯达斯并没有贩卖擅长钢铁行业工作的人的脸。
而需要伪装炎精灵本体的火精灵自然不可能会招一天天都在换脸的印斯达斯的居民，更不可能把自己员工的脸卖出去。
当然，钢铁行业这么大一块蛋糕摆在那里，奥斯汀自然不会允许火精灵吃独食，也联合其他人创办炼钢厂，但不是干脆的破产，就是距离破产不远，最后还被火精灵收购，扩展了火精灵的规模。
印斯达斯的居民虽然被奥斯汀他们当人肉电池使，但终究不是人肉电池，有着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欲望，奥斯汀也是通过欲望间接的让印斯达斯居民成为他的人肉电池，并意识不到自己是人肉电池这件事。
只要还没沦落到完全的人肉电池，那就还有觉醒，不，更准确的说是失控的可能，就比如现在。
“我报名！我要想去火精灵工作！”
“别挤啊！我也要报名！”
流水线一下子变成了菜市场，每一个人都急切的向火精灵员工伸着手。
“大家不要急，不要争，最近火精灵打算进一步扩展炼钢厂的规模，工位有很多，大家可以先到火精灵炼钢厂，排队，我们慢慢说！”
说罢几辆来自火精灵炼钢厂的马车便开始缓缓移动，而拥挤的人群也是跟着火精灵的马车移动，很快印斯达斯的市中心便寂静的如同荒地一般。
李依理吹了一声口哨，摘下了头顶的纸袋，和他之前当街撒钱一样，被当作人肉电池贬低的自我人格的印斯达斯居民没有所谓的自尊，而其他人的脸更是让他们丢掉了最后的遮羞布，他们可以毫不在乎的释放自己心中的欲望展现自己的丑态。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丢的是实质的钱，能够引起的冲突只是一时，而炎精灵抛下的是名为出人头地的诱饵。
因为这一大批人跟着炎精灵的人跑了，印斯达斯的一天毫无疑问将会变得很糟糕，很多工作将会因为缺少员工而无法正常进行，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不应该这样，因为事后出的每一个问题都会归结于罢工的他们。
除非完全推翻，不然结果只有一时的安抚以及日后的慢慢料理。
但，罢工的是麦卡锡，是约书亚，而不是戴着面具的他们。
“很奇怪吗？”李依理朝着呆愣在原地的亚伯冷笑一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吗？贬低他们的人格，把他们当作人肉电池，你还指望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敬意吗？”
亚伯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金红渐变的眼睛无比
的黯淡。
“原来如此，沉默就是你抗争吗？你打算怎么赢？”
李依理将手中的纸袋拧成了一个纸团，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亚伯张了张嘴，他应该说些什么，但脑袋空空的，甚至连个音节都发不出。
“既然没有想过赢，就别打了，不要給别人，給自己一些不负责任希望。”
李依理抬手摆了摆，转身离开，只留亚伯一个人站在荒芜的街道上，继续沉默着。
李依理并没有回灯塔，也没有回水银女王号的码头，而是来到了周围一片无比寂静的羊村物流大楼，咬着一根随手折掉的树枝仰头望天。
“啊……搞砸了……”
亚伯的正义不允许自己为那些错误的行为进行辩护，亚伯对阿撒唯主教的信仰不允许自己说出背叛阿撒唯主教的话。
结果就是沉默，虽然可悲，但也是一种抗争。
只要问对问题，他可以靠亚伯的沉默确认很多事情，但总感觉亚伯惨兮兮的，明明是强大的神眷者，却无比的克制，克制的让人感到可悲，相比较之下，那些印斯达斯的居民……
李依理微微扬起脑袋，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了郭威顿居民所化身的脂肪人在郭威顿街道上游荡的画面。
这里的普通人反倒【自由】多了，自由的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不该有这样的自由。
李依理摇了摇头，下意识的扭头向着死人海的方向看去，耳边再一次回响起了伊普斯敲击的，所谓的来自死人海的呼唤。
第五十八章不能说残次不齐，只能说平均值低的离谱
“噗哈——”
齐格艰难的扬起脑袋，双手扶着泳池的边缘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扭头满脸期待看向站在泳池边缘的阿布·让，但阿布·让遗憾的表情让齐格脑袋一垂，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只剩下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咕噜噜的吐着泡泡。
“怎么了？一副颓废的样子。”
阿布·让刚准备开口安慰，李依理的声音便从他的身后传来，阿布·让立刻侧开了身体，将手中的秒表藏到了身后，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齐格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我又不瞎，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李依理伸手拍了一下阿布·让的肩膀，蹲在了泳池旁，抬手拍了一下齐格的脑袋，“感觉怎么样？不用担心。”
齐格犹豫了一下探出了脑袋。
“呃……总感觉，到了瓶颈期。”
“瓶颈？”李依理扭头看向阿布·让。
“是的，最开始齐格进步的速度很快，”阿布·让立刻蹲到了李依理的身边从口袋中摸出笔记本，戳着笔记本上的数字，“但越往后练习速度提升的就越短。”
齐格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啊~这很正常，”李依理眉头一挑，“每个人都有极限，能够做到极限速度已经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做到突破极限，努力的想要去突破极限的你，很了不起。”
齐格眼睛中逐渐亮起了光芒。
“呃……”蹲在旁边的阿布·让犹豫了一下后开口吐槽道，“但是部长，我们现在不是要办什么游泳比赛，而是要突破到海的上面去，我们连海有多高都不知道。”
阿布·让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在说风凉话。
他不质疑李依理想要去海的上面的决定，甚至非常的支持，正因为非常的支持李依理的想法，所以他才不想在旁边拍马屁。
“阿布啊，说实在的……人类就是菜鸡。”
“欸？”
不只是阿布·让就连齐格都愣住了。
“不能说残次不齐，只能说平均值低的离谱，”李依理起身双手叉腰长叹一声，“极限出力也就是成年大猩猩的平均值，更加可笑的是往死里的锤炼自己的肌肉，最先承受不住的居然是自己的身体。”
“人类漫长的历史反复的证明着一件事，那就是人类是有极限的，但为什么人类的历史一直在向前，人类支配世界的地位也从未被其他的动物撼动过！”
李依理看向阿布·让和齐格。
阿布·让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高高的举起了手，“因为人类有神眷者！”
“啊，嗯，可能吧。”
李依理嘴角抽了抽强压下了一脚把阿布让踹下去的冲动，侧身向着露出了【哦~原来如此】表情的齐格竖起了右手食指。
“答案是人类知道自己缺什么，知道什么是徒劳的努力，并且总是能够找到别的弥补的办法，”李依理双手张开，“神眷者很了不起吗？这么了不起也没见他们到海的上面去啊，他们甚至觉得海的上面根本不存在，一开始就放弃了的他们怎么可能是人类历史向前的推力。”
“所以齐格，你要为自己感到骄傲，你是印斯达斯第一个想要去海的上面，并为之付出努力的人，是
的，无论怎么练习你都不可能游到海的上面，但你现在流的每一滴汗水都在让你的梦想闪闪发光，只要你努力下去，就没有人能够嘲笑你的梦想。”
“不如说……就让他们嘲笑个够好了。”
李依理向着齐格竖起了大拇指。
“来自敌人的污蔑便是最好的赞美，来自早以放弃，沉沦的人的嘲笑，是你做的没错的证明！”
“所以尽情的挥洒汗水吧少年，为了梦想而努力的你很闪耀哦——”
“嗯！”齐格用力点了点头，转头又扑进了水里。
阿布·让抓了抓后脑勺，望了一眼已经游到泳池一半位置的齐格，起身将李依理拉离了泳池，探头确认了一下和泳池的距离后压低了声音，“部长，你这样说真的没问题吗？”
阿布·让顿了顿后又开始比划自己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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