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烛樱
“……我收下了,芙莱薇。”
这便是两人友谊的开始。
第81章:花之泪
搭箭,上弓,拉弦。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箭矢瞬间划破空气,以及快的速度飞驰而去,飞往了不远处的小山,却与被标记好的那棵树差之分毫,射偏到了旁边的另一棵树上。
“啧。”
桑放下弓叹了口气。
“芙莱薇,到你了。”
点了点头,芙莱薇立起身子抓住那足足有近四米长的大弓,她看着三公里外那个目标,几乎是在搭弓上弦的一瞬间直接射了出去。
而在下一秒,简直就像是导弹爆炸,不光作为标靶的那棵树被直接炸飞,周围的其他树木也被冲击力硬生生连根拔起,直接以箭为中心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眯着眼睛看着那巨坑,桑无言地叹了口气。
“呃,你能不能控制下力道?你直接打爆了还怎么练习啊!”
芙莱薇将弓放下尴尬地摸了摸头。
“抱歉,没收住。”
桑拿着弓箭,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练习了。
原本是想着人在江湖飘技多不压身所以对作为弓箭宗师的芙莱薇请教弓术,结果越练越感觉没啥用处。
毕竟无论魔法还是奇迹他都略知一二,弓箭作为远程的替代优先度相对较低……
“把重心放低一点,用身体感知风向以及干扰因素,抓住那个完美的瞬间,你再试一次,下一回一定可以的。”
但毕竟芙莱薇教得特别认真,他也不好意思说不想学了。
人情世故总是让人困扰。
不死队的生活很枯燥,队里大部分人工作以外的时间都是在练剑与发呆,直到桑的到来为他们带来了扑克与象棋,那群脑袋僵硬的不死人也终于找回了点人性。
虽然因为玩牌太多一起被队长骂了就是了。
但桑偶尔会看见队长呆在房间里用小刀刻亚尔特留斯的木雕,还原度相当之高,在对队员间的评价也不错。
由于在法兰有限制不好施展,桑就经常与芙莱薇交谈与拜托一些平时做不到的实验。
“你是说,世界是圆的,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球?桑,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这种说法实在是……”
“嘛,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毕竟没有机会和时间环球旅行证明一下世界有没有边界,所以我才请你帮忙啊。”
将自己绑在一根长长的箭矢上,他一脸严肃地对着芙莱薇开口说道。
“来吧!用全力把我向上射,我想看看苍穹之上的风景。”
芙莱薇无不担心,拉弓的手难得有些抖抖嗦嗦。
“桑,我觉得你可能会死诶。”
毕竟既不是龙又不是乌鸦,在这个世界,大部分的强者都不会飞。
“没事,我自制了降落伞,所以不用担心我,全力射吧!”
降落伞又是什么?
芙莱薇无奈地抓了抓头,叹了口气后,还是顺从他地拿起了弓,然后将弦拉到最大,朝着天空中耀眼的太阳,全力将桑射了出去。
咻!!!
“芜湖呼呼呼呼——”
伴随着一声音爆,只是在瞬间,桑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在高速飞行中面部受到冲击扭曲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直到将天空的云层刺破一个大洞,十几秒后,一道身影才开始掉了下来,在硕大的天空中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一样。
芙莱薇担心且认真地注视着他掉落的轨迹。
直到在半空时,不知道拉开了什么,桑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蘑菇,一下子把它又往上扯,然后慢悠悠地飘了下来。
芙莱薇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
忽然,那蘑菇一下子炸开,短暂的停滞后,桑又如同炮弹般落了下来。
“寄——”
凄惨的叫声隔着数公里传到她的耳朵。
“桑!!!”
芙莱薇赶紧迈开步伐,撞飞一整排的树木与障碍冲向落地点,在最后一刻一个飞扑将其接住,沉重的身体与地面摩擦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没事吧?”
修复的光芒一闪而过,桑扭了扭脖子,平静地吐了口血。
“没事,多谢你了。”
“没事就好,你看清天空上面是什么样了吗?”
“……没,被风糊得睁不开眼,看来下次得做好更严密的准备了。”
“还有下次啊!”
这样的日子时常发生,虽然在回忆里看来有些奇怪,但那段时间,或许是他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这种欣喜与和达克斯一起的放松不同,和帕洛塔斯相处感到的受益匪浅不同,是如同回到了学生时代,在弹笔游戏击败对手时感觉到的纯粹快乐。
重要的是,与她的相处,带给了他像是不存在于黑魂世界的感觉。
没有邪祟龌龊的黑暗,需要面对的难题,痛苦缠身的抉择,不知何时,这里变成了能够让他感到安心的避风港湾。
这是很奇怪的,他已经三十多岁,放在原本的世界是可以做父亲的岁数,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动摇。
那么,芙莱薇为什么总能如此触动他的心弦呢?
刨根问底,他将自己从自我抽离,以上帝视角结合过去解析。
“哦,我明白了。”
削着手中的木雕,他忽然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
“我以前啊,是想成为像你这样的人的。”
无拘无束,不背负责任,却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惩恶扬善的游侠。
他觉得那样的生活方式很酷也很理想,活的潇洒死得也能随性。
可从头到尾都没想到,居然会成为注定以悲剧收场的邪道英雄。
但这也挺好,中国人的浪漫永远屈服于悲情英雄主义,他不后悔。
但是啊——
复杂到无法穿透的孤独出现在他眼中。
所谓英雄,就应该在最合适的时候死去。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已经再也见不到的人,浮现出他们的死,又听见安迪尔的话语,在一切的沉积底下,和自己同样声音的恶魔对他开口说道。
英雄,对于注定毁灭的末世来说有意义吗?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朋友,看着自己远去的理想,他看了很久很久,看到芙莱薇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桑…你怎么了?”
摇了摇头,他将不像战士的懦弱想法抛之脑后。
“没什么,普普通通,忽然有点想死而已,考虑了一下未来,除了绝望和不幸以外就什么都看不到啊。”
比不幸与痛苦更可怕的,是等待不幸与痛苦的来临。
而对于这丧气想法,芙莱薇该出来理所当然的正论回答。
“不可以随便说出想死的话,人就应该得要努力活下去的。”
芙莱薇照料着手中小小的花束。
“生命诞生于世上,本身就是希望对绝望的抗争。你不是说过吗,没有什么是从来如此,这个世界也不会一直都是这样。我也相信啊,在未来的世界里,一定会被花海簇拥。”
“况且桑你那么厉害,那么聪明,将来肯定没问题的。”
对于一无所知的她,桑略感疲惫地叹了口气,将手中木雕的木屑推至一旁。
“我便没有那么伟大啊,没法背负太多东西。其实从以前开始,我就很讨厌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冷不丁开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
听着冷不丁忽然爆出的古文,芙莱薇头顶不知道多少次出现了问号。
“意思是。处在忧虑祸患中可以使人或国家生存,反之在安逸享乐中则会使人或国家消亡。”
不自觉的,他刮坏了手中的木雕。
芙莱薇依旧不解。
“奇怪的道理,这意思不就是在说,人的生命必须扎根于苦难之上吗?这太难过了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毕竟越糟糕的现实才越真实。”
“芙莱薇……你会死吗?”
忽然,他轻声唤道。
眼睛望着巨人,竟是难得的有些柔弱。
“…………”
意识到了他的认真,芙莱薇暂时放下手中的花束。
“会的,人都会死的。”
桑笑了两下。
“哼,那能请你死在我后面吗?”
“这可说不准。”
“那你以后可注意点,别参与到一些危险的事情啊,如果连你也死了,我应该就会孤独一生了。”
芙莱薇听着他的话惊讶了一下,但还是就露出了笑颜。
“那可真是责任重大。”
作为被排斥的巨人,在遇到桑之前,她的旅途一直都是孤独的,因为那种感觉实在很糟糕。
在这时,芙莱薇忽然将她的弓箭与一把小刀递了过来。
“这是?”
“是我们巨人的传统,让认可的强者与朋友在武器上刻下名字,可以保佑旅途的平安。”
“唔。”
桑伸手接过,拿着小刀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接着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想清楚后才动下了刀子。
他将弓递回给芙莱薇,而低头看了看,芙莱薇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指着字对他开口问道。
“桑,这到底是——”
“是我的【真名】。”
他笑着说道,也做出了解释。
“也不是说桑是假名,硬要算的话桑算是意译?不管怎么说,这上面便是我用我故乡的文字写下的【真名】。”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还从未向谁告知过自己的真名呢,毕竟他又不是什么英灵,对这方面也不是特别在意。
芙莱薇抚摸着那字,脸上露出了莫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