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里哀主教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朋友的呼唤
砰！
子弹率先打破了旧校舍音乐室的沉默，高似锦手中的格洛克手枪瞄准风韵犹存的美妇，直接命中了月雪文子的脸部，鲜血顿时飞溅。
“似锦？”
卯月、诗织，包括被视为食物的葵等人，均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高似锦，眉目清秀的高似锦语调温和，本不可能会开枪射击才对，可事实上，月雪文子的面部中弹，发出昆虫般的叫声，绿色的血浆流淌一地。
“我……”
高似锦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其实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扣动了扳机，当月雪文子张开布满尖锐牙齿的嘴巴，说要将郁青雪与卯月像是对待葵她们那样吃她们的肉，高似锦的手就本能般的不受控制。
很害怕。
但卯月就在高似锦的身边，而且高似锦承诺过要保护她。
月雪文子是亡灵，她不是人类，就算她是人类，如果想要继续加害卯月，高似锦也绝不原谅。
“啊啊啊啊！！！”
高似锦发了疯似的继续扣动扳机朝月雪文子连续射击，不过高似锦终究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除了第一发子弹命中面部之外，剩余的子弹只有两发命中了月雪文子的腿部与腹部。
月雪文子身上的和服从原先的白色被染成了绿色，高似锦终于知道腐烂臭鸡蛋的味道是哪里来的了，原来是月雪文子血的味道。
“我就知道你会开枪。”郁青雪唇角上翘，像是早有预料轻笑，“你看似是个人畜无害的家伙，但要是有人伤害了你珍视的人，你也会像疯子一样战斗。”
就像曾经初中的时候，嘲笑高似锦姨父去世的同学一样，高似锦被人辱骂几乎不会还嘴，可那一次，他却抄起椅子猛砸辱骂者的头部，像是要杀了对方一样用力。
“呵呵呵……”月雪文子发出凄然的惨笑，“还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啊，当初我还以为是个懦夫，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了。”
高似锦在记忆里并没有与月雪文子见过，不过从她刚才的话语，透露他们曾经见过。
如此一来，也更加做实了郁青雪透露的秘密。
“去死吧，怪物！”
再度扣动扳机，可是刚刚高似锦连续开枪，转眼之间就将子弹打光了，手枪发出卡壳的声音。
月雪文子的脸部虽然受了重创，甚至有一发子弹贯穿了她的头部，可她看起来依旧没有大碍。
“既然帅哥你想率先被干掉，那就从你开始好了，卯月也刚好可以见证喜欢的人死在面前的悲痛。”
利爪朝高似锦的脸部伸了过去，高似锦没有躲避的意思，因为在高似锦身后是卯月和诗织。
“欧巴桑，你的对手是我！”
刀锋抵在高似锦的面前，郁青雪倩影一闪，宛如刀光之舞，绽放着蓝色光芒的太刀削铁如泥，轻而易举就砍断了月雪文子的手臂，脚下的高跟鞋一脚蹬在了月雪文子的脸上，风韵犹存的美妇脸部就像是一滩烂泥一样，被踢凹进去了。
“真恶心，等出去后这双高跟鞋不能穿了……”
“卯月，快点到妈妈这来，你是妈妈的物品，永远都不能离开妈妈身边。”月雪文子张狂的痴笑着，郁青雪的攻击落在她身上，就像是没有痛感似的。
动辄打骂的母亲从未向卯月流露过微笑，只有在母亲对卯月施暴之后，才会笑。
如今，卯月已经彻底离开了母亲身边。
“我不是你的专属物品，我是为自己而活的卯月，我要和似锦，还有大家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月雪卯月有生以来第一次对母亲说出了反驳的话语。
“你明明是妈妈生下来的，就连你，也要抛弃妈妈吗？”
——卯月你要抛弃我吗？
——获得幸福后，就再也不需要朋友了吗？
在月雪文子的身后，是许多臃肿的黑影，它们密密麻麻站成一片。
过去被母亲控制，学校孑然一身毫无精神寄托之时，卯月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是那些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朋友”们的慰藉，帮助卯月度过了孤独的困境，大多数情况下，“朋友”是白色连衣裙的单马尾少女，有的时候是慈祥的老奶奶，有的时候是一只小猫，也有的时候，是年幼的小女孩，他们此刻都站在月雪文子的身后。
“只顾着自己幸福，却擅自忘掉我们……”
“如果被你忘记了，我们统统会死啊，只有被你铭记，我们才能真正活下去，可你却只顾着学校里的朋友，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卯月姐姐，留下来陪我们吧，我们永远在旧校舍一起生活吧。”
卯月可以铆足勇气拒绝母亲的呼唤，可曾经给予过她勇气的“朋友”，卯月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它们。
曾经的它们是如此的温柔，每当自己被母亲家暴，都是它们治愈支离破碎的心，如果没有它们，卯月或许早就自杀了……
“卯月，别过去！”高似锦死死抓住卯月的胳膊不放，让神情恍惚的卯月留在原地。
“我希望卯月能获得幸福……”刚刚引路的白裙少女说，“可是卯月，我们的幸福呢？”
“如果你们真的是卯月的朋友，就不该打搅她！”
卯月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极力想要挣脱高似锦的手，表情已经彻底痴了，像是被控制了神智一样，高似锦决不允许她走到那群黑影面前，否则一定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不许过去！”
高似锦一发狠，从后面紧紧抱住卯月的身体，卯月像是一只彻底狂暴的野兽般挣扎，试图脱离高似锦的怀抱，郁青雪由于仍在与月雪文子战斗，抽不开身帮助高似锦。
疋田诗织跑到高似锦身旁，一巴掌落在月雪卯月的脸上，清脆无比的耳光令卯月本来浑浊的双眼重新变得清明。
“给我清醒一点，卯月！我也是你的朋友，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要给我振作起来，我可是为了你，才甘愿冒险来到这个恐怖的旧校舍的，否则如果只是为了救葵她们，我根本不可能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卯月，写小说吧
“卯月，你绝对不能过去！”被刀子切下许多肉，露出森森白骨的葵大声吼道，“要是你走到黑影里，你一定会死的！”
卯月怔怔的看向葵，浑身是血的葵看起来尤为可怖。
下身被泡在热锅中炖煮的天乃也忍着剧烈的疼痛，让卯月千万不要做傻事，草薰则依旧自顾自的大声嗤笑：
“现在你们倒是都装起好人了，之前还说过要把卯月逼疯到自杀的程度，哈哈哈，真虚伪，一群自我意识过剩的肥猪！”
曾经的“朋友”已经和过去不同了，曾经的它们处处为卯月着想了，现在的它们虽然在呼唤着卯月，可眼底深处，却是看猎物的眼神，它们太孤独了。
一旦卯月踏入黑影的中心，一定会被它们折磨致死……
好在目前为止，郁青雪凭借自身的实力已经占据了上风，月雪文子被砍断了双臂后，虽仍旧可以再生，可再生的速度却越来越慢。
“怎么了，怪物？你渐渐落入下风了，可真是给鬼界丢脸啊，东京教母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滚开，我只要卯月，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她是属于我的！”月雪文子双眼流淌着绿色的血泪，高似锦也趁机重新给格洛克手枪上好子弹，瞄准那些随时可能冲上前来的黑影。
它们每一位，都对卯月抱有极深的执念，绝不容许卯月独自一人获得幸福，看向卯月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卯月生吞活剥，而卯月不敢轻举妄动，神情恢复清醒后，躲在高似锦的怀里。
“动作也越来越慢了，欧巴桑？”
当郁青雪的太刀再度贯穿月雪文子的身体之后，她的再生能力终于不再奏效，她的脸就像是碎玻璃一样化作了碎片。
“卯月，我的乖女儿，妈妈会在下面等你，到时候我们一家会再度团聚，你永远也别想从妈妈的身边离开。”
月雪文子彻底消失了。
不过眼下还有无数黑影，它们将高似锦等人团团围住，不过与月雪文子相比较的话，它们自身所散发的戾气似乎没那么浓厚。
“月雪文子已经消失了，你们也想被我杀掉吗？”郁青雪慢悠悠的用手帕擦拭着太刀，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霸气，湛蓝色的刀身所绽放的杀意像是具现化般，比灵异们还要恐怖几分。
原来对于郁青雪而言，这里还真是游乐场啊……
生死之战一触即发，不消灭这群灵异，是绝无可能从旧校舍逃离的，郁青雪拔出太刀，恶灵们也都魅影憧憧，瞪着血色的瞳孔，恨不得将所有生灵吞噬殆尽，让他们周而复始遭受折磨，永无止境。
“住手，求求你们，不要再大打出手了，郁姐也是，还有大家都是我重要的朋友！！！”卯月猛的甩开了高似锦的手跑到中间大声说道。
“绝情的你已将我们忘却，我要你和我们永远留在一起……”
黑影渗人的声音宛如九泉之下的厉鬼，光是听到，耳膜便有种被毒虫啃食的错觉。
“回来，卯月。”高似锦见卯月跑到中间，也紧随其后。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群黑影们身上，虽然很模糊，但可以隐隐看清他们都是一群很普通的人，甚至有些人的长相十分友善，比如白裙少女生前看起来似乎是那种十分积极乐观的女孩，老婆婆此刻脸色发青，表情却意外慈祥，小女孩洋溢着天真邪恶的微笑，大叔五官端正，像是日剧里的警察角色。
高似锦听说过，过去的卯月没有朋友，更没有人待她温柔，因为任何一个试图接近她的人，都会被卯月的母亲残忍杀害。
它们曾经对卯月的友爱，绝不可能掺杂虚假，它们只是担心被遗忘，有人说一个人的死并不是从生理上死亡开始，而是从最后一个记得他们的人忘记他们才开始的，怕死是人的天性，哪怕它们现在已经称不上是“人”了。
“卯月不会忘记你们的！”高似锦对那群灵异们大声说道。
“似锦你别多嘴了，我还想继续活动一下筋骨呢。”郁青雪有些不耐烦的空挥了一下太刀。
“我知道大家曾经都是善良的人，是你们拯救了曾经的卯月，后来被卯月遗忘，你们当然应该生气，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卯月，她在此之前，从未有过正常的生活，请你们给她一次机会！”
“住嘴，小子！卯月一定会再度忘记我们的！”一个苍白脸色的老头大声吼道。
“我向大家保证绝对不会，卯月之后会成为一名小说作家，你们也将成为卯月作品里的角色，你们会在卯月的精神世界中继续存活下去。”
高似锦想起卯月说过她曾经会写日记，将与这群看不见的朋友们所经历的点点滴滴记录下来，当时的卯月与它们相敬如宾，后来卯月忘记写日记，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充实的校园生活，所以它们才会生气。
“如何？我就在写小说，我敢保证，只要是我写过的角色，我绝对不会忘记它们，而且如果你们成为卯月的小说人物，你们也将被更多人所熟知，被更多人铭记，你们不会死亡，你们会在小说里获得永生，所以请给卯月一次机会，相信我吧！”
高似锦的话语令黑影们陷入了躁动，它们瞥了一眼郁青雪手中的太刀，从刚才月雪文子的战斗，也已经认清了实力上的差距，同时高似锦的话语也的确很有诱惑力。
以文字的形式获得永生？
“卯月，一起写小说吧！”察觉黑影们开始窃窃私语，高似锦决定趁热打铁，“你不是一直都很佩服我会写故事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写出比我还要棒的故事！黑影里的那位白裙少女是你曾经的班长对吧？你可以让她在你的小说世界里遇到真心相爱的恋人，那位慈祥的阿婆在你的故事中，也能在子孙们的陪同下安度晚年，小女孩会变成中学生讴歌青春，大叔会事业有成，只要你写小说，你就可以铭记他们所有人，他们也将永远活下去！”
“似锦，我真的可以写小说吗……”卯月有些惴惴不安的问。
“当然可以！”
“可万一别人不喜欢我的故事怎么办？”
“很正常，在这世界上不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少数人吗？任何作品都会有人抨击，你要做的，就是写出你自己喜欢的故事，这就足够了！”
卯月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黑影中熟悉的面孔们。
“我要写故事，我要让大家都能在我的故事里登场，给大家安排幸福美满的结局！”
灵异所组成的黑影开始渐渐平息。
第一百四十章 异变
“卯月，你一定可以成功的，去写小说吧，我们大家都会支持你的！”察觉到黑影们的怨念似乎没有之前那般强烈，葵立刻用她平生最大的嗓门鼓励道，有那么一刹那，高似锦觉得她就像是忘记了疼痛，“去将你曾经这些朋友们，一一用文字记录下来吧！快啊，救救我们！！！”
“让我们重新成为朋友，离开旧校舍后，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卯月你的，所以卯月，请一定要写小说！”在沸腾大锅里炖煮的天乃也咬牙切齿的说着，她显然也搞清楚若想得救，必须让卯月与这群黑影们重归于好。
“你们两个还真是虚伪，光鲜华丽的外表下如此的肮脏，我们是不可能得救的！咱们三个，就永远在这里沦为它们的玩具吧！哈哈哈！”相较于她们，草薰则依旧破罐破摔。
对草薰而言，事到如今已经撕破脸皮，如果真的再度回到学校，草薰必将被葵与天乃疏远，沦为班级中被霸凌的对象，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家一起受苦更加痛快……
卯月曾经视之为归宿的小圈子，如今彻底破碎。
“你们闭嘴！”高似锦朝天上开了一枪。
素来并行纯良之人一旦发怒，要比寻常人更加可怖，他冷着目光说：
“你们没有资格对卯月的未来指手画脚，不就是希望得救吗？卯月的确会拯救你们，可如果你们再用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卯月，就算你们是女人，我也绝不会原谅！”
卯月的现在让高似锦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在这个畸形的世界，好人并不一定总有好报。
“我们没有恶意。”葵的语气弱了几分。
“没有恶意？打着没有恶意的口号，却拿着最锋利的剑，悄悄绕到卯月的背后，捅进卯月的心，卯月在哭，卯月在绝望，可你们压根听不到，你们总以为卯月没有受伤！我这辈子虽然只活了二十三岁，但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你们刷新了我对人的认知！”
到底多久没有这样发过脾气了？
有时候，觉得片仓鹰隼那种随身携带金属球棒，遇到不爽的人直接打过去的生活方式真的很不错。
“似锦，别说了，别为我吵架……”卯月用小手抓了抓高似锦的衣袖，“我还是喜欢平时温和的似锦。”
“对不起，卯月，今天我有点冲动。”高似锦看向卯月那杏仁般闪亮的黑色眼眸问，“所以卯月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我要写小说，成为似锦一样了不起的作家，将过去的朋友们统统写进故事里，让大家获得幸福！”卯月低垂着头，有些害羞的说，“哪怕，是我这样的人，也要加油啊……”
“太好了，卯月。”高似锦抚摸着卯月柔顺丝滑的发梢，“前几天，我曾试图让你找到一个能够持之以恒继续下去的梦想，并为之奋斗，今天你终于找到了，人世间所有人都会相逢，也都会离别，就算未来没有我在，卯月也可以在孤独的路上继续前行，这样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郁青雪走到高似锦身旁，搂着高似锦的肩膀说：
“你刚才的口吻，简直跟个老爹一样。”
“所以，似锦将来一定会成为好爸爸的。”卯月抿着鲜艳的唇瓣，眼神却有些失落。
因为能与高似锦走到最后的人，注定不是自己。
当卯月决定写小说的那一刻起，那团模糊的迷雾开始消退。
原本，血淋淋的旧校舍也开始散发着光芒，过去曾待卯月友善的人们，脸庞从青白恢复了人类的血色，它们不再是被怨念和绝望所支配的怪物，它们只是孤寂太久，对卯月的思念以及与月雪文子死亡后的融合，产生了变异。
白裙少女走了出来，身体开始逐渐从实体变得透明，阴鸷的表情也恢复了往日的明朗。
“卯月，能过来跟我们最后道个别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