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里哀主教
“但你的表情已经将你出卖了，哪怕你是那个拥有扑克脸的蕊儿，我也能轻易分辨出你细微的表情。”高似锦以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说道。
“就像月雪璃绪能从你细微的表情分辨出你的表情？”
突兀的名字从孤夏蕊的口中吐了出来，高似锦还从未在孤夏蕊面前提起过前世被月雪璃绪软禁的事。
说出这个名字的一刹那，初中时期可爱又单纯的孤夏蕊将彻底不复存在。
一切都成了伪装。
“这么说你承认了？”
“反正今夜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你都会忘掉。”
高似锦仍旧能听见孤夏蕊的话语，但她明明没有张嘴。
走到窗户边的她原本乌黑浓密的长发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现实世界中很少见的银色，清冽而空灵的声音在夜色下，竟有一丝诡魅。
她始终闭着嘴巴，高似锦终于弄清楚一件事。
就是自己听到的声音实际上是从大脑内部反馈给自己的，孤夏蕊实际上压根没有发出声音。
“蕊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成为无数次拯救你的天使。”
月色之下，孤夏蕊背后像是长出了两对雪白的翅膀，美得惊心动魄，原本身上的雪白色连衣裙也消失了，变成上一世在镜中世界常穿着的洛丽塔洋装。
将这样的存在称之为纯洁无垢的天使似乎不太恰当，她应该是堕天使才对。
刚才在厨房里露出的森白色怪手再度从地底钻了出来，就像是一群可爱的小狗一样，围绕在孤夏蕊的身边。
“对不起，锦儿，我太想你了，可能那样的方式让你感到痛苦，但我真的好想用手痛痛快快的抚摸你的全身。”
折断手臂、撕碎伤口、被指尖划开血肉的痛楚就像是刻入高似锦的灵魂深处一样。
“那些怪手……”
“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腐烂的、崭新的、男的、女的……
这些手在月光之下，都变成了纤细的、完美的。
青葱般的手悄无声息的从高似锦的身后锁住了高似锦的手腕，孤夏蕊身后翅膀的羽翼，也是由手形成的。
“她们都是我的一部分。”孤夏蕊张嘴说道，“有多少世界线谁也说不清，就像世界上谁也说不清到有多少滴水，多少粒尘埃一样，我曾为了锦儿献祭了一次生命，本该被灵异吞噬的我悄然发现了世界的秘密，于是我反而将灵异吞噬，我把其余世界线的所有孤夏蕊都杀死了。”
“你……”
高似锦的大脑已经彻底死机了。
“锦儿你别害怕，你之所以同意来我家，不就是想要找到我身上的秘密吗？”孤夏蕊噙着温和宠溺的笑容说，“还假惺惺的说考试分数高，我就必须向你坦白秘密，我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过，就算你分数不如我，我也仍会向你坦白吗？”
“为什么？”
“因为有趣，其实锦儿是个很普通的人，按照正常的发展，怎么可能遇见月雪璃绪、郁青雪，就连让风小荷那种对职场充满野心的女人回首看你一眼，也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可以改变一切，我让锦儿享受到了初中时期未能给予你的爱，然后再将这份爱无限放大，放大到足以毁灭你的地步。”
阴影之中，走出了趿着木屐的月雪璃绪、踩着高跟鞋的郁青雪，高似锦甚至还看到了穿着OL装的风小荷与一身旗袍的风小娜，就连艾米尔和莫嘉娜她们也都在。
但是当走到月光之下，却又都变成了孤夏蕊。
不光是自己，就连掌握着富可敌国大财团的月雪璃绪，也不过是孤夏蕊的掌上玩物，她从不介入游戏，她只制定规则，假如她觉得无趣，就会毁掉规则。
扣动扳机时的希望在这一刻，突然变成了足以令高似锦窒息的绝望，他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
“孤大仙，收了您的神通吧。”
“不行~”
“也对，玩具没有乞求主人不要玩的权利。”
“锦儿不是玩具，锦儿是我的初恋男友，又帅气，又会做饭。”翅膀缓缓合拢，将高似锦笼罩在里面，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抚摸你的感觉真好，锦儿小时候玩过积木吧？一点点堆起来，再突然推倒，很有成就感。”
“我的人生就是积木吗？”
“这一世，我仍旧会在锦儿初中毕业后消失，不过我仍会在锦儿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谁叫我是锦儿的天使呢。”孤夏蕊唇角勾勒着撩人心弦的笑容，但那笑容在眨眼的工夫，却又消失。
孤夏蕊时而面无表情，时而又恢复成初中时开朗的性格，极致的苦闷压制着高似锦，突破了月雪璃绪精心准备的笼子之后高似锦才发现，自己仍旧在笼子里。
这个世界都是笼子，无论是春城留在家人的身边，还是在东京，又或是在洛杉矶和那座海岛，都改变不了本质的区别。
他是迷宫中寻找出路的小白鼠。
“真可笑啊。”
陷入绝境也是因为她，获得希望也是因为她。
重复着相同的心境活动，可能这一世依旧逃不掉自杀的结局，但那又有何意义呢？
“有意义的。”
“什么？”
“毕竟我说过，今晚的记忆不会留存在锦儿的记忆里，也不会留存在我的记忆里，我的权能可不单纯是删除记忆这么简单，我要删除的是这一天。”
“蕊儿，没想到你比璃绪要更恶劣，佩服。”高似锦坦言道。
“锦儿能学会和人顶嘴，看样子这一世不必太操心你了，不错不错。”孤夏蕊就像是在夸奖一个好不容易有所长进的孩子似的。
身后的手突然按住了高似锦的后脑勺。
“就让今天以吻作别吧，锦儿。”
“其实你就算不用手拽我的脑袋，我也会吻你。”
“我知道，但我还是喜欢这种操纵感。”
与记忆中的初吻感觉不太一样，初吻的记忆明明是温暖的，但现在孤夏蕊的唇瓣却冰冷刺骨。
没有口香糖的味道。
记得当初为了让吻的味道好闻一些，孤夏蕊故意嚼了草莓味的口香糖。
也没有舌头。
她的舌头已经永远消失了，她不是人类，而是灵异。
这吻既算不上激烈，也算不上温柔，总之就是吻了上去，两唇贴在一起，简简单单。
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剥离着。
高似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他被推到墙边，原本的墙壁顿时腐朽生锈。
“怎么样？”
“我觉得，我像是吻到了一块冰。”
“终有一日，锦儿会明白这样的吻，才是真正的接吻。”孤夏蕊朝高似锦笑了笑，“人是一种很贱的生物，在感受过冰冷后，才会知道温暖，在被残忍对待后，才能察觉到爱的真正含义。”
高似锦的心脏在抽搐着。
眼前的孤夏蕊并不是他所熟知的孤夏蕊。
“你会绝望，我会救你，你会陷入更深的绝望，我会不厌其烦的救你，当下一次我向你坦白一切时，你会心甘情愿真正变成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那我们走着瞧喽~”折纸扇上写道。
……
……
铃铃铃~
预备铃响起，高似锦走入了教室。
今天是他出院的第一天，昨天夜里，他给姨母和表哥大显身手做了一顿晚餐，回到了久违的家。
那栋管道露在外面，破破烂烂的步梯房是高似锦永远的家，这个年代的楼房没有电梯，公摊却很少。
房间也没有变样，只是高似锦回来晚了，姨父已经永远的走了。
不过，这一世，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一定要扭转因果，改变上一世的悲剧，也要搞清孤夏蕊身上的谜团。
怀着坚定不移的觉悟，高似锦走入了初三2班的教室。
现在距离中考只剩下不到两个月了，今天是在这所学校考的最后一场试。
“锦哥，你回来得真不是时候，刚回来就考试了。”
向高似锦搭话的是周裴。
他是高似锦在初中时期一起打篮球，逃课上网的好友。
“无所谓，考试而已。”
“咱锦哥还是豁达啊，反正都是倒数第一，已经看开了。”周裴拍了拍高似锦的肩膀。
高似锦知道他没什么恶意，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也对，反正都是倒数第一了，裴哥，考完试去绿色地球（黑网吧）啊？”
“行啊，我最近练了一手绝活盲僧。”
学校是按成绩分考场的。
高似锦和周裴是一个考场，高似锦在昏迷之前，常年稳居倒数第一，周裴则是倒数第二。
虽说高似锦故意摆出一副完犊子，随便考的态度，嘴角却早已微微上扬。
拥有大学知识的他，对付区区初中习题，怎么可能翻车？
而且这次还要考过孤夏蕊，让她将自身的许多秘密都向自己坦白呢。
“请各位考生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坐好。”
给最后一个考场监考的是戴眼镜的小个子男人，他是高似锦的化学老师，曾一度讽刺高似锦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垃圾，高似锦倒也没有反驳，毕竟过去成绩不好是事实。
化学老师用轻蔑的目光扫视着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们，好似现在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未来就是社会底层，他还带了一个枕头，对他而言，最后一个考场的学生就算相互照抄作弊，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哟，这不是高似锦吗？”
“马老师好。”
“病情怎么样啊？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请假，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考试了，考了也没什么用。”化学老师故意装作关心学生的姿态，实际上就算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他发自内心的不屑。
第二十七章 今非昔比
——沙沙沙。
考场的气氛有些凝滞，整个考场时而传来零星翻阅试卷时发出的纸张摩擦声，时而传来笔尖在答题卡上书写的声音，由于是全年级最后一个考场，因此也有一些干脆豁出去摆烂的人，抱着头呼呼大睡等待考试结束。
小个子的化学老师也打了声哈欠，刚刚在监考时他看到了一些学生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并不怎么管，他刚刚也小憩了一会，对他而言监考最后一个考场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全年级学习成绩最烂的学生聚集地不可能掀起风浪，愿意互相抄袭就随他们去好了。
醒来之后，出于醒脑的心态，他在考场内闲庭信步，宛如老鼠般贼溜溜的小眼球在试卷上一一扫过，大部分试卷都是一片空白，偶尔也有一些学生在努力书写解题过程，不过他们的努力非但没有让化学老师感到欣慰，反而更加不屑。
蝼蚁就该有蝼蚁的样子。
很奇怪。
身为党员的他，经常挂在口头激励学生们的方式竟然是如果这道基础题做不出来，长大后就只能去搬砖或去农村当农民，仿佛在学生时代人就已经被分成了三六九等，社会也是一个金字塔结构，而广大的劳动人民在他口中俨然成为了贬义词的象征。
但也分人。
比如经常在社会上混的学生，化学老师就不会出言不逊，反而摆出一副嘻嘻哈哈的嘴脸。
“哟，赵大力睡醒了？再忍一忍，眯一觉，考试就过去了，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你将来没准就是个包工头。”
而稍微老实一些的学生，他会绞尽脑汁，恨不得将所学的全部语文知识都拿出来，将对方挖苦一番。
高似锦就是典型，在他眼中，高似锦是一个没救的差生，关键还在努力。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高似锦的桌子右侧，以上等人般高高在上的姿态俯瞰高似锦的答题卡。
“嗯，不错，重点表扬一下高似锦同学。”
高似锦正在埋头苦写最后一道大题，根本没有注意到化学老师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
他不经高似锦同意就擅自拿起了高似锦的答题卡：
“同学们大家都看看，别管答案对错，咱们就单拎这个态度，人家高似锦把整张试卷的答案答得满满当当，没有空下一道题，再看看你们，没事多学习学习。”
高似锦心说这不是考试吗？
擅自将自己试卷拿起来给别人看，真的不算是违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