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米里哀主教
“走吧，千寿大人在等您呢。”
“话说千寿真是好手笔啊，这个家的设计风格也很不错，竟然还在内部种假山，还有这布满青苔的踏脚石，不得不说千寿还是比较会享受生活的。”
“承蒙您这样说，千寿大人的女儿，也就是璃绪大小姐很喜欢和风的静态之美，您也知道，千寿大人一直都很宠孩子。”老管家走在前面微笑道。
月雪文子将脸深深埋低，暗藏阴翳。
不久之前，月雪璃绪与高似锦一唱一和骂她是疯狗的画面仍历历在目，深深刻在心里。
她的嘴角微微裂开……
“璃绪啊，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月雪文子女士，千寿大人就在前面等您了。”
“好，辛苦了。”
月雪文子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寒芒。
虽说她与这群下人无冤无仇，可是并不妨碍她让潜入进大楼内部的刺客们杀死他们……
在与月雪千寿私下交谈之际，这群服侍月雪千寿的下人们就会被以各种方式杀死。
拉开日式屏风，月雪文子脱下鞋走入会客厅内，看见了月雪千寿。
“千寿大人，这满满一大桌的料理，是为我准备的吗？”
“当然了，文子，你是我们月雪家的功臣，听闻你被族长大人叫去训话，我认为我有必要与你好好聊聊，对整个家族而言，你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如果因为这种事而让本家与分家出现间隙，那就太遗憾了。”
月雪千寿端庄优雅的坐在长椅上，她少见的穿着一袭黑色和服。
在月雪文子的印象里，月雪千寿很少穿和服，她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西装在身，因为她给自己的定位是比较商务的女强人形象，只有在极为正规的场合里才会换上和服。
换言之，月雪千寿对于与月雪文子见面一事是极为重视的。
不过月雪文子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她对月雪璃绪的恨意早已达到了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黑色和服的月雪千寿令她想到了月雪璃绪。
盘起的黑色秀发与颇具古风的柔美五官与月雪璃绪无比相似，白皙到极致的肤色在黑色丝绸布料的映衬之下，会让人误以为是会发光的玉石。
恶心！
又美又恶心！
这身打扮，让月雪文子想起在医院病房内，与高似锦一起怒骂自己是疯狗的月雪璃绪。
她强忍愤怒，流露出柔和的微笑。
毕竟与将死之人动怒，未免太过小心眼了，她现在很想知道月雪千寿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真的认为自己重要，还是要不知天高地厚的对自己宣战。
于是，月雪文子在没有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之下就落座在月雪千寿的对面，摆满一大桌的丰盛料理还冒着热气，月雪文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醇厚芬芳，又动筷夹起龙虾刺身。
完全没有客气的意思。
同时，她也在观察月雪千寿的表情。
按理说，自己如此无礼，月雪千寿就算不动怒，也会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但是月雪千寿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那笑容更像是在赔笑。
“你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月雪千寿仪态举止一直显得落落大方，“你的女儿受到某人的蛊惑，想要离开你，而我的女儿也被他所蛊惑，做出了有违淑女的行为。”
“原来你都知道啊。”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月雪千寿双手合十，满脸愧疚，“能别和璃绪一般见识吗，文子？那个叫高似锦的野小子你随便处置，我不会过问。”
“好啊，我可以放过璃绪。”月雪文子翘起白皙的大腿，“但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和你家的老管家做，我就原谅璃绪。”月雪文子已经不屑伪装。
她来到月雪千寿的家，就是为了当面打她的脸。
冷如刀锋的眸子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老东家，可是，月雪文子依旧没有在月雪千寿的瞳孔中察觉到什么多余的表情，没有笑意，也没有愤怒，只是一汪潭水，平静且没有波澜。
“我开玩笑的。”月雪文子淡淡的说，“我自罚一杯。”
旋即，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文子，我在酒里下了毒。”
“嗯，我知道，可那又如何呢？”
“你会死。”
“我死了的话，第二天一早，全东京都会知道月雪本家多年来的罪恶，尤其是月雪恭一和你，你们这些年来真的就干净吗？事实上，我已经将证据备份了许多份，甚至还有国外的媒体，一旦我死掉，那些资料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爆出来。”月雪文子一边说着，一边痛饮“毒酒”，“你觉得我赶来赴约，就没有想过会死的可能性吗？”
“但是你看不到月雪本家身败名裂。”
“我是看不到，但我会死得很幸福很心安，因为我知道你们都会完蛋，还有我的女儿与你的女儿，她们也会死，而且绝对是不得好死。”
月雪文子摇晃着小小的酒杯看向月雪千寿：
“所以，到底有没有毒？”
“和你一样，我开玩笑的。”月雪千寿回敬道。
月雪文子先是一愣，哈哈大笑，完全不似一个淑女。
就连月雪千寿也笑了。
“但你认为，我真的会对你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吗？你所说的那些证据，普遍都是出现在十年前月雪家族刚刚崛起阶段的，十年，足以让我磨灭掉任何的证据，在这个世界上要想确立证据，不单单要有人证，还要有物证。”
“也对，以你的手段，的确可以消灭掉那些物证，但是群体是愚蠢的，绵羊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哪怕事实与之相反，他们也更愿意相信他们愿意去相信的事，他们甚至还会煞有介事的用自己自以为正确的逻辑去颠覆事实。”
月雪文子用筷子戳烂鱼肚子，目的不是吃，而是玩。
“所以你消灭证据又怎样？一个可怜的女人成为东京教母，人们会思考她为何成为东京教母，会谈及她的过去，会对她曾被迫下嫁给暴力团组长而惋惜，人们会知道她也曾是一个平凡又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小女孩，是什么毁了她？答案是月雪家族的本家与分家，是黑暗到令人窒息的家规，是月雪分家的祖训——花为樱木，人为武士。抛开迷惘，高洁地香消玉殒吧。”
“的确如此。”月雪千寿故作难堪，“你这样一说还真是伤脑筋啊，如此一来，月雪本家可就真的完蛋了，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真的要背叛月雪家族的基础上才行，所以文子，你真的打算与本家一刀两断了吗？”
“逼我的是你们，我一无所有，我原本只有一个可以供我肆意发泄情绪的肉块，可是，你们现在就连那个任我揉捏的肉块都要拿走，那我就一无所有了。”月雪文子凄厉的笑着，“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恰恰也是最强大的时候，因为我不怕死，在我眼中，我们都是肉块，支撑我们的是意志，是灵魂！亲爱的千寿，你的灵魂与我相似，但却南辕北辙，你我注定不是同路之人。”
月雪文子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你亲手杀过人吗？我是杀过的哦，我第一次杀人，是我学生时代暗恋的男孩，当我双手环绕住他的脖子时，他竟然在用同情的眼神看我，你说可不可笑？我该怎么办？当然是继续用力掐死他了，我用我指继续捏扁他的气管与血管，他同情我的玻璃珠终于开始浑浊了，凸出来的眼球一口气溢出了大量粘稠的泪水，和死鱼的眼睛一样。”
“自那之后，我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知道人的肉体不过如此，就是一个躯壳，我们怎样才能强大呢？就是让自己凌驾于一切，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们是生活在丛林里的野兽，只有弱者才会祈求公平，强者来制定规则。”
月雪千寿小酌一口。
“你真弱。”
“你说什么？”
“你根本不明白规则，你充其量只是任我们玩弄的兽类罢了，懂得暴力的人是强壮的，懂得克制暴力的人才是强大的。”
“放屁！”
月雪文子将酒杯狠狠朝月雪千寿的脸扔了过去，酒洒了月雪千寿一身。
“你对我缺少足够的尊敬！”
“因为你不值得我尊敬，算了，你想背叛家族，就背叛好了，我只是想来看看过去用铰链牵着的疯狗能闹出多大动静罢了。”月雪千寿掏出白色的手帕擦拭着自己的脸，“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千寿，你是否明白呢？我来赴约，也不是抱着赴死的心态来的，而是抱着杀你的心态来的。”
“所以你要动刀了吗？”月雪千寿依旧坐在位子上不为所动。
“是啊，千寿，你太自以为是了。顺便一提，你家的佣人肯定也都被我派来的杀手们给除掉了，刚才我进你家时，特意在门口留了一个缝隙，让他们进了这个大楼，我本以为你会有一些安保措施，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这样一来就省着在市区内开枪了。”
“暴力啊……”月雪千寿沉吟道，“你简直跟猴子一样。”
“随你怎么说，被猴子或疯狗杀死的人类，也只能在这里呈口舌之利了，顺带一提，我不会亲自动手，因为我的目的可不只有杀死你一个人，我要毁掉整个月雪家族，在这场袭击中，我也会作为受害者。”月雪文子扬起手臂道，“好了，是时候了，进来把月雪千寿给肢解掉吧，我想，将母亲肢解的肉块寄给她的女儿，一定能让她勾起幸福的回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雪文子之死
“幸福的回忆？”
月雪千寿勾唇浅笑。
方才的挑衅仿佛是一个世纪性的笑话。
“我的女儿很重视我这个当母亲的，但是，我还不足以让她彻底失控你明白吗？你以为将我碎尸万段邮寄给我的女儿我的残肢会令她痛苦？也许会感到些许痛苦，但绝对不会绝望，因为对我的女儿而言，世界上已经有这样一个人，让她无论遇到何等挫折都能重新站起来。”
月雪文子的脸庞渐渐开始变得阴沉。
“文子，你从未享受过爱吧？因为自己没有爱，所以竭尽全力去破坏眼前一切的美好事物，你真是个胆小鬼，生活在扭曲的舒适圈里始终不愿意走出来，就算你真的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杀死我，我也觉得你可悲。”
“住嘴吧！”
“习惯了黑暗，就去为黑暗辩护，受尽了痛苦，就去为折磨代言，摧毁那些比你更勇敢，更有热量的人。”月雪千寿款款站起身，“我和你一样？别开玩笑了，我只是为了我的目的不择手段罢了，但我还没有扭曲到破坏转瞬即逝的樱花之美，也不曾去对照亮前方的月光而心生嫉妒，卑微如尘土不是你的错，但扭曲如蛆虫的你，只会被人踩扁。”
比起直白的挑衅，眼下月雪千寿直白的话语更能直击月雪文子内心深处的自卑，从小被家族主宰婚姻时她是没有想过拒绝，她也曾有过很多次幻想过向暗恋的男生表白。
两个人干脆一走了之，逃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可是，月雪文子没有那么做，她陶醉于家族的人们给她标榜的“听话懂事”的标签中，心甘情愿投身于黑暗，而且她也认为痛苦是一种财富，至少会显得自己更“高级”。
这正是塑造了月雪文子三观的底层逻辑。
现在，月雪千寿竟然在全盘否定自己的生存之道。
“月雪千寿，你不可原谅！！！”月雪文子一把掀翻桌子，丰盛料理全部借此狠狠掉落在地上喂了细菌。
“你看你，又急了。”
“千寿，我要看你等会是不是也能像现在这样口齿伶俐！”月雪文子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于是得意的说，“进来吧，不过不要一下子杀死她，我要折磨她，削掉她的四肢，将她身上的破洞都用沾染污秽之物的棍子填满，我要让她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扭曲与暴力才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她桀桀狂笑着。
刚才来到月雪千寿家之前留下的那道门缝，全部都是各大暴力团最顶级的杀手，如今就算三大暴力团的组长尽数逃离东京，月雪文子仍旧对暴力团有极大的影响力。
三大暴力团组长过去之所以不看忤逆月雪文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月雪文子对干部们的渗透早已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就算那三个暴力团组长走了，月雪文子也毫不担心。
日式屏风的门再度被拉开。
月雪文子泛着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球回头去看，她期盼的处刑时刻就要来临了，然而站在门口的人并不是她派出去的杀手，而是……
“千寿大人，我听见会客厅这里传来的巨响，没事吧？”慈眉善目的老管家毕恭毕敬的走了进来。
“无伤大雅，只是文子似乎对饭菜不太满意，仅此而已。”
“噢，那可真是太糟糕了！这些料理，可都是我向吉武寿司的行政主厨吉武正宏先生学习的，那可是一家三星米其林餐厅啊，看来我还是只学到了皮毛而已……”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服部。”
月雪千寿用安抚的口吻说道。
“唉，真是太伤心了。”
老管家缓缓走入会客厅内，躬着腰，亲自开始打扫掉在地上的残羹。
按照月雪文子脑海中预演的计划，此刻这个老头以及其余佣人们应该都已经死绝了才对，怎么还能站在这里？
莫非那些杀手也反水了？
不可能！
月雪文子断定那些杀手绝对不可能反水，除非他们已经不在乎他们家人的安危了，尽管月雪文子不想亲自动手杀死月雪千寿，想要伪装成受害者被媒体包装成正面人物，但眼下她的大脑已经彻底被无尽怒火所占据。
她掏出了放在挎包里的手枪瞄准月雪千寿，看到手枪，月雪千寿不慌不忙的站在月雪文子面前，依旧是那样的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似的。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去死吧！”
月雪文子大声咆哮道。
手指也在同时叩响了扳机，但是很快，那枚子弹似乎在空中与某个东西碰撞，发出了叮当的声音，方才还在打扫地上垃圾的老管家仍旧俯首扫地，可刚才就是在老管家这边，似乎飞出了个黑影。
一把手里剑插在了墙壁内，另一侧，则是子弹留下的弹孔。
“对不起，千寿大人，我破坏了这栋房子的美观。”
“无碍，服部，你做事不要太完美主义，光是用手里剑阻挡子弹就已经很好了。”
“不，夫人，按照我计算的角度，刚才手里剑击落子弹后，造成的冲击力应该不会留下弹孔，这下又要花一笔不菲的钱来进行后续的修缮工作，实在是糟糕啊……”
月雪文子有些愕然。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能用冷兵器来击落子弹，这老头难道是忍者吗？
月雪文子的记忆里，老管家擅长园艺，擅长乐器，甚至可以为月雪千寿打理工作上的业务，以及司法上的各类官司，不承想这个老管家还能当保镖。
“千寿大人，所有入侵者都已经制服了。”
清脆的女声在外面响起。
刚才端庄优雅的女仆们此刻都换上了紧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