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忽然大声叫住了对方，莉莉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尴尬的咳嗽两声。看着面前的学生，艾蒂尔看出对方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不太擅长与人沟通和交流吧。
“来我办公室吧。”
院士的办公室是学校安排的单人办公室，条件甚至比博佛依院长的办公室条件还要好。刚一进入其中，莉莉安就闻到了一种清新的花香气，香味明显但不吐出，闻上去也不浓烈，是让人很舒服的香味，仔细看去，是艾蒂尔办公桌上的一盆开着白花的植物发出来的。
“这是栀子花，你如果介意的话，我把它端到外面去。”
“不不，不介意。”
艾蒂尔给莉莉安搬了一张黄木的椅子，自己也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而是搬了一
张同样的椅子坐在了她的对面。泡上一杯绿茶，又拿来了几块自制的绿豆糕。
“吃点这个吧，消暑。”
莉莉安发现，艾蒂尔办公室的东西基本都是双人的，两个凳子，两个茶杯.....看来有一个人经常来这里，肯定就是薇尔莉特了吧......而艾蒂尔也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她应该比薇尔莉特要小上一岁，一头浅绿色的短发，年纪轻轻就戴上了厚重的眼镜，脸上有着雀斑，看上去是个很可爱的姑娘。莉莉安环顾四周，这里摆满了各种图书，有两个书柜，除此之外还有独立的卫生间，一台打字机就摆在桌前最显眼的位置，而此时艾蒂尔衣领上别着的，正是她一直在追求的，特A级别的自动手记人偶徽章。
这个徽章她也在薇尔莉特的衣领上见到过，她是班级里唯一一个已经从事工作的职业人偶，其他人包括自己，都是学校的学生，还没有真正的就职过，自然也没有这种徽章。
“你黑眼圈真重啊，眼睛里也全是血丝，总是熬夜吧。”
“熬夜对内脏的负荷非常大，好好睡觉吧。”
艾蒂尔办公室的绿豆糕超级好吃，一吃就知道是自己做的，莉莉安不禁询问起这个绿豆糕时，她听到的却是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这是薇尔莉特做的，她在人偶学院大一就读。”
很自然的就聊了起来，艾蒂尔一点都没有院士的架子，可就在这时，一个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对着艾蒂尔说道：
“艾蒂尔医生，来了个病人，十六岁非常年轻，车祸，心跳都停了。”
“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艾蒂尔也顾不上莉莉安了站起身就小跑起来，听来人所说，是骑自行车的时候撞倒了马车，恰巧头就磕碰在路边的青石砖上，颅内出血是肯定免不了了，呼吸和心跳在送来的时候马上就停了，现在其他人正在全力抢救，但艾蒂尔必须到场。
莉莉安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她也赶忙跟在艾蒂尔后面，医院离这里非常近，加上艾蒂尔全程都是在跑着，十几分钟她就已经冲进了手术室，就这样，从下午两点一直到晚上六点，手术室的灯光一直亮着，艾蒂尔也一直都没有从里面出来。莉莉安实在站的累了，便蹲在了墙边，就在这时，她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高跟鞋的声音。
哒...哒...哒.....
薇尔莉特捧着做好的晚饭来到了手术室外，看见莉莉安也等在这里，她没有说什么，而是很自然的坐在一边。两人彼此沉默着，薇尔莉特就好像习惯了这样。
“艾蒂尔医生好像在和死神抢人呢。”
率先打破沉寂的是莉莉安，两人特意坐在了离家属很远的位置。薇尔莉特点点头，看着里面即将冷掉的饭，她便将饭菜递给了莉莉安。
“你还没吃晚饭吧，这个你吃了吧，还没有冷掉。”
“那一会你们怎么办。”
“我们可以去餐厅，但我不想让现在的食物冷掉。”
打开竹篮，里面摆满了美味的食物，看样子极了。莉莉安不会做饭，她完全不知道那些食材是怎么变成这些美味佳肴的。因为太过美味了，她吃了第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真羡慕你，薇尔莉特，从各种方面来讲，你都是那么的耀眼。”
听了莉莉安的话，薇尔莉特抬起头来，语气平淡的说道：
“我是一个平庸的人，读过几年书，这一生也没有什么追求，只想和自己爱的人共度余生。”
“我也看出了，艾蒂尔医生无时无刻都想在你身边，张口闭口提的都是你，但你这样的话....不会觉得疲倦，或者失去新鲜感么？”
当莉莉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薇尔莉特的眼神好像在说，她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新鲜感，疲倦期什么的，这只是书中的定义，薇尔莉特心中的爱，却有着自己的坚持。
“莉莉安，人生不过七十余载，除去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五十多年，这五十年再除去一半黑夜，便只留下二十五年。”
“再除去每日工作学习，甚至是生病等其他时间，留给两人相爱的日子，也不过那白驹过隙一般的时光了。”
莉莉安被薇尔莉特说的哑口无言，在她阅读的书籍课本里，男女主人公的爱大多悲剧，多是背叛分离的下场，所以她的爱情观是悲剧的，在这次考试之中，她的作文才会低薇尔莉特一等。而薇尔莉特，她倾注了全部的爱，所撰写出来的信，才真的是扣人心弦。
“过去我的心很小，什么都不懂。”
“爱上一个人之后，我的心开始慢慢变大，大到为了她，装下很多东西。”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们被推开，艾蒂尔缓步走出手术室，她的身影如同凯旋的战士，伟岸的神明，与死神战斗的英雄。尤其是当男孩的家属将艾蒂尔围拢其中，艾蒂尔那轻轻的一下点头，这个场景，可以说是震撼人心！
看着现在的艾蒂尔医生，莉莉安的内心忽然就感觉一片通明，现在的她，只想坐在打字机前，将今天的所见，一字不落的，全都写下来。
三十六章：画家与自动手记人偶 : 我最喜欢的
“我最喜欢的，不是当人偶，而是当一个画家。”
“但我的命运，早就被安排好了，注定是一个家族的牺牲者，一个王子的附属品。”
放下手中的钢笔，合上日记，泰尔因·瓦尔兰独自面对墙壁，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泪。她已经搬回了之前的宿舍，薇尔莉特还是不回来住，只有玛丽安和她住在一起，此时已经夜深了，她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我现在的成绩，恐怕真的没办法从这所超级名校毕业了......”
“我不像薇尔莉特，她好像生来就站在顶点。”
在不曾知晓薇尔莉特过去的人眼中，薇尔莉特的人生是值得羡慕的，美好的，令人向往的，但她们并不知道，薇尔莉特为了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撕心裂肺的疼痛。
CH邮政公司里，艾蒂尔正看着自己的存折，里面有房子出租的月租，这个月的工资，她一笔一划的记着每一笔账，现在的公司周转非常困难，艾蒂尔每个月还要分出五千布尔去帮助公司运转，这里是她的第一个家，霍金斯现在有难处，她必须帮助一把。
现在的薇尔莉特其实已经没有工资了，艾蒂尔反复对薇尔莉特强调，这不需要有任何的负罪感和压力，现在的薇尔莉特完整的将学业做完，以后自然会有更多的回报。
“今天的那个浅绿色短发的女孩你认识么？”
“我的同班同学，莉莉安·温蒂尼费德，博佛依校长的女儿。”
“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
“我也不知道......”
薇尔莉特今天喝了一杯黑咖啡，现在也没有什么困意，她躺在床上，看着油灯下记账的艾蒂尔，慢慢的支起身体，轻轻的吻在了艾蒂尔的脸上。
“不睡么？”
“有些睡不着，今天长官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样子真的非常帅气，您拯救了一个家庭呢。”
“算不上拯救，那个孩子就算恢复了，有半边身体多少都会失去一些机能。”
“不过至少，命保住了。”
艾蒂尔不想和薇尔莉特形容当时的场景，虽然薇尔莉特见过更加血腥残酷的。艾蒂尔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其实，今天我的行为是有很大风险的。”
“病人家属并没有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也没有在其他的责任认定书上签字，万一我手术失败，孩子死去了，我很可能会被家长追责，吃官司。”
“说不定，前程就毁了。”
艾蒂尔沉默许久，对着薇尔莉特说道：
“但我看见他，他还那么年轻，正是青春最美丽的时候，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我已经没时间等待那该死的签字了，我的心里也没有想那么多。”
“薇尔莉特，如果我因为这件事丢了工作，你会责怪我么？”
薇尔莉特从背后慢慢抱住艾蒂尔，柔声说道：
“绝对，不会的。”
“我爱你，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低贱或者高贵，我们绝不分开......”
“你这些情话是在哪里学的？听起来让我的心都化了呢。”
........
今天是学校的休息日，艾蒂尔特意请了假，给豪森医生买了点水果，这才让他心甘情愿来代她的班。这一天艾蒂尔想弥补之前欠下薇尔莉特的独处时间，于是两人便一早就从家里出发，打算一起度过这美好的一天。
咖啡加上蛋奶酥，两人平时吃的基本都是营养丰富的蔬菜夹肉片的三明治，还有牛奶和坚果，鱼油之类的食物，不过偶尔的放纵还是要有的。薇尔莉特还是会去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而艾蒂尔更喜欢加了浓牛奶和方糖的放纵版本。
“这家的厨师水平真高，蛋奶酥火候把握的太棒了。”
今天一整天都要在一起，薇尔莉特已经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了，只感觉和艾蒂尔在一起的时候，清风在低吟，鸟儿在吟唱，就连树叶吹拂的沙沙声，都变得无比悦耳。只要和她在一起，即使只是在床上躺一天都没问题。
“你穿上我买的新衣服了。”
“真美。”
薇尔莉特在今天穿上了那件淡粉色的碎花长裙，在不穿工作装的时候，更显得休闲和自由了。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薇尔莉特都是个美人，只是看着薇尔莉特，就连口中美味的蛋奶酥，都已经没有味道了。
“今天想玩点什么？”
“我们去海边散步吧。”
“又去海边？”
嘴上虽然这么说，艾蒂尔已经站起来了，薇尔莉特也很自然的牵住艾蒂尔的手，正当两人要走的时候，忽然在街头上，艾蒂尔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你舍友么？”
寻着艾蒂尔所指的方向看去，薇尔莉特说道：
“泰尔因·瓦尔兰，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同时也是一个成绩很好的人。”
“泰尔因·瓦尔兰......可是你的成绩单我看了，她好像成绩很差啊。”
“她....只是不喜欢这个专业罢了。”
艾蒂尔捏着下巴，充满疑问的说道：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坚持呢？”
“或许是她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人的期望吧。”
薇尔莉特的话一语中的，泰尔因的身上背负着太多的期待，这非常沉重的大山将她拖垮了，现在的她，全靠着自己的意志在坚持着，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如果让她在美院就读，以后或许就是下一个文森特·梵高。”
牵住薇尔莉特的手，两人走下咖啡厅的旋转扶梯，对着独自走在街上的瓦尔兰挥了挥手。今天她要去看莱顿市的画展，虽然里面大多都是高仿品，没有什么真迹，但她还是想要去瞻仰一番。
“那次画展，你最期待哪一幅画？”
“雨落鸢尾。”
泰尔因·瓦尔兰不假思索的说道：
“大雨击打后的鸢尾花园，两位绝美的女性牵着对方的手，在雨后的鸢尾花园中翩翩起舞，她们象征自由，象征和平。”
“今天也是知道，它要在画展上展出，我才会花钱去看的。”
雨落鸢尾，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薇尔莉特和艾蒂尔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告别了泰尔因后，两人来到金色的沙滩上，撑起租来的遮阳伞，让凉凉的洁白浪花冲刷自己的双脚。如此美景之下，人也变得倦怠了，艾蒂尔平躺在沙滩上，薇尔莉特则依靠在她的怀里，没有伪装，没有工作，没有学业，只是珍惜现在的彼此。
从包里拿出牛角面包递给薇尔莉特，艾蒂尔望着天空中飞翔的海鸥，它们在蓝天上自由自在的翱翔着，它们每一只鸟都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在艾蒂尔的眼中，它们比人类更加自由。想起今天泰尔因小姐的表情，艾蒂尔内心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在学业和竞争压力如此巨大的圣辉星兰，还要每天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不就是一种折磨么......
“你的朋友，不该在这。”
“她应该去追求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将光阴浪费在其他上面。喜欢画画，就应该勇敢的放手去做，一边兼顾着自己不喜欢的人偶学业，一边还想着画画上的事，这样的话两边都不会出成绩的。”
薇尔莉特低下头，喃喃的说道：
“其实，她来这里学习的目的是因为家里的期待，她毕业之后就要去联姻了，圣辉星兰的学历是在为她的履历镀金。她身上所背负的，是拯救家族的重任。”
“这就不奇怪了，薇尔莉特，为了更加珍视的东西，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你总要做出取舍。”
两人一起在海滩上坐了两个小时，她们太久都没有好好说话了。
“薇尔莉特，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让你的人生，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
“而你，也不会被任何人瞧不起。”
........
今天下午，艾蒂尔打算去看看米歇尔奶奶，作为布甘比利亚家族的年长者，基尔贝鲁特，迪特福利特和勒玛菲尔特的母亲，艾蒂尔想要去见见她。而布甘比利亚家族的侍从们也都认得艾蒂尔院士，所以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
已经过去好多年了，米歇尔奶奶的阿尔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艾蒂尔坐在她的对面，她已经记不起
她来了。在艾蒂尔重新介绍自己，并且诉说了过往之后，米歇尔奶奶才渐渐想了起来，在这之后，自然也是少不了各种美食的投喂了。对于米歇尔奶奶端来的各种牛奶饼干，瓜果甜点，艾蒂尔也是来者不拒，薇尔莉特也在行礼过后，对奶奶表示慰问。
吃完点心后，艾蒂尔做了许多常规测试，指标一切正常，这让她十分开心。就在这时，卧室的大门被打开，勒玛菲尔特抱着胳膊站在门边，注视着不请自来的两个人偶，微笑着说道：
“真是稀客啊，还以为你们结婚了之后就把这里忘了呢。”
勒玛菲尔特的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几分追责，艾蒂尔自知很亏欠勒玛，因为两个孩子的家庭教育，基本都是由她负责的。艾蒂尔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对于勒玛菲尔特，她一直都觉得心怀歉意，毕竟带孩子，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我欠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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