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棠
“贵安，米歇尔夫人。”
艾蒂尔很庆幸自己平时都习惯穿着白色的长裙，如果是裤子的话，现在她连能提的裙摆都没有。一见到艾蒂尔过来，米歇尔夫人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不停的对着艾蒂尔连连招手。
“哦，我的孩子，快到这来。”
四十章：艾米与自动手记人偶 : 海盐的黄油饼干
来到米歇尔夫人面前，艾蒂尔慢慢伸出手，轻柔的搭在了米歇尔夫人的脖颈上，没有人注意到艾蒂尔的这只手，毕竟六十的生日宴，大家都在忙前忙后。除了
布甘比利亚家族，许多政界的人物，还有军队的军官都会过来，没有注意到艾蒂尔的手，正在散发着柔和的暖黄色微光。虽然艾蒂尔已经不再使用力量去完全治愈别人，但稍微缓和症状，她却可以做到，并且在医院里经常这样做。随着艾蒂尔的手微微变暖，米歇尔夫人大脑中的神经和血管都变得慢慢通透起来，一些老化僵硬的动脉，也被悄悄的滋养起来。
“艾蒂尔，快来，我烤了黄油饼干。”
米歇尔夫人就像一个渴望表扬的孩子，在她的记忆当中，艾蒂尔是一个很喜欢吃东西的人，只要有好吃的东西，那么她就会开心。这就是这个老人为数不多记忆当中的一环了，简单而充满了慈爱。
艾蒂尔坐在老人的对面，捧起她手中满满的一盒饼干，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嘴里。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被站在远处的迪特福利特看见了，就连这个铁血的海军少将，也忍不住坐了下来，什么也不说，安静的欣赏。似乎是兄妹间的心有灵犀，勒玛菲尔特与基尔贝鲁特也不约而同的停下手中的活计，不发出任何声音，只安静的注视着。
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母亲慈祥的微笑着，艾蒂尔也一口接着一口的吃着手中的饼干，这幅画面真的美极了，就连观看的人，感觉都被一股暖意覆盖了全身。
三兄妹平日里都有着各自的事业，他们的人生正是大放异彩的时候，却不知不觉的缺席了家人的陪伴。见到艾蒂尔来了，米歇尔夫人笑的前所未有的开心。也许是因为少了对母亲的关爱而产生的负罪感，三人一同上前，一人拿了一块黄油饼干。
“妈，生日快乐。”
一口咬下去，一股海水一般的苦咸味瞬间弥漫口腔，三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看来米歇尔夫人一定把海盐当成糖霜放到了饼干坯里。三人顿时被咸的皱起眉头，面容扭曲，可是再看见艾蒂尔的时候，三人不免羞愧难当。是啊，他们只是吃了一块就被咸成这样，艾蒂尔却一直在吃，脸上带着笑容，她一直在忍着，直到把一盘饼干全都吃完。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艾蒂尔阁下。”
迪特福利特亲自将醒好的红酒倒进艾蒂尔的杯子里，亲自倒酒，这也算是这个骄傲的男人，对艾蒂尔表达的最崇高的敬意了。艾蒂尔看着面前的红酒，想必迪特福利特也是贵人多忘事吧，即使是这种红酒，自己也是一喝就倒，于是礼貌的将酒杯推了推，用白色的纸巾将杯口盖住。
“医者，理应博爱，面对任何病人，都不能有高低贵贱之别。”
“如果我痛苦的表情让米歇尔夫人伤心了，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听了艾蒂尔的话，迪特福利特说道：
“这么说，是你博爱的心，成就了你的超凡医术对么？”
“并不对。”
艾蒂尔摇了摇头，用清茶冲刷着自己口中的苦咸味道。
“医者，医治过得人越多，医术越高明。换句话来说，就是，医死的人越多，医术就越高明。”
“你倒是一点也不加修饰。”
迪特福利特一边说着，一边将红酒端走，亲自给艾蒂尔斟上清茶。
“那么艾蒂尔阁下，听你这么说，为将者，似乎也和医者同理。作为指挥者，如果不经历几次败仗，那便是骄兵，永远也不是一个好的指挥官。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百战百胜的将军，也没有包治百病的医生，有的只是败而不殆，败而益勇。”
听到这，艾蒂尔苦笑一声，迪特福利特还真是少数理解自己的人。艾蒂尔自己也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就比如这阿尔兹海默症，就是她无法逾越的大山之一。除此之外，无能为力的事情她见得太多了，但她不敢与别人说出口，很多人都指望着她呢。但是，迪特福利特的理解，让艾蒂尔终于可以短暂的松下一口气。
“嘿，我第一次发现你在边上的感觉还挺好的。”
“哼，多事的女人。”
两人默契的举杯相碰，能有一个了解自己的人感觉很好，尽管这位有时言语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迪特福利特很想找机会与艾蒂尔促膝长谈，但两人都有各自的事业，走着不同的路，彼此生命中，道路交汇的机会其实非常少。
“话说，你们两个拍婚纱照了没有。”
“婚纱照？”
“对，没错，新婚的夫妇都会拍照，将最美好的瞬间留存下来，你别和我说你们领了证就什么都没再做了。”
“啊......”
对于迪特福利特的话，艾蒂尔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看着艾蒂尔的尴尬表情，迪特福利特皱了皱眉，开始一一的问了起来。
“婚礼呢？”
“......”
“蜜月旅行呢？”
“......”
“订婚宴呢？”
“......”
“你们两个领完证就继续工作了？”
“......”
看着艾蒂尔一直沉默，以及脸上浮现的尴尬表情，迪特福利特忍不住一把将手按在脸上，就连他这个最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人都要替她操碎了心了。这是一对什么夫妻啊，没有婚礼，没有请帖，没有宴会，什么都没有。艾蒂尔现在绝对属于一个高收入人群了，怎么生活还寒酸成这个样子。
“等薇尔莉特回来，你俩就给我拍婚纱照去。”
“真是，结婚都这样敷衍，真是两个愚蠢的家伙。”
今天被骂艾蒂尔一点也不觉得冤枉，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的确，她还欠着薇尔莉特一个婚礼以及一套漂亮的婚纱照呢。尽管现在薇尔莉特有了名分，但在形式上面，对于薇尔莉特来说，真的是太过委屈了。
四十章：艾米与自动手记人偶 : 枯燥的宴会与天使的奇迹
结婚只有一个小小的证件，这的确太委屈薇尔莉特了，她值得更好的，她应该有一个盛大的婚礼，在圣彼得大教堂里，天上的群星都为她歌唱，漫山遍野的鲜花，都为她摇曳起舞。她应该有一件最漂亮的婚纱，在无数祝福的簇拥下，缓步走向自己的幸福，因为她是一个宛若神明的女孩。
“我的确对她的关心太少了。”
自从薇尔莉特上了大学以后，艾蒂尔对她的关心就散了一半在医院里，又散了一部分在她的成绩单上，最后剩下的也只有晚间小憩时的那一点温馨和甜蜜，这的确少的可怜。薇尔莉特虽然从来不说，但她心中是否觉得委屈呢？
“是啊是啊，结婚怎么能没有婚纱照呢，等她回家之后，我就带她去拍。”
随着时间的推移，家宴中陆陆续续迎来了许多宾客，其中有政治家，有莱顿的官员，有军官已经他们的眷属，也有不少可爱的孩子们。布甘比利亚家族在莱顿的影响力很大
，所以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艾蒂尔从不用去奉承的献殷勤，因为她就是这里最闪耀的一颗星星，宴会中的压舱石。她光是坐在那里，就有许多别人眼中的达官贵族们，亲自过来敬酒，行礼，问好。
比起大人们，被带来宴会的孩子却都十分拘束，这其实是一个严肃的场合，大家手中握着香槟或者红酒，交谈的都是生意和官场上的事，每个人都端着一副架子，戴着华丽的面具，将真实的自己伪装在躯壳当中。这也是一场明争暗斗，都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和权利。
“嘿，小孩儿，过来。”
艾蒂尔对着自己对面藏在父亲背后的小男孩招招手，这个六七岁的孩童一直躲在高大父亲的裤脚后面。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似乎都很陌生，被艾蒂尔这么一招呼，他更是像一个刺猬一样将自己缩在父亲身后。
看着艾蒂尔院士叫自己的孩子，父亲的内心喜悦至极，但看着自己的孩子战战兢兢的样子，内心也开始焦急起来。一边催促着，一边把男孩往艾蒂尔的方向推了推。艾蒂尔早就注意到这个怯懦的小孩子了，看得出他的家教一定很严格，或者经常被父亲责骂，所以才什么都不敢做。
“这场宴会，真的糟糕透了啊......”
只用了几分钟就吃完饭了，艾蒂尔端着红茶，那本应该清香怡人的香茶现在喝起来却索然无味，明明今天宴会的主角是米歇尔夫人，是一场生日宴，但是现在却变成了贵族们谈生意，互相交际的场地，而宴会的主角却被晾在一边。
“啊，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米歇尔夫人坐在轮椅上，虽然宴会让她的三个孩子全都聚齐在此，但他们却各自都在招待着宾客，与宾客交谈着。米歇尔默默的注视着旁边巨大的落地窗，眼神中充斥着落寞和一丝淡淡的忧伤，手中端着孤零零的蛋糕一角，她给艾蒂尔的感觉就像那个孩子一样，与宴会格格不入，像被孤立了。
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忽然，米歇尔夫人的轮椅被人轻轻的握住，艾蒂尔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小声说道：
“我们离开这里怎么样？夫人？”
在看到艾蒂尔来到自己身后的时候，米歇尔苍老的双眸中泛起了微光，就这样蹑手蹑脚的，艾蒂尔悄悄的把米歇尔夫人，这个宴会的主角给运了出去。当勒玛菲尔特，迪特福利特和基尔贝鲁特意识到这一点时，米歇尔夫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妈....咱妈呢？！”
母亲就这样消失在原地，就算是素养很高的三兄妹也禁不住叫出了声，宴会瞬间炸开了锅，而就在他们几个四处寻找母亲的时候，艾蒂尔早就推着米歇尔夫人来到莱顿的街头上了。
“不会让他们追上来的。”
背后张开羽翼，艾蒂尔脚下踏风而行，眨眼间便带着夫人飞翔而去，被艾蒂尔这样带出来，米歇尔脸上的愁容渐渐消失，甚至还笑出声来。她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在天使的陪伴下，远离那该死的尴尬场合。艾蒂尔把米歇尔夫人带到了莱顿巨大的钟楼上面，在这里可以看到莱顿整个市区的城市风貌，艾蒂尔从口袋中摸出了一个杯子蛋糕，还有一根蜡烛，这是她临走前顺手拿的。
“生日快乐，米歇尔夫人。”
“祝您健康。”
祝福简单，蛋糕简陋，用这个蛋糕来给莱顿市最大家族之一的夫人轻生着实寒酸了一点，但米歇尔夫人却开心的吹灭了蜡烛，并且许下了自己的心愿。母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关心孩子的吧.....就算是许愿，也给他们送上了最美好的祝福。
此时的三人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市中心的钟楼下面，都是一副狼狈模样，勒玛菲尔特甚至跑断了自己的高跟鞋。
“给他们一个教训。”
艾蒂尔笑着抱住米歇尔，随着羽翼展开，天使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翱翔天际，留给三兄妹的就只是一地雪花般的羽毛，混合着栀子花的花瓣，从高空中洒落开来。沐浴着白色的雨，艾蒂尔的身影在天空中化作了一个小点，似是想让他们追上一般，艾蒂尔飞的并不快，永远在他们视线的尽头。
“啊，艾蒂尔那家伙！把母亲还回来！”
宴会变成了一场闹剧，但米歇尔被艾蒂尔抱着，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两人飞到海边，坐在金色的沙滩上，艾蒂尔收起羽翼，面朝大海。
“呐，米歇尔夫人，虽然只有一会儿，但我还是想把这个礼物送给你。”
“请站起来吧。”
艾蒂尔的双手闪烁微光，轻触在这位花甲老人的双腿上时，米歇尔夫人竟然再次感受到了来自自己腿上的力量，下一刻，她竟然直接站了起来。而当三人抱着轮椅，再次狼狈不堪的跑到沙滩上时，他们亲眼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沐浴着落日的余晖，站在大海中，与夕阳重叠在了一起。她脸上带着笑，在天使的陪伴下，在海中漫步。
心中的焦虑被一丝丝的抽离了，三人没有走上前，而是默默的一起坐在了沙滩上，看着自己的母亲，以及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这就是奇迹么？”
此时的三人心中，默契的达成了一个共识。
“如果穿着礼服跑二十公里能换来这样的奇迹的话，我愿意每天都这么做。”
四十章：艾米与自动手记人偶 : 婚纱店的女店员
“啊，真是荒谬。”
跑断的鞋跟，开叉的领带，和沾满灰尘的脸。迪特福利特，勒玛菲尔特与基尔贝鲁特三人坐在沙滩上，每个人都狼狈的不成样子。米歇尔夫人站在夕阳下的碧海中，沐浴着晚风，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我们都受到了太多教育，但教育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摆脱现实的奴役，可现在的我们，正试图做着相反的努力，为了适应现实而改变自己。”
“今天都被好好的上了一课啊......”
荒唐的宴会，荒唐的生日，艾蒂尔总是能找到那个华点。都说一个人不能太早遇到太过惊艳的人，现在他们开始逐渐有些理解曾经薇尔莉特的感受了。
“在十几岁遇到这样的人，并且能走到这一步，薇尔莉特可真不容易啊.....”
........
此时的薇尔莉特，也正牵着艾米的手，两人坐在海边观赏着夕阳。环城列车已经行驶了三分之一，她们也离邮局越来越远了，相隔两地，两个相爱的人都在注视着同一片的夕阳，这时候的她们都格外的清醒，就好像她们是唯一活在现实中的人。
“艾米小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很开心.....”
“你知道么？艾米小姐，我认为你要去过你想要去过的人生，而不是去过应该过的人生。”
艾米
注意到，薇尔莉特和艾蒂尔真的越来越像了，她们两个就好像同一个人，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书本中看到的一句话：人们爱上的往往是与他们相似的人，或者是他们曾经的那种人，或者是他们想要成为的那种人。这是哲学家弗洛伊德的名言，而薇尔莉特在列车上，也对她说过萨特的哲学观：
“你从没有失去过自由，你一直都是自由的，你感到不自由，是因为你的自由选择了不自由。”
艾米始终拉着薇尔莉特的手，两人坐在夕阳下，此时的她有些焦虑，因为现在的薇尔莉特，应该在代笔，或者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但她却在陪着自己游玩散心。虽然现在让她想起了过去在贵族学校的日子，她很快乐，甚至说是幸福都不为过。但她心里还是油然而生出一种对薇尔莉特的愧疚感。
“对不起薇尔莉特，我浪费你的时间了。”
“能够从浪费的时间中获得快乐的话，那就不是在浪费时间。”
艾米第一次觉得自己离薇尔莉特这么近，她似乎也不再遥不可及，但艾米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薇尔莉特现在展现给自己的只是自己想看到的一面，她真实的一面，一定早就把自己远远甩开。
“今天晚上就住这家酒店吧。”
就和过去一样，一个房间，一张大床。薇尔莉特换上干净的睡衣之后便躺在了一侧，油灯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暖黄色，旅店的床铺格外的选软，就像躺在羽毛上一样。伊莎贝拉已经不敢对薇尔莉特说一起洗澡的事情了，她的心中清楚，薇尔莉特碰不得，无论自己如何爱她。艾米也知道，只要自己碰触到那个底线，无论怎样，薇尔莉特都会和自己绝交的吧。可是就这样一个美人睡在身旁，又怎么忍不住心跳加快呢。
“我爱你，薇尔莉特。”
在心中小声的说着，艾米闭上眼睛，两人之间有着一道明显的分水岭，她知晓她的人生已经足够糟糕了，如果心灵再脏了，那自己真的就无药可救了。
.......
第二天，在莱顿的市区里，艾蒂尔站在婚纱店铺的展柜前面，抬手捏着下巴，相当认真的钻研着，她在想象薇尔莉特穿上婚纱的样子。
“她穿上婚纱一定美极了。”
这里是一家很特殊的婚纱店，在莱顿的评价相当高，但差评也相当多。奇怪的是，好评如潮的原因都是婚纱漂亮，质量上佳。而差评的原因，却也是清一色的写着，店员的态度不好。艾蒂尔才不在乎店员的态度，只要能买到好的婚纱。而店员在她站在那里时，也在前台悄悄的观看着她，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女性，艾蒂尔光是站在那里，就比这里所有的婚纱都要耀眼。看着艾蒂尔犹豫不决，店员立刻笑着走上前，开始给艾蒂尔介绍起来。
“我们这里所有的婚纱您都可以试穿，可以在更衣室里试一试，看看有没有您最喜欢的款式。”
艾蒂尔转过头，默默的盯着墙上那写着：婚纱昂贵，非买勿动的字眼，那沉默的眼神好像在询问店员，这不是在看人下菜碟么？感受到艾蒂尔无声的质问，店员依旧带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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