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恋晓
“一开始,我发现这件事情后,愤怒的将这件事汇报到贵族议会。”
“然后,当我满心欢喜的迎接前来的检查团时,看着他们与市长相谈甚欢,心就凉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在他们信誓旦旦的对检查团说,之所以没直接发放救济金,是因为要因地制宜,切普利尼赌博业发达,他们考虑到有些人拿了救济金就全区赌了,所以直接全换成了粮食发放下去。”
“听上去很合理对吧,”阿历克赛苦笑一声,“但是,但是啊,那所谓的满仓库的粮食,袋子里装的全都是泥土和石块!”
“哈哈,泥土,石头,”他的笑声有些癫狂,“我在检查团面前,用手指生生撕开了袋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我本以为自己揭穿了他们虚伪的面具。”
“结果,没一个人在意我。”
“他们相谈甚欢,他们言笑晏晏,仿佛没看到我和我身后的一切,仿佛我和那些东西不存在。”
阿历克赛目光空洞,“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你们知道吗?那次事件的结果是他们因为灵活变通获得了议会的表彰,哈,表彰。”
“而我,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甚至连预想中的报复都不存在。”
说到这里,他看向窗外的市政厅,眼中流露出一丝疯狂,“你说我是副市长,但是我在市政厅连一间办公室都没有。”
然后,他转头看向地灵和艾雅法拉,“这就是我的前半生,失败的前半生。”
“我反抗过,斗争过,但什么都没有改变。”
听到这里,艾雅法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斯卡蒂的眼神忽然莫名的波动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我对此……感到遗憾,”地灵则保持了她一直以来的冷静,“但我们只是学者,对于这些事,我们也无能为力。”
“在我们归国后,我会将这里的一切上报给危机合约和熟悉的天灾信使,但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理解,”阿历克赛勉强笑了笑,“毕竟所谓危机合约,只是一个平台而已……一个平台,怎么能改变乌萨斯这样腐朽的国家呢……”
他慷慨激昂的说道:“现在的乌萨斯需要的不是一两篇论文,需要的事一个像上一代皇帝陛下那样雄才伟略的统治者!”
“只有那样的陛下,才能……”
说到这里,他似乎反映了过来,再次垂下头,“哈,我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
“又能改变什么……”
听到这里,艾雅法拉低下头。
乌萨斯上一任皇帝,老实说,在莱塔尼亚他的风评不怎么好。
毕竟发动了那么多场战争,而莱塔尼亚同样是与乌萨斯接壤的国家。
但或许……在乌萨斯人眼中,他们会更拥护这样的皇帝吗?
彼之英雄,吾之仇寇。
“按照阿历克赛先生的说法,或许……我们是无法在切普利尼获得答案了,”地灵叹了口气,又要加班了。
唉。
“看来必须前往现场自己测量了。”
“毕竟,切普利尼能弄虚作假这么多年没被发现,这里的天灾信使肯定已经……唉,又是一桩麻烦事。”
她回想起了汐斯塔的克洛宁,感叹一声:“既然做了天灾信使那为什么还要涉足政治呢。”
“这倒是不一定,”听到这里,阿历克赛忽然说道:“两位或许有所不知,就在两个月前,上一任天灾信使遇难了,市政厅重新聘请了一位新的天灾信使。”
“这位天灾信使刚刚从学院毕业,但似乎专业知识十分扎实,而且更可贵的是,他是从切普利尼贫民窟里长大的,能靠着公立学校那点微薄的奖学金一路成为天灾信使,也是一个传奇了。”
“而且传说中他为人十分刚正,在外出留学前就多次对切普利尼一直以来的谎报天灾不满,如果是他的话,或许手里真的有能帮到两位的数据。”
听到这里,地灵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对面的阿历克赛没有察觉道:“如果两位有意的话,我知道他的地址。”
“那就麻烦阿历克赛先生了,”地灵思索了两秒,然后对着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或许我们真的能在他那里得到答案。”
“能帮到两位就好,”阿历克赛微微一笑,“毕竟我这个无能者能做到的事不算多,只要两位将这里的事通报给天灾信使们就好。”
“哪怕最后估计也没多大作用,但至少我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
“嗯哼,他是这样说的啊,”通讯器对面传来了夏语饶有兴致的声音,“地灵,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五成吧,”听到这里,地灵皱着眉头思索道:“或许他所说的过去确实存在,他确实被这里的本土官僚力量打压,但阿历克赛这个人绝不像他自己所描述的那样无能。”
“理由呢?”
“一个无能的人,是怎么精准的找到我们的呢?”地灵冷静的说道:“难不成他真的被打压到了连一点正经事都没有,只能每天在市政厅广场上喂鸽子,然后对着每一个愁眉苦脸从市政厅出来的人讲一遍自己的遭遇吗?”
“然后呢?”
听到这里,地灵知道,这个新上司是要将自己的所有价值压榨出来了……
这些事就不该自己一个科研人员来做啊混蛋!
本来地灵是想撂挑子的,再不济也要抗议一下,但奈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全新的知识体系,环境改造等等等等,让其他有点上进心的学者知道了,哪怕贴钱也要来干活的那种……
真的,无法拒绝!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还能怎么办呢。
“他明显知道我们的来历,知道我们的目的,精准的在人群中找到我们三人,先是用现实遭遇想博取我们的同情,艾雅法拉明显中招了,斯卡蒂小姐……她从不关心这些,而我屡次打断了他的表演,让他意识到了我们不是单纯的学者。”
“所以他在我提出离开城市后,立马抛出了新上任的天灾信使或许不愿意与市政厅同流合污的消息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很好,”夏语的赞叹声从通讯器对面传来,“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大概率,我们会一无所获吧,”地灵叹了口气,“然后他会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都是用烂的把戏了。”
“但我们还是得去找那个天灾信使,毕竟,超大型寒潮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真的存在,在这种情况下贸然去采集数据绝非明智之举。”
“只能作为最后的方案。”
353 信任与背叛
“维克多先生,我们还不撤离吗?”
看着周围感染者们期盼的眼神,维克多张了张嘴,最终颓废的低下了头。
“我说过了,没有天灾。”
他低着头说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这里……”
“可是,可是万一呢?”一个中年男人惴惴不安的说道:“大家也都从收音机里听到这里,这两天切普利尼的频道里全是寒潮天灾的消息,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就是啊,如果是假的,那那些大老爷们图什么呢?”众人七嘴八舌的说道:“总不能……是图我们这点勉强糊口的口粮吧?”
“对啊对啊,毕竟……那可是寒潮啊……”
听到这里,维克多想和他们解释一下,切普利尼关于天灾消息弄虚作假的一切。
但是他抬头便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他记得,中年男人名叫马蒂奇,是切普利尼一家工厂的工人,在前一段时间,大概在两三个月前吧,马蒂奇还和自己闲聊说过,上面的那些大老爷天天谎报天灾消息,然后把所有的救济金全吞了,言语中充满愤恨。
是啊,眼前这些人基本都是切普利尼本地人,市长和官僚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他们如何能不知道。
能让他们都慌成这样……切普利尼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难不成……真的有天灾?
就连维克多自己也动摇了。
但伊戈尔……他会骗自己吗?
维克多脑海里回忆起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
伊戈尔是个十分懂事孝顺的孩子,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他才12岁,但在那个年纪,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他孝敬父母,尊敬师长,虽然从贫民窟里走出来,却没染上任何恶习,读书用心,当时的自己感叹贫民窟里出个人才不容易,所以便一直和其他人一起资助他完成学业。
虽然作为中产阶级的教师薪资也不算太多,但是……至少还是能挤出点余钱的。
直到自己两年前意外被感染,恰逢乌萨斯对感染者政策的收紧,便只能将所有财产留给妻女,独自逃往荒野。
那时候的伊戈尔还在维多利亚读书,失去了自己的资助,那孩子估计在维多利亚受了很多苦吧,唉。
逃往荒野后,维克多偶遇了现在围在他身旁的人们,大家都是感染者,都是从切普利尼逃出来的,有些人曾是自己的学生,有些人的孩子在自己这里受过教育。
维克多是个好人,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会因为欣赏伊戈尔所以一直资助他完成学业,他会因为学生早早辍学前往工厂而苦口婆心的去劝他们的父母,这些事迹数不胜数。
在被人认出来后,他就稀里糊涂的成为了这些人的首领,在茫茫雪原中带着他们挣扎求生。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或许是他前半生的善良感动了上天,在一处废弃的村庄,他们得到了暂时的居所,也与另一股感染者合流,他们都是些农夫,靠着大家齐心协力,和自己以前在城市里认识的一些好人的支援,感染者们勉强在茫茫雪原中活了下来。
十天前的相逢是一场意外。
那时,自己正带着人查看布设的陷阱,生存的重担在两年内将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师逼成了一个老练的猎人。
在一处陷阱里,他看到了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学生伊戈尔被倒吊在树上,周围撒满了散落的文件和看不懂的仪器。
赶忙放下他后,才回想起自己已经是个感染者了,维克多尴尬的放开伊戈尔,却被对方死死的拥抱住。
口中不停呢喃道:“太好了,您还活着,老师,您还活着,我不会是做梦吧……”
丝毫没有嫌弃自己是个感染者。
维克多对他的态度感到十分欣喜,在一番交谈过后,才知道伊戈尔在失去了自己的资助后并没有放弃学业,而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名天灾信使。
就在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学生真的成材了的氛围里时,伊戈尔知道了他们就住在附近,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从远方的密林里传来呼喊,显然已经有人找过来了。
两人来不及叙旧,伊戈尔只留下一句,最近这段时间不要相信任何关于天灾的消息后便匆匆离去。
维克多知道,他如此匆忙是为了自己好,毕竟让别人知道这里躲着三百多感染者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于他的嘱托,维克多并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收音机里传来寒潮天灾的消息……他才知道为什么伊戈尔会那么说。
伊戈尔……他会骗自己吗?
不!不会的,他一直是个好孩子!他那样的孩子,怎么会……
“我们哪都不去,”沉吟了许久,维克多对着周围聚集的感染者说道:“不会有天灾的,我保证。”
“维克多先生,我知道您在想什么,”马蒂奇听到这里苦笑着劝解道:“是,切普利尼市长的那些阴暗勾当我们都清楚。”
“可是过往的那些年里,哪怕那些大老爷谎报天灾,也没这么大的阵仗啊,最多在频道里提一嘴,哪有现在这样好几天了都在一直播报的,我觉得,这次应该是真的吧,那些大老爷都慌神了。”
他满脸恐惧的说道:“那可是天灾啊……”
“可是伊戈尔不会……”维克多还在挣扎。
“维克多先生!”马蒂奇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您是个好人,也是个知识渊博的人,我们这些人能活下来也多仰仗了您,或许您这样善良的人没有见过太多阴暗勾当,但我见得多了。”
“您知道我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吗?”马蒂奇满脸苦涩,“过去你们问我,我总是搪塞过去,但今天不得不说出来了。”
“我是被举报的,被我的亲兄弟。”
人们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倾诉声。
“哪怕是父母,我都没有告诉他们,我感染的消息,只有我的兄弟,我只告诉了他!我只相信他!”
“但我那天回家,却发现他带着几个纠察狗,站在家门口,手舞足蹈的和他们说着什么,然后,他看到了我,他指认了我。”
“若不是我从小在那片街区长大,熟悉地形,我根本没法逃掉。”
“那是我的兄弟啊!从小到大他被欺负了我哪怕被人打的头破血流也要给他出头,但凡有一块面包吃我都会分他半块,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啊!”
“就连亲兄弟也尚且如此,更何况只是学生?”
马蒂奇红着眼睛说道:“您也说过,您资助的学生出息了,成了天灾信使,成了大人物了!”
“现在的乌萨斯,谁还不是对我们感染者避之不及?万一,哪怕只是万一,他害怕您这个老师会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想要利用您的信任抹去这个污点怎么办?”
“……”听到这里,维克多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毕竟,马蒂奇已经将自己的心血淋淋的撕开给自己看了,来证明在感染者问题面前,兄弟之情上不可信,更何况师生。
“维克多先生,在过去,大家听到爱国者大人庇护感染者的消息,都想要投奔过去的时候,是您劝阻了我们,说那边是是非之地,去了估计会稀里糊涂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们相信了您,我直说吧,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想往东走去投奔雪原游击队的,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因为这么多年来,乌萨斯只有他们在不断为我们感染者奔走,抗争,但因为您阻止了,所以我们没人离开。”
“我们是那样的相信您,没有您我们这些人估计早就死在雪原里了。”
“在我们最危急时,是您带我们找到了这里,在我们快要饿死时,是您冒着风险潜回切普利尼,筹集来糊口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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