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恋晓
自己看穿了又能怎样,他根本就没有隐藏他的意图。
就是要折辱自己,就是要把自己踩在脚下。
可我呢,我能做什么?
阿历克赛低下头。
“是我的错,市长先生,”他深深的弯腰鞠躬,“请您在给我一次机会。”
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皇帝和议会不会信任一个背叛者的,更何况自己的行为已经等同于在皇帝的脸上抽巴掌。
自己是皇帝和议会的人,却出卖了己方重要的情报,让诸公爵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想必知道情况后他们肯定会把自己恨的牙痒痒。
所以,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阿历克赛在皇帝和议会这条路上看不到一点希望,在公爵们图谋感染者时,他们居然会寄希望于一艘货船之上。
为了对付这艘货船,公爵甚至派了两艘战舰和一位将军,但自己得到的支援只有寥寥几句话,嘱咐自己尽全力支援那艘船。
全力?自己都被排挤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力量?
他们甚至都舍不得派一些人过来!
如此荒唐的局面让阿历克赛彻底对皇帝和议会失望了,再三权衡之下,他选择把那艘船的情报卖个好价钱,以做自己的进身之阶。
他原本想着,自己都交了投名状,那莱蒙托夫估计也不会太针对自己。
但事实告诉他,他还是太过天真了。
这个人打算把自己过去的一切都彻底摧毁,并以此为乐。
要反抗吗?
能反抗吗?
不能,因为做出了选择之后,阿历克赛已经回不去了。
他只能以最谦卑的姿态,来表达自己的顺从,期望莱蒙托夫能够高抬贵手。
“阿历克赛先生,不用这么谦卑,你的能力我自然是认可的,”莱蒙托夫嘴角上扬,说道:“毕竟过去你所做出的成绩我们都有目共睹。”
说到这里,阿历克赛心里一痛。
过去的成绩,多么可笑,自己花费三年做出来的计划署上了别人的名字,一切都为他人做了嫁衣,往上报告的时候,议会却让自己息事宁人,静待时机。
他们没有想过,人生有几个三年?
自己的心血成为了大人物用来交易的筹码,那个凭借着它上位的人就在自己面前。
在莱蒙托夫父亲的运作下,他靠着自己的计划成功当选了市长。
而自己,呵呵。
现在莱蒙托夫在自己面前提及这件事……这赤裸裸的羞辱……
“我……很惭愧,市长先生,”阿历克赛的腰又弯下了一点。
“嗯,这样吧,”莱蒙托夫看到这里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吩咐道:“你去邀请那些可敬的绅士们,来我的庄园参加一场酒会。”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由我来说服他们吧。”
我去邀请?
阿历克赛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
这是仆人的工作。
我一个副市长……怎么能……
之前的种种,都只是给市长这个上位者低头,而现在……
办公室就这样陷入了寂静。
莱蒙托夫在等待阿历克赛的答复。
“……我知道了,市长先生,”阿历克赛的腰又往下弯了一点。
想起这些时日的种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他的口中说不出拒绝二字。
“行了,你下去准备吧,”听到这里,莱蒙托夫愉快的点了点头。
阿历克赛低着头离开了办公室。
“波尔,你是不是觉得我做的太急切了?”莱蒙托夫一边品茶一边对着一旁的管家说道:“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快敲打他的。”
“老爷,我没有能力评价您的手段,但以一个仆人的角度,”管家单手抚胸,“我认为应该多让他享受一会儿权力的甜美。”
“我觉得他已经享受得够多了,”莱蒙托夫听到这里瞥了眼阿历克赛的报告,“啧啧啧,两千万啊,才过去这点时间,他就从那些穷鬼们身上刮了这么多钱,那些大商会可还每一个表态的呢。”
“很明显,大家都知道切普利尼真正能做主的是谁,”管家恭敬的说道:“大家都在等着您的酒会呢。”
“嗯,你说,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相当惬意,您给了他足够的权力,”管家回答道:“指挥着几乎整个城市为自己的意志而动,他已经深深的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
至于那些大商会,自然是凌驾于权力之外的。
“哈哈,就像你说的一样,”莱蒙托夫听到这里哈哈大笑,“体会过了这种美妙的感觉之后,又有谁能毫不犹豫的放手呢?”
“要是在过去,我这么说他已经把手套扔到我的脸上来了,可现在,你看看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多像一个小丑啊。”
“哦,我开始慢慢明白为什么国王的宫廷里永远要有小丑和弄臣了,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有这么个开心果在确实是一件美事。”
“那看来您要拥有自己的第一个小丑了,尽管他还不怎么听话。”
“没关系,我会让他慢慢听话的,”莱蒙托夫悠闲的说道:“只要把权力吊在他面前,就像驴前面的那根胡萝卜一样,他会一直追逐下去的。”
“好啦,现在我们该准备酒会了,调教小丑是闲暇娱乐,而应付第六集团军就是正事了。”
“可不能耽误正事,你说对吧。”
404 祈祷和折辱
“少校……”
老兵看着自己的上级,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被放走开始,他就一直沉默道现在。
一开始无所谓,大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但随着里切普利尼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该不该按照那些人说的做?
做了之后……能活下来吗?
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来撑起这个场子,当这个主心骨,但乔纳森少校一直这么沉默,大家都很担心。
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自己的未来。
“你说句话啊少校!”就在这时,几个低级军官围了过来。
他们都是弗朗茨派出来的心腹,他们不理解,明明之前在那艘船上还好好的,怎么下了船就成了这副德行。
你颓废了不要紧,问题是我们还有任务在身啊,如果完不成……弗朗茨中校死了,那我们也得跟着陪葬。
现在当务之急是和切普利尼取得联系,然后通过一些渠道把消息传回弗朗茨中校的家族,让他们知道那艘船上的人的要求。
只要做到了这点,那接下来的消息传播就不用他们操心了,但问题是,想要取信于切普利尼的人,他们这些人的分量不够。
万一人家不信呢?非要去现场查证,等一来一回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只有这个少校出面,他们的可信度才会大一点,不然几个低级军官和一群大头兵嚷嚷着第六集团军全军覆没……切普利尼的人敢信吗?
毕竟这件事太过离谱,谁能想到一艘货船居然能反杀两艘战舰和上万全副武装的士兵呢?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乔纳森的回应。
面对他们急切的目光,乔纳森从思索中回过神。
“放心吧,我不会耽误正事的,”他叹了口气,“就像那些人说的一样,要是弗朗茨中校出了事我也落不了好。”
听到这里,众人松了口气。
而乔纳森,说完之后,就再次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天上逐渐出现在暗淡的天色中的双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一片寂静中,忽然有人开始低声祈祷,就在乔纳森对面。
啊,拉特兰的神,拉特兰的宗教,其实在乌萨斯并不怎么受欢迎,乌萨斯人不怎么信神,但多少也有些信徒。
只是没想到在这侥幸活下来的几十个人之中也有一个。
然后,随着车辆全速前进的呼啸风声,低下头祈祷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动作笨拙,有些甚至是刚刚和身边的人学的,从那个信徒到那一排最后一个人,那动作已经走形得看不出原样。
动作如此,语句亦是,有些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嘟囔什么。
但很明显,在经历过了今天的一切之后,他们需要一点心灵的慰藉。
在这种时候,宗教总是能满足人们的需求,特别是在面对了生死与那样人类无法理解的场面之后。
不知何时,乔纳森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也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因为那个信徒就在自己对面,所以他学来的手势还挺像一回事。
乔纳森满脸恍然,他依稀记得,自己在过去和同僚们聊天时对拉特兰宗教的鄙夷,认为那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对此充满不屑。
但现在,他明白了,自己也是个弱者。
在那宏伟的天幕前,谁又不是个弱者呢?那弱者才需要的宗教……原来也是有它的存在意义的。
至少,可以给现在的溃兵们带来一丝心灵的慰藉。
于是他开始心安理得的祈祷起来,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鲍里斯将军。
他谨慎了一辈子,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居然如此刚烈。
若是让拉特兰或者伊比利亚的那些原教旨教士看到他们祈祷的样子,估计会被气的七窍生烟,从仪式到手势到祈祷词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若是让拉特兰的教宗看到这一幕,估计会很欣慰吧。
面对未知,人们总需要点心里寄托来对抗的,真也好假也罢,总得有点东西作为支持。
最开始的宗教不就是这样诞生的吗?繁琐的教条,严格的仪式这些都是后人附加上去的,为了神圣,为了区分……
而现在这样,才是最原本的宗教的模样。
它本就是人们用来对抗未知,用来武装自己心灵的。
或许在文明再度发展之后,曾经保护人们心灵的武装会化为禁锢心灵的枷锁,但至少现在,人们还是需要它的。
就这样,在泰拉双月的照耀下,两辆车不顾一切的朝着切普利尼的方向疾驰而去,仿佛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而车上的人们,他们在祈祷。
——
切普利尼 莱蒙托夫市长庄园
“埃德蒙勋爵,请进,”阿历克赛西装革履,站在庄园门口,对着每一个来宾笑语盈盈,“您的到来令今天的庄园蓬荜生辉。”
“哦,副市长先生,您怎么在门口啊,”对方故意拉长声调,“我可还记得昨天您在我的商会里威风凛凛的样子呢。”
“……”听到这里阿历克赛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还不是因为我对各位的冒犯,搞砸了市政厅的任务,所以特地在这里向各位赔罪。”
“哦,原来是这样啊,”埃德蒙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还是更欣赏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说完之后,就大笑着进了门。
留下阿历克赛一个人在门口勉强的笑着。
“啊,杜克先生,您的到来……”
“哼!”没等他说完,杜克就冷哼一声理都不理直接进门。
要是换在其他时候,这种行为在贵族社交中是相当不礼貌的,但是嘛,今天来赴会的大家都知道这里的主人想要看到什么。
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看这他的背影,阿历克赛咬紧牙齿,不过是伯爵的私生子而已……不过是掌控了一家商会而已,自己可是副市长……
呵,副市长。
有什么用。
夜深人静之时,他也曾辗转反侧,想着自己是不是选错了路。
但是每个白昼里,那些市政厅的官员们对自己毕恭毕敬,自己可以行驶的权力并不是假的。
莱蒙托夫是如此的恶毒,他真的给了自己权力,用这甘美的毒药吊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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