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62章

作者:阿斯顿发

“回大帅。”陈崇义此刻换了一身窄袖的白色亚麻衣,外层披了一件呢绒宽袖袍子,“此战,我军总共死伤旗丁一百余人,杀于尔岑之敌二百一十二人,俘虏青壮共四百七十三人,还有妇孺老弱约八百五十余人。

而来犯之敌原有三千余人,逃走约三百余人,杀敌共五百三十三人,俘虏两千三百余人,敌将已经生擒,缴获武器尚未计算完成。”

由于王司马需要在巴多维克主持大局,而真慧则要把守汉堡,冯森便将陈崇义带出,作为军中书记官,帮助他记录和整理。

陈崇义本就是李晟的孔目官,干这些自然是老本行,甚至比半路出家的王司马都强(王司马官场文场双失意才投笔从戎参的军)。

“靖难军伤亡如何?”

“仅有一人被飞斧划伤,已经经过医治,并无大碍。”

“不错。”冯森点了点头,“赏赐等一应诸事宜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人头都点数过了,该升乡士的都发了腰牌,该补十户补百户的也发了告身,不过于尔岑如何安排还要听您的意见。”

“咱们这补百户的有哪些?不要汉堡那边的,就此战中的。”冯森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维京旗有奥拉夫,撒克逊旗有克波特等,还有迪克,他就是那个喊杀敌的百户,拿了夺门的第一功。”

“哦?是吗?”冯森眼睑微微收缩了一下,“把奥拉夫,克波特,迪克叫进来。”

“喏。”

很快,这三人便走进了议事的大厅,向着冯森拱手行礼。

“参见大帅。”

“嗯,好。”冯森挺直腰背,大马金刀地端坐在椅子上,“今天能够得此大胜,也是有赖于诸位了。老子之前也说过,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今天攻下了于尔岑,咱们算是把在吕讷郡的事宜处理完了,之前的战功也要一并计算一下。奥拉夫!”

“喏!”

“你还是维京旗实封十户权百户吧?陈司丞,你记录一下,维京旗百户奥拉夫,有勇力,好行伍,先破吕讷,再战于尔岑,战果颇丰,故予以维京旗百户之职转正。

赐于尔岑宅第一间,赐横刀一把,良驹一匹,德涅尔一袋,小麦三斛,田地五十亩,旗下旗丁各赐吕讷十亩田地,驻守于尔岑。嗯,再给他赐个汉姓,奥拉夫有先祖遗产之意,就赐姓祖吧。”

“喏!多谢大帅!”经过阿尔沃一通翻译,奥拉夫大喜过望,向着冯森长揖回谢。

“克波特,你以前是斯托马恩部的?”冯森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大腿上。

“啊,我今年秋天才来投的大帅。”这个身高几乎与冯森齐平的大高个瓮声瓮气地回复道。

“嗯,很好,你是旗人十户,这样,陈司丞,克波特,我命你为撒克逊旗百户,赐姓樊,你可以从于尔岑和战俘中挑选二十户旗人,四十户包衣,剩下的再慢慢补齐,除此以外,再赐田地五十亩,小麦两斛,德涅尔一袋,巴多维克宅第一所。”

“谢大帅!”克波特有些呆愣地回道。

接着,冯森便把目光看向了迪克,“好小子,好迪克,我听说今天就是你小子最先攻入的城门?”

“运气运气。”迪克呲着牙用汉语笑道。

“运气?好小子,和谁学的?”冯森睁大了眼睛。

“我与冯友德千牛卫乃是同乡,他教我的。”迪克倒也诚实,老老实实地说了。

“这冯三自己话都说不明白,倒教起别人来了。”冯森摇摇头,“迪克,你本来就是百户,此次战功我问问你,要么荫一子为百户,我再封你五十亩田地,要么这战功先存着,为你设一个补千户,等晋升了外姓汉人,若有千户空缺便即刻上任。你怎么选?”

“我选补千户。”迪克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回答道。

“你这是直奔两千石而去啊。”冯森打趣道,“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做了一个好选择,陈司丞,为迪克百户设为补千户,赐姓牛。”

“谢大帅!”三人一齐向冯森拱手拜道。

冯森点点头:“好了,快去挑选旗下包衣吧,哦对了,旗人可以从今天战场上那批包衣里挑,赵四那旗的包衣我拿俘虏补给他,赵四的这批包衣兵训的不错,给他也记一功。”

让这三人退出去,冯森看向陈司丞:“其余人的包衣抬旗或者晋升外姓汉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目前尚在点数功绩,还未安排好。”

“仔细一点,这种事一旦出了什么岔子,都是烂摊子,那些战死的旗人都安葬了吗?”

“都火化了,放在了坛子里,旗人则装在了棺材中,还在灵棚停尸。”

“明早就派人把他们送回去,旗人战死者中若有父母妻子,则纳入军属农场,平时分配点清闲的活计,别让他们饿死,其中若有子女就送到汉堡小学堂入学,让那群老生去带新生。”

“喏!”陈司丞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突见门口克波特押着一个浑身是伤的棕发男子正往里走,双方点头打了声招呼后,便各自离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抉择

看着一边被侍卫拖出去一边喝骂不止的埃尔夫加,冯森忍不住叹了一声:“鸡窝之中也能生出雄鹰,泥沼之中也能长出奇葩,在撒克逊人中,他算是少见的英雄。”

“那为何不招揽他?”站在一旁的崔须陀忍不住问道。

冯森摇了摇头:“敌之英雄,我之仇雠。正是因为他是英雄,我才不能招揽它,传下去,赐毒酒一杯,为他安置一座坟墓,从他那些部下中挑选几个为其守陵。”

“喏。”

冯森坐回到座位上,拿出了纸笔,对着崔须陀挥了挥手,他便知趣让侍卫拖着那几个叛军的军官都退下了。

虽然埃尔夫加嘴很硬,但他的下属们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经过他们的叙述,加上各方得来消息,整个萨克森的战局基本上已经明了了,维杜金德一通操作猛如虎,搞得声势浩大,直接被查理给平A掉了。

查理补给不断,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击败对手,而且还要在经济上掠夺他们的牛羊,烧毁他们的田地,精准地袭击他们的要塞,并且还要在精神上不断打击,进行恐怖宣传。

很多叛军领袖发现自己身处荒野之地,无法补给物资,但法兰克的军队却能肆无忌惮地推进,如入无人之境,在多重打击下,他们得到了查理饶过他们性命的承诺之后,果断微微辣了。

在北方,维杜金德惨败之后收缩回了吕比斯(吕贝克),距离最后一击只剩下一个哆嗦,军权还被阿尔比恩夺走了,只不过由于暴雨造成了洪水,导致地面无法通行,所以才没有继续追击。

而南方的叛军虽然势大,但从那几个叛军士兵的叙述下也能得知,乌达的叛军虽然有两万多将近三万人,但就冯森看来,只不过是冢中枯骨尔。

他们军队中的三万人起码有一半以上都在本地驻守,最精锐的埃尔夫加部还被冯森在于尔岑成建制消灭,停留在布兰肯堡的估计只有一万人出头,就单论这一万人,也并非强军。

从那些叛军士兵们的口中,冯森得知,从攻下大半个南萨克森后,乌达大酋长一直处于醉生梦死中,每天拿来处理军务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很多事情都是埃尔夫加在处理,乌达有时候只负责决策。

所以在布兰肯堡的大营中,很多士兵吃不饱穿不暖,每天都有大量的逃兵,这些逃兵往往就变成了土匪,四处劫掠,把南萨克森的大小贵族和自由民们都快整不会了。

你乌达来之前我被法兰克人欺负,你乌达来了之后,我被土匪欺负,那乌达不是白来了吗?

当然,也不是所有乌达叛军的高层都是蠢货,比如埃尔夫加就是一个代表,很多的祭司还有一些聪明的贵族都在支持埃尔夫加,但可惜的是,他们的代表人物已经被冯森一杯毒酒毒死了。

冯森猜想,此时,这些人心中的恐慌和忧虑估计是无以复加的,南部叛军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比之维杜金德都不堪。

而马格德堡叛军呢,基本都在维莱蒂、撒克逊和索布人三方拉锯中早就残破不堪了。

此时的马格德堡,在索布人一通劫掠后,基本也是十室九空,饿殍遍野,那些索布人在拿到钱财货物后心满意足地回去过冬了。

至于维莱蒂人,他们在料理欧波里特人,而弗里斯兰人,也是在劳沃斯河附近与阿斯托尔福等人来回对峙拉锯,腾不出手。

看来,在明年夏天,叛乱就能彻底平定了。

太快了,冯森有些疑惑,在正史上,仅仅维杜金德一个人的叛乱就让查理曼处理了整整三年,到785年才能平定,而现在起兵的,不仅有撒克逊人还有弗里斯兰人、索布人等,可是这才783年,维杜金德的叛乱已经快要平定了。

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冯森的存在还造成了正向的蝴蝶效应?不对啊,冯森可是帮着维杜金德把不莱梅都破了,还给维杜金德送去了军事教官和物资供应,为的就是希望他能把查理曼的注意力吸引住,方便自己施展。

结果,这不仅没咋吸引,还死的更快了。

冯森还想着趁这三年窗口期大捞一笔,在拿下吕讷后,继续攻下丹嫩贝格和布伦瑞克,起码把势力触角伸到马格德堡去,这样以后如果想要拿图灵根的拉默尔斯贝格矿山就方便了许多。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居然有些来不及了,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啊。

那是否要加紧步伐呢?冯森有些烦躁起来,他站起身,在空荡荡的大厅中来回踱步。

目前冯森道路有两条,第一条,是趁此机会,继续南下,在埃尔夫加战败的消息传出去之前,吴涛鸿儒布伦瑞克,浑水摸鱼。

假如对方还是没有发现的话,冯森甚至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千里奔袭,直取乌达叛军的大本营布兰肯堡。

第二条,就是信守承诺,班师回朝,发兵去救援欧波里特。

如果选择前者,冯森得到的可能是布伦瑞克甚至南萨克森的土地,到时候他可以直接组建南萨克森同盟,自己当盟主,就像那些所谓的东法兰克的贵族同盟一样。

得到了大片的土地和兵源,冯森自己能够在五年内把自己运作成全法兰克数一数二的大诸侯。

而选择后者,冯森可能要放弃这边的战事,去救援欧波里特,虽然他也能得到北海贸易的份额,但终究是给他人做嫁衣裳。

况且,此刻欧波里特国内什么情况,冯森一概不知,在乌达这边,他好歹还抓到了一些乌达的叛军士兵来审问,还有汉堡的商队可以收集情报,而维莱蒂人,他是一点情报都没有啊。

只是……冯森叹了一口气,先不说他和柳德米拉之间的承诺,就单论上次他出兵丹麦,欧波里特也是顶着丹麦的压力帮助他转运物资与伤员,且分文不取。

换句话说,欧波里特确实帮助了他许多,实际上,冯森起步时的那群斯拉夫商人很有可能也是欧波里特人对他展现出的善意。

在这块地界,哪来那么多信仰天父教的斯拉夫人?那些奴隶贩子十有八九是欧波里特人。

如何选择呢?

在这种重大的选择面前,冯森反而不再像之前那样来回踱步,而是直愣愣地盯着墙壁上摇曳的烛台油灯。

脑海中柳德米拉与德罗斯科的面孔不断地闪现着,但很快,查理曼和众多死去靖难军骑兵的面孔也在不断浮现。

终于冯森将目光从烛火上移开,他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他长舒了一口气,苦笑着展开了桌子上的白纸,提起笔写下了自己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二章 抢人头

“回援欧波里特?”

冯森看着白纸上的简体汉字,忍不住摇了摇头,苦笑起来,不论如何,德罗斯科总归是帮助了自己许多。

滴水之恩不涌泉相报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在其受难时袖手旁观吗?冯森虽然总是自称灵活的道德底线,但很多时候,他又不得不抛弃理性来说一句:大丈夫居于天地间,总是要有所为而有所不为的。

曹操尚且有向董卓献刀的时候,人总不能沦为功利的走狗吧。

“就当任性一次吧,说到底……”冯森一边在白纸上写着计划和提纲,一边自嘲般喃喃自语道,“冯洛山啊冯洛山,你只知乱世枭雄能活命,却从未想过枭雄为何是枭雄啊。”

从腰间拿出一枚小印,冯森轻轻在这张白纸上一按,吹干了白纸上的墨水,招手叫来了一个侍从:“把这个交给陈司丞,让他写一份详细的计划表,然后发给汉堡,叫大家都议一议吧。”

“喏。”

冯森看着那侍从匆匆离开,仿佛了却了心中的一桩事,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下来,既然下了决定,那剩下的就只剩全力以赴了。

叫来了两个侍从,冯森决定趁着太阳落山之前出去骑个马散散步,顺便查探一下于尔岑周边的地理形势。

推开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赤色的昏红天空,在连续几天的阴雨后,到了晚间的时候,浓厚云层中居然露出了太阳的一角。

踏在于尔岑泥泞的地面上,冯森能够感觉到屋子中一双双不安和憎恨的眼睛,这些居民中的一部分将在后面的几天中远离家乡,前往汉堡。

而在战争中立功的包衣们将会一跃成为旗人,成为人上人,来到于尔岑建起他们的城寨和农田,等待冯森的下一次召集。

这也就是八旗的运作模式,每征服一地,就将同文化的旗人运送到当地当贵族,然后将高层贵族迁徙到汉堡,成为新的包衣。

比如说,此次征服吕讷,吕讷所有拥有十头牛或者五十只羊以上的家庭都要迁徙到汉堡去,而他们空出来的土地和住宅则由冯森低价赎买,然后送给那些晋升的包衣们。

而迁徙到汉堡的那些大小贵族祭司家庭,到了汉堡后肯定要买房子,置产业吧?肯定要消费吧?他们的手中还是有着不少钱财的,毕竟是几代的积累。

就算没有钱,那冯森赎买土地时也给了不少啊,在一个地方重新安置是最费钱的,所以冯森不管花多少来赎买了他们的土地,这些钱总归还是会流回他自己的手里。

虽然看上去多此一举,但经济就是在不断流通中繁荣起来的,金银埋在地下那不叫钱,那只是一堆破石头。

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于尔岑的寨子外,空气中血腥气还未散尽,几只乌鸦趴在一块血肉上,不断地啄食着。

木寨的外墙已经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焦黑的痕迹布满了一整面围墙,冯森能够清晰地闻到一股松焦油和湿木头点燃的呛鼻气味。

在木寨前的村庄广场上,一群撒克逊士兵正聚集在一起,他们将三名敌军的尸体环绕捆绑在一个木桩上,向他们的口中插入铁剑将其固定在木桩上。

在这些尸体悬空的脚下,是一些碎裂的兵器和敌军的人头,其中还有不少带着血迹的白骨。

“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撒克逊侍卫恭敬地回答道:“这是对沃登的献祭仪式,这么做能够得到神灵的欢心,保佑我们能百战百胜。”

“倒是忘了这一茬。”冯森一拍脑袋,问道,“这些人头都是哪来的?”

“都是点过数计过功的,他们说祭祀完就烧掉,陈司丞就由得他们去了。”

冯森摇摇头,笑道:“那还是别打扰他们了,我们走吧。”

在萨克森的土地上,虽然在查理曼的压迫下,各地大小领主都不得不改信了天父教,并且建立了教堂用以传教,而很多自由民也成批量地改信,看上去一副颇有成效的样子。

但实际上,由于征服时间尚短,加上教士人手不足,很多所谓的天父教区中改信的撒克逊人往往都是双重信仰,就是表面上信奉天父教清心寡欲,私底下照样玩血祭血神。

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上有奥丁有索尔有一大堆神,所谓的天父也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多少信一点,反正不要钱。

像这种大部分人表面信仰都属于情况良好的教区,大多数教区都是贵族领主信仰天父教,底层人照样信仰他们的沃登(奥丁)和佩伦(斯拉夫神话主神)。

目前的天父教还没有发展到后世那样的统治力与控制力,所以人们尤其是这些第一代被征服的异教徒,他们对待宗教信仰一直是相当地灵活,而这种情况一直普遍出现在中世纪的大陆上。

这种双重信仰的情况会一直持续很久,甚至会一点点侵蚀天父本身,比如说很多地方版本的圣像和画作都带着当地原始信仰的元素,给以塞亚画羊角的都有。

到了后来,一些邪神的信徒还会逐渐侵蚀地方教会,把自家三面的邪神硬说是天父,那些宗教裁判所干的事情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除这些异端,像烧女巫这种行为,宗教裁判所反而是明令禁止。

先不说冯森该不该制止他们,就他自己在打完仗后,还时不时筑京观呢,双方大哥二哥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撒克逊人的祭祀更血腥一点罢了。

“抓住他!”

“那是我们迪克百户的!”

“把人头放下!”

冯森骑着马正想去旁边的一处水泽看看,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聒噪之声,却见克波特怀中抱着一颗人头,在几个撒克逊士兵的围追堵截之下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