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觞幻灭
第八十四章 不应出现的人物
长久经营着铃奈庵的本居家，拥有能读懂各种文字的能力。
在这点上，小铃完美继承了她曾祖父的天赋。
只需将书籍摆放到她的面前，不论何种文字，书中文字风化消磨到何种地步，她都能马上理解其中的意思。
如果本居长世能活到现在，应当很庆幸本居家还能出现这样的后辈。
对于小铃的爷爷，他一直是不满意的。
“血脉这种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文文似乎有回忆起自己与阿弥、长世在那一方小小的铃耐庵中度过的日子。
从《文文·日报》开始结下的羁绊，最终成为三人友谊的桥梁，对于彼时才刚刚成为大妖怪的射命丸文，拥有两位人类朋友是非常奇妙的事情，虽然阿弥与长世严格来说实在算不上普通人。
“本居长世的后辈一代不如一代，我倒是也忘了他们一家世代传承下来的能力。”
开始只当是解读【妖魔书】的能力，后来引申到了所有文字，在本居长世之前，本居家的先辈对于能力的运用始终停留于最浅显的阶段，直到他这一代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不过源于血脉的力量也仅仅在本居长世身上昙花一现而已，许是没有合适的契机，抑或血脉的浓度过于稀薄，长世的后辈并没有继承下完整的能力，仅仅停留在能够勉强阅读妖魔书的范围。
不过在文文看来，这其中并不只是血脉的问题。
“长世的后辈缺了一种精神……”
房间里只有温尧与萃香的影子，因为天狗内部的事务，灵鸠伊凛并没有太多时间留给自己的好友以及来访的客人。
线索就在眼前，温尧也不缺这点时间，关于血脉传承中的能力，他很想听听文文的想法，姑且可以作为一些参考。
“人类与妖怪是不一样的，妖怪的能力因种族而异，个体之间也不尽相同。”
同为鸦天狗，她与姬海棠极本身都具备了极快的速度，这是天狗自身的天赋优势。
文文是以操作风程度的能力作为速度更进一步的支撑，而姬海棠极则是少有的念写能力，平常的新闻大多也是看图说话，这是妖怪个体的能力。
“人类的能力则不易传承，稀薄的血脉甚至无法保证下一代能力的延续……”
射命丸文对此颇有感触。
失去了精通妖魔书的能力，铃奈庵在本居长世辞世之后甚至很难继续承担解读《文文·日报》的职责。
“索性长世编纂了天狗语言与人类语言互相转换的辞典，他的后辈倒也勉强译制《文文·日报》的内容。”
文文的语气并不因此显得庆幸，在她看来，铃奈庵并不应该是这副样子。
“小铃的出现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好奇与探索，才是‘读懂各种文字’的基础，人类的能力，血脉只是次要，关键还是在于自身。”
对于这点，温尧深以为然。
一路从“饥荒”世界走到现在，温尧也是凭借自己才完成了从无到有的积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文文将手中用天狗的文字写就的妖魔书翻到了介绍天狗的部分。
其中有关于“天狗”这一族群的概述，也包含了灵鸠伊凛、犬走椛等等妖怪的记载，有关文文的记载也赫然在列，大概是在“鸦天狗”的中间部分。
“哈！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厚重的书册被重重拍到了桌面上，因为太久没打理而扬起一桌的尘灰，夜色终于燃尽了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悬挂在高处的白炽灯泡被点亮，辐射出明亮的灯光。
一开始还只是当作摆设，只不过当灯光亮起时，温尧还是理所当然接受了妖怪之山已经通电的事实。
这应当也是河童的功劳，温尧心里这样想着。
见过了荷取这样的鬼才发明家，“明明是妖怪的巢穴的妖怪之山反而比人里电力设施更加完备”这样的事情已经完全不值得奇怪了。
如果妖怪之山的通电覆盖率低于人里，温尧才要好好惊奇一番才是。
射命丸文指着书页的末行，妖魔书中竟然突兀地出现了人类的文字。
“稗田……阿礼？”
温尧略带着迟疑地念出了这位稗田家族先祖的名字。
称其为先祖，并非指其为稗田家族的祖先，只是对于幻想乡中的稗田家族来说，稗田阿礼是一切的开始，包括稗田家主被冠以“御阿礼之子”的头衔，承担记录历史的职责，与地狱签下轮回转世的条款，都是由这位家主完成。
公认的御阿礼之子是从稗田阿一开始计算，但阿礼的存在也是稗田家族始终无法忽略的存在。
在满是天狗文字的书页中出现毫不相干的“稗田阿礼”这几个人类的文字，基本上完全可以肯定这与本居长世的调查结果脱不了干系，但仅仅凭借几个字符便推定对方的罪行，未免太过武断了一些。
“这本《幻想乡缘起》中有关于这位先祖的记载吗？”
《幻想乡缘起》记述了一千二百年以来幻想乡地界范围内出现的所有妖怪与非常人，同时也是御阿礼之子积蓄了上千年的史料积累，从稗田阿一开始记录，到阿弥已经是第八代了。
“稗田阿礼是在那之前的人，《幻想乡缘起》应当是没有收录才对。”
晦涩的古文并不容易读懂，因此原版的《幻想乡缘起》，温尧尚未细看，不过，出于对‘御阿礼之子’和‘稗田家族’的好奇，温尧还是在是非曲直厅阿弥的书架上翻阅过相关的篇章。
其中并没有关于这位稗田家族先祖的介绍，他也是在阿弥与周围人的道听途说中才知晓了这位稗田家这位先祖的存在。
将面前的《幻想乡缘起》翻到稗田家族的相关的部分，温尧才注意到在原本稗田阿一之前多了一段在原文中本不应该出现的叙述，同样用并不属于妖魔书样式的人类文字书写，叙述并不详细，满打满算不过半页纸的章节。
“让我们来看看，本居长世通过如此繁琐的手段到底想要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吧。”
灯火明灭，屋内一时间只余下呼吸的声音。
第八十五章 归途
从天狗的村落出来，已经临近午夜。
“文文，我想你应当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明人不说暗话，在离开之前，温尧少不得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文文好好反省一番。
虽然已经隔了一段时间，温尧并没有忘记眼前的记者小姐在《文文·日报》中对自己造谣抹黑。
“若还有下次，我不介意和四季大人分享碳烤鸦天狗的美味……”
恐吓到此为止。
对于刚才从书中所见的“真相”，三人互相对视了片刻，彼此心照不宣。
明日三途川上还有工作，既然稗田家族的事情已经有了些眉目，他也不想再在妖怪之山浪费太多时间。
已经快有一天没有见到四季大人了。
温尧这样想着，游离的目光不自觉投向了高空。
幻想乡的天空与温尧此前见过的并不相同，不知是不是大结界的原因，即便是在月色寂寥的夜晚，也很难在广阔的天空中捕捉到星辰的轨迹。
这或许正是其被称为神隐之地，众神眷恋之所的证明，连群星的光辉都被其隐匿。
不过，每个世界的夜空多少都有一些不同的地方，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温尧也见怪不怪了，幻想乡的夜空反而是诸多怪异中最为正常的一个。
至少天上还挂着常识中的月亮。
“铃奈庵是本居家在人里的立足之本，小铃的爷爷当时从长世手中接过这份家业未必有多情愿。”
铃奈庵由本居长世一手创立，在此之前本居家只是人里不起眼的小户人家而已，本居长世的父辈与人里其他的普通人类并无不同，或许是他们从没有契机意识到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差异，而本居长世得以发现自己与常人的差别，还需多亏了上白泽慧音的教导。
其中故事暂且留待以后细说。
“本居宜昌，小铃的父亲，作为当代铃奈庵的店主，他唯一做对的是一件事便是生下了小铃。”
这是文文在温尧与萃香离开前对于本居宜昌做出的评价。
在提到铃奈庵的经营时，文文少有的正经，这确实不像平日记者小姐不着调的做派。
如果说小铃的爷爷尚有守业之功，那么本居宜昌则是彻底想把妖怪的业务摘除出铃奈庵的范围。
对于诸多在铃奈庵借取妖魔书的妖怪来说，这是对于它们威严的公然挑衅，《文文·日报》作为天狗的产业，自然也在本居宜昌的清理名单。
“只不过那家伙最后似乎受到了某位大妖怪的警告，直到现在也不敢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终究是个庸人罢了。
能在人里跨越博丽巫女的警告威胁人的妖怪，幻想乡暂时只有那位妖怪贤者可以做到。
这里倒不是小看其他妖怪，只是彼时本居宜昌的态度转变实在找不出第二种可能。
黯淡的月色被深邃的妖怪之山吞噬，天狗与河童作为其中最大的两个族群之一只是这座庞大山脉的冰山一角。
萃香的身影在高空中微微停顿了瞬息，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似乎察觉到了同伴的气息……”
萃香有些疑惑地嘟囔着，自己的同族大抵都留在了旧都，妖怪之山应当没有鬼族遗留了才对，作为鬼王，她很清楚之前自己察觉到的并非幻觉，眼下要随温尧往地狱去，只得暂且记下大概位置，回来时再做打算。
从九天瀑布下落，沿着山脊向西飞去，中途还遭到了在此处巡逻的白狼天狗的盘查。
中有之道位于妖怪之山的内部，距离九天瀑布算不上遥远，半个时辰的飞行距离足矣。
待到温尧与萃香降落到中有之道的入口，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亡灵是不需要休息的种族，向中有之道的深处走去，依稀可以听到鬼市嘈杂的声音，这里的夜晚与白日明显区别，只是店铺两旁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这里已经是是非曲直厅的辖区，倒也不用担心那家伙的察觉。”
长世将他多年来所得的调查记录悉数记载于由天狗文字写就的《幻想乡缘起》之上，怀疑的矛头直指稗田家族的先祖，稗田阿礼。
其中的故事很复杂，倘若真如本居长世调查所得，稗田阿礼为求超脱长生，假借御阿礼之子与是非曲直厅契约之名，实则借助规则的漏洞隐藏于幕后，暗中操控稗田家族，将原本应当前往地狱的亡灵囚禁……
甚至还瞒过了妖怪贤者与博丽巫女的探查。
这是在有些出乎温尧的预料。
“御阿礼之子的传承本身就是稗田阿礼设下的障眼法，稗田阿一并非稗田阿礼转生的魂魄。”
包括现在仍然被收留在水子之灵处的阿一残魂，应当也是稗田阿礼的手笔才对，只是暂且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用意。
伴随着两人的不断深入，周边的店铺也逐渐多了起来，少不得又要见到几张熟面孔。
稍微寒暄了片刻，温尧便带着萃香继续向前走去。
周边也不乏有资历颇深的死神认出萃香鬼族的身份，更有好奇的家伙凑上前来询问其中变故。
已经上千年没有现在幻想乡中的鬼族突然来到中有之道，看这架势，怕不是要直接度过三途川面见阎魔，原地驻足的死神仔细回想最近地狱中发生的大事，也全然不知晓温尧带回萃香的目的。
三途川的流水日夜不息地流淌。
“死神的船筏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狭小呢。”
这不是萃香第一次接触地狱的事物，作为早早生活在旧地狱的鬼族，她有幸见识过是非曲直厅的运作，也是隔着三途川，和现在一个视角，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我想先去看看那孩子。”
与是非曲直厅的距离仅仅间隔着三途川的距离，温尧也不介意先带着萃香见见稗田阿一残缺的魂魄。
凭着记忆向三途川的下游走去，半刻钟便见到了水子之灵聚居的位置。
“欸？”
看到不远处附身于阿一面前的身影，温尧微微发愣。
“是温尧哥哥！温尧哥哥又来看我们了！”
戎缨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欢快地跑到了温尧的身边。
不过温尧的目光并未因此产生偏移，背对的身影在听到小姑娘的呼喊声后转过身来，露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颊。
“四季大人？！”
第八十六章 邂逅
在赛之河原看到四季大人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阎魔一般是不会跨过三途川的。
就像四季经常告诫小町一样，地狱的死气对于生者的世界没有任何好处。
再者，现世很少能有牵动四季的事情。
上白泽慧音应当是四季在人世为数不多的挚友。
而白泽是妖怪中最为长寿的种族，作为蓬莱人的藤原妹红更不可能有打搅地狱的可能，两人的联系也只有四季到人里办事或是例行在幻想乡说教时才会有交流。
当然，这是在从前。
自从温尧来到了四季的身边，以往几十年不出门的四季大人在短短五年内离开地狱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过去几百年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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