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拾叶小洛
蒋兰心那看似无所谓的笑容，落在了顾安之的眼睛里却成为了另一种意思。
“话虽如此，但是没有亲眼看到魔法国度的裁决庭，你心中始终是有遗憾的，不是吗？”
顾安之偏着头，看着自己那黑色的发丝似是无意的提及。
“当年你都已经做到总局长的位置上了，那可是普通人跃升至国度最高最快的跳板，可到最后你却还是放弃了，以你当年所做出来的卓越贡献，以及你的能力，从普通人直接升为审判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听着顾安之的话，蒋兰心的眸子却始终平静。
“可那又怎么样呢？以我当时的能力，确实可以成为审判官，从普通人一跃升至审判官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可到了我这儿却成了触手可及的目标，但如果我真的是要为了一个目标而放弃自己一直所坚持的底线的话，那我也就不应该叫蒋兰心了……”
“没成为审判官之前，脑子里想着的都是成为了审判官之后能做普通人时候不能做的各类事，可越是接近梦想中的那么个目标，就会越发现以前从未清楚的背后的深水，要是说成为审判官最后的代价是成为女王的棋子的话，那么那个职位在我眼睛里便没有任何价值。”
蒋兰心说是虽是轻松，但顾安之明白，那是眼前这位女人一生追求的目标，虽然最终为了坚守自己的初心放弃了，但始终还是有着难以跨越的惋惜和遗憾。
“要是我当年签订了那个契约的话，恐怕我们俩现在也不可能面对着面喝茶谈话了，估计彼此之间也早成了不死不休的劲敌。”
蒋兰心抬起头，稍有得意的朝着顾安之笑了笑。
“呵，你倒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就算我们俩成了敌人，我可不见得会输给你。”
话语中，顾安之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平日里从未出现的高傲神色，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尊贵与典雅。
“你这话可就自大了，我承认在爱情的比试上我是输给了你这小浪蹄子，但若真的是在事业上比拼的话，你这家伙也只是依仗着身份背景提前前压了我一头罢了，你说是不是啊，魔法国度的公主陛下？”
蒋兰心这语气似是调侃，又似是轻讽，但很明显，顾安之也早已习惯了蒋兰心的为人，却没有恼怒。
她望着自己杯子中那泛起的纯白涟漪，口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呼……或许吧，我有的时候在想啊，我身上的那么多身份之中，我最没有做好，亦或者最愧疚的就是没有做好一个好母亲，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她们走上这条危险的路。”
说话间，顾安之眼神轻轻的瞥向了窗外的另一栋现代式建筑，那里是战策局拨款新建的给魔法少女们训练的专用场地，而此时，林伊洛正在其中训练。
第十四章 姐妹
“母亲”一词在人类的认知中往往是伟大和圣洁的，母爱则是这人世间最为炙热温柔的感情，然而，作为同样身为母亲的顾安之，对于母亲这一词总是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意。
蒋兰心看出了顾安之眼中的内疚神情，她先是咳了咳，随后少有的叹了气。
“这事情也不能光怪你，毕竟所有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呀。”
听着蒋兰心那少有的劝慰，顾安之轻柔一笑，随后端起杯子，又喝了口牛奶。
“我从小就是个不愿相信命运的人，即使是在得到了那原本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之后，也依然如此坚持，只是当我逐渐长大，逐渐远离了那些至亲之人的身边之后，我才发现，我只是被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都没能认清这个世间的现实……”
“身不由己？或许你说的对，每个人都能用这个理由为自己的无能开脱，可是我却不能，身不由己，身又岂能由己？人这一生的命运就犹如被囚禁在鸟笼中的金丝雀一般，你能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早已被规划好了，而我们只能傻傻的生活在这世间给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或骗局之中，要是侥幸弄清了这世间的真相，得到的也不过是绝望，普通人还不如就此沉浸于骗局之中，度过这碌碌无为的一生。”
顾安之说这话时，语气中透露出一股与那样貌完全不符的年老沧桑感，仿佛此时那看似年轻绝艳的美妇人早已是个年过数百的老妖怪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真一切都由命运所定，你我又为何会相见呢？按理来讲，我这个普通人我你这位尊敬的公主殿下，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呢。”
蒋兰心轻轻瞟了一眼顾安之，似笑非笑道。
“这话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吧，一个都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魔法公主和一个只有四十几岁的普通人做起了朋友，就算把这编成故事，恐怕都显得荒诞……”
蒋兰心仰头望着屋顶，若有若无的说道。
“到了我这个等级或许都已经不算是人了吧，毕竟也没有哪个正常人能活得了几百年，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时间可真是一个残忍又神奇的东西，时间的神奇在于，它能抚平过去一切带来的伤痕，而它的残忍，却又恰恰是抹平了那些伤痛使之感情都为之消失和微弱的人……”
轻轻的抚摸着胸口那颗光滑如宝石般的魔法之心，顾安之的眸子里闪烁着金色的光，仿佛回到了那久远的过去。
“或许当年曦的死真的改变了很多，以至于让我这个活了都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看着如今的变化，都有些措手不及……”
顾安之的语气中有听得出来的那种深沉的低落感，蒋兰心抬起眸子望了一眼，她随后伸出手拍了拍这位老友的肩膀。
“你已经做的够不错的了，身为大审判官，你做到了自己职责所在的事情，身为妹妹，你也尽你所能劝告了姐姐，至于母亲，你……好吧，或许作为你的女儿确实有些痛苦了……”
说到这儿，一回想起琉璃现在身上沾染的那些破事，蒋兰心也无法继续安慰下去了。
见老友绷不住了，顾安之倒是不在乎的笑了笑。
“作为我的女儿，我没能让她们享受到本应该属于她们的生活，我这个母亲始终做的都是很失败的，就连最基本的保护都显得那么的无力。”
顾安之低垂着眸，眼睛中的光晦暗的看不清。
“如果不是因为冥王的话，你恐怕不会在这里吧？”
蒋兰心尝试着转移话题，可出乎意料的是，顾安之给予他的回答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
蒋兰心大为不解。
“我知道你是个向往自由的人，如果没有身上的责任的话，你恐怕是最喜欢世界环游的那种类型，只是如今，你却为何摇头？”
顾安之苦笑一声，手指轻轻的敲击在杯壁上，发出叮叮的脆响。
“最向往自由的人，往往是最容易被自己困住的人啊……”
蒋兰心沉默了，回想起她的经历已过去，或许这句话并没有错。
“那现如今的局势，你准备怎么办？坐以待毙还是说有所行动？”
面对现在的氛围，蒋兰心也懒得再隐晦的铺垫了，便直接开始提问。
“我离开不了金陵城，就算想主动出击，也是没有办法的，现如今，我的姐姐恐怕已经在行动了，在有了复活的神草和寄存灵魂的躯壳之后，她现在缺的只有一样……”
蒋兰心没有回答，但很显然，答案她们心中都明白，古往今来，就算是如魔法般逆天的能力也依然有改变不了的事情，而死亡就在其列，将人隔离在阴阳两界的现象就犹如制定在了世界的最底层规则一般，“复活”这一事件，无论是想象中的故事，亦或者是现实都是最为禁忌的存在。
一旦触及此事，就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而灵魂却是这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复活事件中永远离不开的最先前条件。
“时间快到了，我能想象的到，姐姐很急切……”
顾安之如此平静地说道，但她眼眸中倒映出的闪烁金光，却是揭示了她内心的活动之剧烈。
“你想用林染作为诱饵将那些狩猎者引到金陵城吗？”
蒋兰心如此大胆猜测。
“不。”顾安之摇了摇头。
“我能出手的事件终究只是拖延，而不是解决，姐姐对于那个目标已经嵌入到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了，现如今，我能做的最好的选择和帮助，便是给染儿点明最初的方向……”
“你是在布局下棋吗？”
蒋兰心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下来，她能感觉得到，此时眼前的顾安之已然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这世间哪有所谓固定的棋手和棋子？每个人都可以是棋手，也都可以是棋子，我是，你是，莫比乌斯是，是姐姐也是……我们终究只是在这有限的棋局里周旋，寻找着对方的破绽罢了……”
“但如果这样的话，林染势单力薄，很难斗得过那些老狐狸呀。”
说到这儿，蒋兰心也是忧愁了起来，虽说林染不是亲生的，但毕竟那丫头也在自己身前待上了几年，感情总是有的。
“无所谓了，下棋都已经下到了最后几步了，如果对方不愿留活路或不讲规矩的话，我也不建议把这盘棋局直接掀了……”
“到时候就算是姐姐的话，我也不介意刀剑相向！”
冰冷的话语自口中说出，那一刻，在蒋兰心的眼中，顾安之的身旁弥漫着一股气势，那股气势的名字叫做母亲的底线。
第十五章 神鹿
此时，处于国度东南部区域的一个边陲小镇。
原就是属于边陲的小镇，经济自然是不发达的，人流量也较为稀少，这里作为边缘区域之一却不似月渊城那般常年处于战事之中，和平似乎是这小镇唯一的优点，寂静又成了这里最明显的特征。
小镇的时间似乎经过拨弄与其他区域不同，这里的人们总是过着重复而又相同的生活，不发达的经济使得小镇人民生活中并无多余的娱乐活动，工作与休息已然成为了一天中所有的步骤。
因为没有战斗发生，管理此区域的省部战策局也并未派遣魔法少女驻扎此地，毕竟是版图突出的一块边缘区域，又与邻国的版图相交接，此块的区域管理又成了个两不管的地方。
好在这块区域的小镇似乎天生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这么多年来却从未出现过治安混乱或有严重暴力事件发生。
然而，为人所不知道的是，地面上那副平静而又重复的小镇社会在其地下却又是一副新的天地。
各类地表上所挖通的地道通向地下，而在幽深的地下，人为所挖掘出来的巨大空间形成了一个为人所不知的秘密实验室，实验室的空间之大以至于与上方的小镇范围相同，至于实验室内部所涉及到的实验便更加是鲜为人知的了。
只是夜晚日有一两位不知情的路人，走至小镇角落的阴井盖旁仔细聆听，或许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那酷似千年厉鬼般的哀嚎。
地下实验室内部的设局与构造十分之全面，各类大型的实验器材，布满了广阔的空间，一根根筑有各类不知名的化学液体管道，从空中桌子上交错而过，用来培养组织和生物的大型培养皿中似乎注射满了大量的液氮以及沉浸在其中的那不知名的组织与个体。
整个实验室在地下的布局四通八达，而作为最顶端的一块中心区域则是成为了控制整个实验室的中央办公室。
办公室暗红色的大门被缓缓的打开，一个大有防毒面具穿有厚实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因为带有防毒面具的缘故他的面容看不清，声音也变得嗡声嗡气。
“主教大人，最新的M098号实验体已得到最新进展，那位魔法少女在进行了人为堕落之后，又经过了我们的精神刺激，已经能在拥有一定自我意识的情况下服从命令了。”
工作人员的报告很是郑重而坐在办公桌那一头穿着黑色西装背对着他的那个高大身影，却是迟迟没有回应。
时间过去了许久，工作人员还是站在原地，保持着之前报告的姿态，而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则是发出了一丝沉吟，随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M098号实验体的成功基本上也就预告着我们最终计划的最后一步即将完成，现在其他的实验项目都全部停止，把所有能动员的派系成员全部都汇聚到现在手中的最重要项目上。”
说话间，那道穿着西装的身影终于转过身来，不满皱纹的脸上是那阴郁神情的凝视，男人转过身伸出手，从那袖子中探出的手掌却是那银色金属光泽的义肢。
“告诉那些分管们，他们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我不管，只是关于这次行动是教皇亲自点名的，而且这次机会我也已经等了许久，一切的结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伴随着男子阴冷的声音，金属质感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木质的桌面，那“哒哒哒”的回响在此时，幽静的办公室内就宛若死神的钟声。
工作人员见此情况，立即鞠躬毕恭毕敬的答应。
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转身。
“神鹿计划怎么样了？那是我们多少年来最底层的计划之一了，我想你们总该给我端上点已有的成绩吧？”
男子的一番话，让刚刚有些放松的工作人员立即又紧张了起来，那戴着防毒面具，裹着头罩的面部更是热的满头大汗。
“抱，抱歉，主教大人，关于神鹿计划，我们虽然已经十分努力的去研究了，只是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始终无法从神鹿体内提取到一丝可用的血液。”
“我们一开始曾尝试着用针管从神鹿的体内提取血液样本，只是一般的针头无法穿透神鹿的皮肤，后来，我们采用特殊金属打造的针头，成功穿透皮肤提取到血液，只是那头神鹿的血液刚一进入到针管之内就会迅速蒸发，根本无法留下……”
“我们使用了很多方法，但那头鹿的血液一旦离开了，身体就会立即以各种形式消散，血液样本根本无法提取，以至于我们到最后采用攻击的方式，好不容易让那头神鹿流下了血液，可那些血液一旦接触到了空气或者流淌到了地面便会迅速发生某种反应，血液会成为养料催生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后来我们想通过由血液转换的花朵来提取有用信息，可还是失败了……”
“那些花朵由血液催生生长，可一旦从地面摘取，便会迅速枯萎化作齑粉，我们，我们真的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声音明显有些慌张，眼前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虽说看起来阴狠毒辣，但实则……本质上是比看到的还要恐怖。
在实验的进度上，一旦有人不能满足他的要求，那么其后果都是他们这些略有些心理变态的科研人员都难以想象的。
魔女派的成员每个都是变态，但整个魔女派的主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变态和疯子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就比如在疯子面前，变态总是显得那么的和蔼可亲……
工作人员双手握着拳，头顶不断的有冷汗溢出划过脸颊，此时的他根本不敢吱声，他在等待着，等待着主教的怒火降临于自己的身上，亦或者是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只是过了许久，那想象中的怒火并没有扑面而来，黑色西装的男子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
过了许久，男子阴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算了，想你们这些蠢货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劲，管好M092号实验体，随后让那些人把深层实验室里保存的秘密一号躯体启动，我想我的计划是时候也该提前了……”
说话间，男子的金属义手猛地合拢，那一刻，他的眼神像是捕猎的雄狮充斥着血腥与狠厉。
第十六章 感应
“可是主教大人那项技术尚且还不成熟，如果现在就启用的话，很可能……”
看到黑色西装男子的这番举动，工作人员急忙说道，可是还未等他话说完，口中接下来的话语确实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此时他正被西装男子那双宛若死神般冰冷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漆黑色的眸子中似有血腥的杀戮不断掠过。
“你觉得我们还有时间等吗？”
黑色西装男子冷冷的质问。
工作人员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晌，才缓缓的摇头。
“教皇大人从来都不会管我们这些下面人的死活，在她眼里，我们终究只是一群随时可以弃置的棋子，如今，偌大的余烬，各个派别歼灭的歼灭，自毁的自毁，所剩下的已经没多少了……”
“而如今我们这个魔女派也早已从组织中的三大派落到了如今只能龟缩于一小城镇的地步，若非教皇大人见我们还有价值可利用，恐怕我们早已葬身在那群可恶的女人手中了！”
说到这，男子的金属拳头用猛的捏紧。
“世间真是可恨啊，灾难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却只将强大的力量赋予那懦弱无用的女人！若我们这些男人也能拥有魔法少女那般强大的力量，现在又何需担心彼岸的种种？”
话语间，男子的语气尽是对于女子掌控力量的不屑。
对于魔法少女维护世界和平他很是不悦，明明在灾难没有到来之前，这世间的社会掌权者一直是男性，可如今，再有魔法的力量加持之下，那些原本软弱无用的女人却是掌管了整个世界。
“一号实验体的情况怎么样了？”
男人转头又冷冷地问道。
“报告主教那副躯体已经初步完成羽化阶段，现阶段根据信息比对推断，主教大人，您的灵魂与那具躯体的匹配程度仅有百分之45，这还是在对躯体进行改造调整的情况下才得到的最好数据，一旦进行灵魂传输计划，风险很大！”
工作人员狠狠的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但他却还是将风险如数再次汇报了一遍。
“那如果用神鹿之泪呢？”
男子冷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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