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125章

“嗯，你不是可以灵体化吗？”

“灵体化不够，”抚子哼了一声，“灵体也是能被看到的。本小姐能不能让形体消失，回到你的灵魂里？”

“当然可以，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铃音说，她用手拍了拍那个“土豆”，它很快就分解消失了，“像这样就行了。还有，我还没研究出怎么不依靠那把刀让你拥有形体，所以你的活动范围没法离开那把刀太远——非要出远门的话就带上‘幽显一心’，行吗？”

「好，」抚子又在铃音的脑海里说话了，「铃音……」

「怎么啦？要撒娇？」铃音笑着说，她的心情简直不能再好了。

「不，我是想说，你真的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偶师了。」抚子轻声说，「谢谢你。」

用绷带包扎了一下左手手腕的伤口后，铃音重新从水镜中爬了出来。琉璃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睡眼朦胧地看着铃音，结果被后者笑着推去洗漱了。好一会儿之后，天色明亮了不少，铃音和琉璃这才一同离开舱室，来到了甲板上。

昨夜码头上骚动的影响显然还未散去，但“白月号”显然已经又开始活动了。水手和工人们吆喝着卸货载货，一些新的客人也登上了船，准备顺着银鱼河向南而行。大家都在船上议论纷纷，昨晚就在船上的乘客交头接耳，新上来的人很快也听说了昨晚的事——事实上，昨晚骚乱的真相已经传出六、七个奇怪的版本了。

“薇薇教授呢？”铃音问道，她正准备和琉璃去吃些早餐。

“教授说她在换衣服，还要一会儿才出来。”琉璃说，回头看了一眼舱室，“不知道怎么要换那么久……”

“……哎呀，习惯了。”铃音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先说说调查的结果吧，昨晚影之蝶们把整艘船搜了个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躲着奇怪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乘客有白色的头发，也没有什么东西和动物是一个女孩子变成的。那家伙上了船之后，好像就人间蒸发了……”

“那还真是有点麻烦……嗯？”琉璃还在思考，忽然看见铃音的左手。她赶忙抓住了铃音的手臂，“怎么回事？铃音受伤了？”

“啊，这个是——”铃音吓了一跳，“我早上在做一个重要的实验，需要用自己的血才行。没关系，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体，最晚明天就完全恢复了。”

“……要那么多血吗？”琉璃有些心疼地瞪了铃音一样，后者缩了缩脖子，“到底是什么实验？”

“这个……”

铃音犹豫再三，但终究还是和往常一样，扭不过琉璃那“请告诉我”的视线。她拉了拉琉璃的衣袖，小声说：“抚子有身体了。”

“……哎？”琉璃愣住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发出了绝对会让旁边人笑话的惊叫，“哎哎哎哎哎哎？！”

“我就知道……”

“不、不是，抚、抚子小姐有身体了？就在今天早上？”琉璃用双手拍在自己的脸上，“怎么这么突然？她现在在哪里？”

“……这个嘛，”铃音感到自己被抚子无形的视线狠狠瞪了一下，“她目前寄宿在一个……呃……东西身上，还要两三天才会有人形……东西就在我身上，她也听得见琉璃的声音，但……她现在不大愿意和你见面。”

“抚抚抚抚抚抚子小姐请多指教！”

“你怎么比抚子还紧张！”铃音又觉得哭笑不得，“没事，抚子很了解你的。她之前一直就寄宿在我的身上，嗯……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沉睡’啦。”

“这、这样啊……”琉璃好像仍然有些不自在，而且脸忽然红了，“那我们……那个……的时候……”

“……她睡着！都睡着！”

“呼……那就好……”琉璃松了口气，“不然见抚子小姐的时候也太不好意思了……”

正当铃音又一次因自己恋人那奇怪的思考回路而陷入沉思时，白月号发出了一声嘹亮的汽笛声。两人张望四周，居然发现那是即将开船的讯号——白月号要向南行驶了。铃音在到处都是人的甲板上张望了一下，一眼看见了那个身材魁梧的船长。

“……我们去问问情况。”铃音说，琉璃点点头。

第七章 遥远的港口

“布朗船长！”

白月号的第一声汽笛既是出航的号角，也是对乘客们提醒。船只的货物已经装载完毕，乘客们要早点决定自己的去留，否则等第二声号角响起来后，他们就得等到下一个港口才能下船了。

站在船头的船长穿着一身粗糙的棕色夹克，意气风发地和一个病恹恹的舵手交谈着。听到铃音的声音，他回过头来，挑了挑那两撮粗眉毛。

“雨宫小姐——哦，还有千鸟小姐！咋啦？”

“白月号要开了？”

“哦，开了！那当然是要开了。”布朗船长大手一挥，差点打掉舵手的帽子，“怎么了？您在科索沃斯还有事要做？”

“那倒是没有，”铃音耸耸肩，“你有看到什么怪人吗？”

“哎，会在这科索沃斯城上船的，不少都是怪人啊。”布朗船长说道，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别怕我失礼，您和您的同伴也算得上是怪人咯。”

“唉……我不是这意思。”

铃音叹了口气，琉璃适时地接过了铃音的话头：

“船长，铃音的意思是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陌生人。昨晚码头发生了那种事后，我们都很担心。”

“……哦！”船长终于恍然大悟，“哎，这也难怪！不过放心，从昨晚就没有乘客下船了，我敢对真神发誓。”

“真没有？”铃音怀疑地说。

“真没有，”船长双手一摊，“您看，咱们船不是本来打算昨晚开吗？那时候要下船的乘客就都走完咯。要不是码头上出了那档子事，有整整一打鱼油桶卸不下去……不过没出事也没办法，雾实在太大，看不清河面，咱们的舵手也说走不了。”

“您说到码头上的事，”琉璃温和地问，“昨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我也不知道。真见鬼，我一上午听到了不下十五种说法了，最离谱的那个说什么东国有个会复活的八个头的蛇怪，又来科索沃斯抓人了。东国人脑袋里都想的啥啊？”船长又抓起自己的脑袋来，“哦，不好意思……我不是说您，呃，我知道您是东国人……”

“别介意。”铃音说，琉璃有些忍俊不禁。

“还有就是，今早我还看到科索沃斯的城卫军来调查过了，不过啥也没查出来。难免嘛，那帮子蠢货。”

“我还以为美德教会的人会来呢……”

“当然会来！真神在上，我们当然可以信任他们。”船长耸耸肩，“但白月号马上要走，也碰不到他们了。我看看……等最后几个人上船就走。”

“还有人要上船？”铃音眉毛一跳，“您不是说我们本来昨晚就要出发嘛？”

“哎哟，要做生意的！正好有客人要搭船，那不是正好嘛。”布朗船长笑着说，胡子都被吹起来了，“可有钱啦，几个人都是西方的绅士淑女，估计是回家的。”

“……”铃音和琉璃交换了个视线，“他们什么时候上船？”

“就一会儿吧？我马上要喊下边把炼金炉开起来了。”

“那行，”铃音迅速说，她看了看码头那边，“我去喊下我们教授，她还没起来，赶不上早饭。”

“哦！没事，我让厨子给你们再做点就行。”布朗船长又一挥大手，这次那个舵手弯腰躲了过去，“那姑娘原来是你们的教授啊？这么年轻，看不出来。”

“她说不定得跟您的奶奶一样大了。”

铃音随口说完这一句，就拉着琉璃往船舱走去，后者只好对一脸茫然的船长道了个歉。等她们穿过几个叽叽喳喳、看起来像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的矮人少女后，总算又来到了白月号的舱室内。

“薇薇教授呢？”铃音问。

“这儿呢。”

铃音和琉璃吓得差点喊出来，她们回头一看，赫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骑士穿着锻造精良、价格不菲的精金板甲，上面刻着许多繁复的魔法纹路，手持一把骑士剑，面部也藏在密不透风的头盔下，唯一让人感觉有点意思的是，她的身高只比琉璃高一些，看起来和那些人高马大的骑士差远了。

“……薇薇教授，”铃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您今天又在发什么神经？”

“什么？我只是换了套衣服。”罐头里的人用发闷的声音说，“和平常一样啊。”

“您这个每日一换衣服的怪癖我就很难理解！”铃音又好奇又好笑，琉璃则已经被对方惊呆了，“薇薇教授，如果您今天是想挑战‘薇薇最怪异装束排行榜’的话，这件起码能进前三。”

“教、教授，您这样我们怎么和客人解释……”

“上次那件狼人玩偶服他们不也接受了？”薇薇满不在乎地说，“铃音，情况怎么样？”

小铃音用雨伞敲了敲墙壁，三人所在的位置立刻成了一片隔音的空间。铃音伸出一只手，影之蝶静悄悄地停在她的手指上。

“昨晚蝴蝶把这艘船检查了个遍，没发现一个白色的女孩子，就连几个老奶奶的发色都很健康。”铃音说这话时有些无奈，“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有没有可能是悄悄跑了？”琉璃有些担忧地说，“铃音说她能变成蝙蝠一样的东西，也许半夜的时候趁机飞走了？”

“不大可能，圣堂教会应该把下船的路都封闭了，我估计那孩子还在船上……”

“我倒是也觉得她还在船上，问题是怎么把她找出来。”薇薇很有兴致地说，一点也不像遇到了一个大难题的样子，“船是不是要开了？我们下一站去哪里？”

“稍等。”铃音摸了摸下巴，抚子叹了口气，帮她简单涂了条银鱼河的地图，“嗯……往北还有河城一类的城市，往南可就没什么港口可停了啊，这里是东国最南边了，沿河的都是些镇子都算不上的地方……要穿过魔族岭才行。”

“铃音还真是记得很清楚呢……”琉璃轻声说，也低着头思考起来，“最近的港口呢？”

“阿尔玛王国的普拉维亚城，那个国家的东边境。”铃音看向琉璃，“我们要去……吉莉埃尔的祖国？”

第八章 同船异梦

铃音和琉璃对阿尔玛王国并不是没有了解。尽管东国人会管它叫“遥远西方的国家”，不过东国人对哪个西方国家都是这么叫的，毕竟对于这个三河七山的国家而言，出趟国要翻山越岭坐船搭车，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事实上，阿尔玛王国已经算是大陆诸国中离东国比较近的了。严格来说，东国本身是连接在大陆上的半岛，科索沃斯城与魔族岭便是它与大陆之间的连接点。顺着银鱼河，从魔族岭往西北方向走，便能抵达“白鸟与环墙之国”阿尔玛。

阿尔玛王国再往北便是森林与雪原，以及如今正停靠于雪原上空的“千塔之城”了。妖精之都法瑞兰则在东国的西南方向，顺着千塔——法瑞兰的这条路线向南走，穿过数个国家，便能抵达“世界中心”光辉之城。提起这些，是因为这条由千塔、法瑞兰和光辉组成的路线成了大陆东西方的分界线，圣堂教会尽管仍是大陆西方的主流宗教，却很难用它的影响力触及分界线背后的国家。

显然，阿尔玛王国已经踩在这条边界之上了。相比起属于东国的科索沃斯城，圣堂教会在这个国家还算拥有着一席之地，也更容易施展手脚，对于铃音她们这个异端浓度极高（略大于百分之六十六）的小队而言，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反正我们不能就这么撤退了。”铃音说道，“那孩子还在船上呢。”

“她为什么要上这艘船？”琉璃显得略微有些忧心，“既然她知道自己要逃去北边的话……”

“我们可爱又迷人的茜小姐可能是迫不得已，”薇薇轻松地说，“圣堂教会应该也很清楚，如果她逃进了东国，他们就很难抓住她了。”

“这倒是挺合理的，既然他们能把那个白色的女孩子一路逼到这里，应该也会考虑到不让她坐上往北的船。”铃音轻声说，“他们对这艘船采取了措施，那可能也对其他船采取了措施……”

“啊，我有个好主意。”薇薇说，“要不我们直接把这艘船上的神术炸了，让那孩子逃跑？”

“薇薇教授？！”琉璃吓了一跳，“这太粗暴了，而且也非常危险！像这样破坏他们的神术，肯定会和圣堂教会直接开战的！更何况我们联系不上茜小姐，要指望她配合我们的计划……”

“唉，真是的。”薇薇叹了口气，这个盔甲人双手抱胸，“所以说你还是太束手束脚了啊。”

“琉璃说的还是有道理的，”铃音思索片刻，“其实我昨晚和他们的队长交过手，那家伙绝对不简单。而且，难保圣堂教会不会把整艘船的人当做人质。就算破坏神术，让那孩子逃跑，我们也很难找到她，更别说用安全的方式把她送回琉璃月。”

“铃、铃音，那个有点像恐怖分子了吧……？”

“有时候狂信徒和恐怖分子没有差别。”铃音这句话的语气相当严肃，“把这些人逼急了，可能会把这艘船整个炸上天。”

“像什么‘这是为了更多的人的安全’——”薇薇嗤嗤地笑了起来，铃音能看出她特别不待见圣堂教会，“最激进的圣光信徒确实可能会这么做。好吧，铃音确实说服我啦。不炸了。”

琉璃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现在问题就变得更麻烦了。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位茜小姐每天午夜都会等在科索沃斯城的港口，而铃音她们只要去码头找到她就行。但万一失散，要再找到她可就不容易了。就在此时，白月号忽然发出了第二声嘹亮的汽笛声——船要开动了。

“只能见机行事了？”薇薇笑着问，“我喜欢。没猜错的话，圣堂教会的那帮家伙也上船了吧？”

“嗯，布朗船长刚刚说有人要上船，我估计就是那只小队。”铃音点点头，“他们应该想在这艘船上截获那孩子。”

“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那孩子，”琉璃轻声说，她侧耳听着白月号开动的声音，“圣堂教会的人知道怎么辨认她吗？”

“我倾向于不知道。”盔甲里的薇薇说。

“唔，我也觉得不知道。总之我们最大的胜机就是提前联系上她，否则只能和这只小队正面开战了。”铃音说，不过随后又感觉头疼了起来，“唉，那倒霉孩子怎么二话不说就跑了……还这么能藏，这怎么找她啊？”

琉璃只得报以苦笑，而金属罐头里的薇薇则看不出表情。

这天午饭的时候，三人还是没能想出找到茜小姐的合理办法。据薇薇所说，她本人也并不知道这位“可爱又迷人的茜小姐”的特征，而每当铃音想打探她和茜之间的关系时，薇薇都要左顾右盼、装聋作哑。反正从结果上来说，她们能利用的线索就又少了一个。

太好啦！铃音烦躁地想，自己只要找一个白色的女孩子交差就行，不如回月岩山把千鸟悠绑下来，就说她是茜好了。

头疼归头疼，饭还是要吃的。白月号的餐厅位于甲板上，乘客们能在进食时看见河岸两侧飞速掠过的风景，偶尔还有由南向北驶来的船只和白月号互相鸣笛示意。三人走进餐厅时，果不其然吸引了大量的目光——多半是因为薇薇那身铿锵作响的盔甲。

“铃音，你的脸有让圣堂教会的人看到吗？”薇薇悄声问。

“没，昨晚雾实在太大了，我们都没看清对面的样子。”铃音也小声回答，“不过他们肯定就在这里，我们得先找到他们。琉璃、薇薇教授，我们分头在餐厅里行动吧，尽量定位多一些的人，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好嘞。”薇薇轻巧地说，嘎吱嘎吱地走向一张桌子，把一位侍者吓了一跳。琉璃则贴到铃音耳边说了句“要小心”，就也分散开了。

「这下就剩我们咯。」铃音说，「你要不要灵体化？一直躲在我的身体里，孵化进度不会增加的。」

「……哼，本小姐知道了。」

正当一个灵体的“土豆”漂浮到铃音旁边时，笑呵呵地布朗船长终于朝铃音走了过来。

第九章 开战布告

埃德加从没想过情况会如此不顺利。

小队一路从阿尔玛王国追杀目标至科索沃斯，本以为终于能了却这桩大事，却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计划突生变故，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半路杀出的人偶师。

控制非实体的人偶，自称雨宫铃音，灰色的河雾中只能看见一头黑发，以及那让人胆战心惊的暗红色眼睛。那人偶师身形纤细，看起来只是一位惹人怜惜的少女，然而埃德加并不会被敌人的外貌蒙蔽：他曾与那位“大罪之人偶师”交过手，知道外貌是不可信的。

人偶师，又是人偶师。埃德加微微皱起眉头。他所追捕的目标出自“大罪之人偶师”之手，现在却又有另一位人偶师横插一脚……现在该如何是好？目标是躲在这艘船上不假，但他该怎么找出这个擅长躲避和逃跑的怪物？

埃德加唯一能做的，便是封锁这条船，并且让队员们和他一起在白月号上四处调查、监视了。

“叔叔，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呀？”

埃德加猛得回神，他看见身边有一位六七岁的小女孩，用天真可爱的笑容对他说话。看到对方这幅样子，埃德加的表情立刻舒缓了不少。自己正是为了守护世界上的这些事物而战斗的……

“叔叔的眉头皱得好紧哦！妈妈有难过的事的时候，也会像叔叔这样呢！”

“喂！阿紫，不要随便打扰不认识的叔叔！”

有位年轻妇女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拉住女孩的手，低头对埃德加道歉。埃德加抬头看去，发现她面容略显沧桑，手上也有被蜡烛烫伤的痕迹，大概是半夜做工留下的。埃德加没发现对方的丈夫，他心想，这对母女二人出门旅行，一定是很不容易的事。

“没事，夫人。”埃德加礼貌地说，“您的孩子很可爱。还有，我看见您的手受了些伤……我正巧会一些神术，介意我为您治疗吗？”

“啊？！这、这实在……”

推托之下，妇女最终没有拗过埃德加。然而，当圣光微微闪过之后，她手上的烫伤立刻就不疼了，让她略微睁大了眼睛。

“已经帮您止了疼，明天早晨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埃德加沉稳地说，对这对母女露出一个微笑，“出门不易，请您平日里多加小心。”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