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50章

“会这样做的人才应该被小看。”铃音翻了个白眼，“怎么办，你不会打算让我直接买下来吧？因为海蛇神的缘故——你反正也知道了——我倒是可以出钱出到他们觉得不值得买，但我手上占大头的是不能变现的‘宝物’，那是不能用来做拍卖会货币的，短时间内也不大可能出手。”

“和一切行动只为了赚取利润，并且已经做了这件事几十年的商会联合比谁更有钱……这好像不是个好主意吧？”塞西莉亚笑着说，“不过呢，我决定把这件事交给铃音姐姐来做。”

“……哈？”

“今晚请把琉璃姐姐借我一下，我不能随便出面，又需要一个战斗力很强的帮手来对付盗贼，可以吗？”

“……琉璃会长又不是某种东西，请不要说‘借’。”铃音叹了口气，“然后呢？你指望我一个人杀进商会高层的家里，用爱与和平说服每个想要买到碎片的人？”

“具体怎么做我不知道，”塞西莉亚微微拉起兜帽，铃音看到她的右眼如月银般闪耀，“但魔眼告诉我，姐姐是最合适的人。我把你需要的一切信息都写在这里了，请收好哦。”

妖精将一封信塞进铃音的手中，然后用柔软细嫩的手捏了捏铃音的掌心。就在此时，燃烧殆尽的琉璃总算从外面进来，她一眼就看见店内的两人——塞西莉亚对琉璃眨了眨眼，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卷二 不知火的归乡 : 第五十三章 行动开始

当日下午——

三人逛完上原城久负盛名的展览馆，尝试完来自大陆中部的甜点后，幽谷百合就告别二人，先搭上马车去找父亲取信了。

大概是由于昨晚城心广场的骚动，城市中多了许多巡逻的卫兵。然而，尽管天色渐暗，人流却没有一点减少的样子，反而越聚越多，让想要找个地方坐下的铃音与琉璃不胜烦恼。直到又过了许久，她们才在一家喧闹的店内找到了一张颇为拥挤的座位，面对面坐了下来。

“点什么？”

服务员挤到她们旁边，熟练地取出笔和纸。铃音自然是一点准备都没做，她迅速扫了扫面前的菜单——

“呃，嗯，柠檬水两杯。”

“再点三份你们店招牌的蛋糕，”看到服务员的表情，琉璃赶忙找补到，“其中一份请帮我们打包，谢谢。”

服务员这才放过她们，吹着口哨去厨房了。总算有了对话的机会，铃音取出了塞西莉亚给自己的那封信，她拆开信封，慢慢阅读着里面的情报。

“她都说了什么？”琉璃的声音不知为何显得略带紧张。

“和我之前提到的一样，约好在黄昏时刻和琉璃会长在上原城北门见面。”铃音小声回答，“希望你能协助她对付那些盗贼……这里还附有一条提示，提醒我使用‘认知障碍’的法术来简单伪装一下自己。唔，这倒是无所谓了，既然要战斗，琉璃会长千万要小心啊。”

“可我更担心铃音……”琉璃有些欲言又止，“铃音，请听我说。商会或者大家族是远比‘盗贼’和‘犯罪者’还要危险的集团，她让你一个人去对付，我实在无法接受。铃音，这真的没问题吗？”

铃音暂时没有回答，她先是将信上写好的所有情报都阅读了一遍：塞西莉亚为她提供了商会联合中几个主要意见领导者的姓名、信息与住址，在那些资料的下方，塞西莉亚甚至以她那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说话方式，说明了潜入这些人宅邸的方法。

读完这些消息后，铃音一时间没有回答琉璃，只是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在这期间，吊儿郎当的服务员把柠檬水和蛋糕摆在桌上，但铃音似乎没有注意到，琉璃则没心思去喝。

“我确实有个主意……”良久之后，铃音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

“……有把握吗？”

“不算很有把握，但值得一试。塞西莉亚还算有点良心，把安全撤退的方法也告诉了我——就是不知道她的眼睛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琉璃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气：“铃音总是这样呢。”

“总是这样？”

“嗯，行动力太强，或者说太有主见了。虽然这就是铃音的魅力，不过我会很担心你……之前也是。”

“这么一说，琉璃会长不也是嘛。”铃音笑着说。

“我、我那是计划已久……”琉璃知道铃音指的是自己整治校园霸凌那件事，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了，“而且我……总怀疑自己做错了，如果不是铃音，我可能没有勇气把这件事做下去。”

“没有人是真正拥有勇气的，人与人，人与物，人与责任或执着建立了联系，勇气才会出现。这是……嗯，是我以前认识的小说作者说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铃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向琉璃伸出小拇指，琉璃脸色有些微红，伸手回应了她这个无言的约定。

“琉璃会长要专心，那些犯罪者是很厉害的，我可不想看到你受伤。”

“明白了，铃音也务必小心。”

两人放开手指，琉璃带上两份蛋糕——一份是给塞西莉亚的——先一步离开了这家商店。铃音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用那根竹吸管喝着柠檬水。

「你真有把握？」抚子问。

「我不是说了嘛，没什么把握，但值得一试。」

「你可别是对那大胸会长虚张声势，」抚子叹了口气，「说实话，本小姐没想到什么好主意。」

「毕竟是你不擅长的领域嘛，很正常。」

「本小姐“不擅长的领域”？」抚子的声音带上了些疑惑，「这又是从何说起？本小姐可是有另一种更好、更直接、更有效的办法，换本小姐来的话，肯定就这么做了。」

「……请讲？」

「把这几个人全杀了。」

铃音一口把柠檬水喷了出来，抚子则在她的脑海里笑个不停。

「别说这么恐怖的话了，我不得考虑下后果的吗！」铃音好半天才顺过气，她从椅子上站起身，顺手将蛋糕收进自己的手链，「不和你讲了，我还要去买点东西呢。」

「买什么东西？你还要在那几个大人物的葬礼上送一束鲜花？」抚子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讽刺。

「买一副面具，」铃音说，「可不能让对方看到我心虚的表情。」

黄昏到来时，琉璃准时抵达了上原城的北门。上原城北临顾海河，这条河流河道宽阔、河流平缓，是沟通龙城和暮港地区的重要商道。站在城门口，能看见许多卫兵、商户往来，也有一些今日才走水路，赶到上原城参加拍卖会的人趁着入夜前进城，寻找着能够投宿的地方。

而在人群中等待琉璃没花多久，就感到有人从身后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回头看去，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罩着一身黑袍子，用兜帽遮住面容，只看得见几缕银发，别提有多可疑了。

琉璃跟着她离开城门，在建筑和小巷中七弯八拐，终于在一条死胡同中停了下来。此时暮色深沉，赛贡之阳逐渐沉入地平线，炼金灯开始替代这座城市的照明，将喧闹的上原城重新点亮。不知道塞西莉亚是否早已算好，这条小巷里依然还是漆黑一片、照不进光。她摘掉兜帽，让自己银色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散开。

即使是自小就容貌出众，甚至曾因此被贬为“花瓶”的琉璃，也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妖精少女梦幻般的魅力。她有些心情复杂地移开视线，塞西莉亚却把她拉到身旁——

“怎么了，琉璃姐姐？”塞西莉亚一副故作无辜的表情，“唔，按照人类的恋爱观……难道说觉得我会……抢走铃音姐姐？”

卷二 不知火的归乡 : 第五十四章 狐狸巫女

竹叶商会的老板今晚心情不错。

从自己雇的几个眼线那里，他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有人试图去偷那件“货”，而且还失败了。

他盯上那件货已久，这次对它几乎是势在必得。上层商会的圈子里有许多人都听到风声，知道今年的拍卖会上有一出“重头戏”，像是鱼群一样嗅着血味来了。

若是换了往年，这场拍卖会上必然要杀得血海滔天、你死我活，不过今年不大一样。便宜的物件他们看不上，一般的珍宝他们评头论足，罕见的古玩大家相互争抢，但一到了“稀世之宝”这等级，所有人的想法突然就变了。

人们太想要某种东西时，就会恐惧自己得不到它的未来。在许多竞争者，乃至于犯罪者们的压力之下，商人们成立了暂时的联盟，竹叶老板也是这其中的一员。他们的主场毫无疑问是拍卖本身，联盟合力买下这件“货”后，参与者们根据依据事先约定的份额，获得一定程度的“所有权”，以这种程度来拥有这件稀世的宝物。

一但所有权到手，在使用完它之后，所有权还可以被用来转手交易，可谓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这是商人们惯用的手段，只要注意分寸，不要做得太过出格，龙城是不会下手制裁的。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这件货不会在拍卖会开始之前就被劫走。商人们的主场是拍卖会，只要流程正常，它就很难逃脱商会联合的手心；而犯罪者们身在暗处，提防他们是一件颇为辛苦的事。

叶音家的安保一向厉害，却也并非绝对保险，在那件货被送进保险库的那天夜里，商人们出资的雇佣兵就协助击退了想要劫走马车的人。几日前，虽然那件东西已经被送进保险库，但竹叶仍然夜不能寐，担忧它落入他人手中。

偷窃失败，自然是他最想看到的结局。犯罪这件事讲究一个“一次成功”，一但惊动了卫兵，想要再偷到手就难了，如今看来，商会联合买下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竹叶先生，有客人想要拜访。”

有位年纪不大的女仆说道，这可算是稀奇了。除去那些“大人物”，正常人要见竹叶并不容易，提前预约、正式登门拜访的礼数一个不能少，而挤占今晚这难得的宝贵时间则更是不可能。竹叶翻了翻笔记本，并没有看到相关的预约。他早就叮嘱过家仆没有预约的“一般客人”一律送走，换了平时，门外那女仆是少不了一顿痛骂的，但今晚竹叶心情不错，决定不去计较。

“把客人送走，”竹叶说，为自己倒了杯茶，“我有事要忙。”

“真的吗，竹叶先生？”门外的女仆说到，“要不您还是见一见吧。”

竹叶正要发作，忽然皱了皱眉头。他将茶推到旁边，双手交叠坐正，沉声说到：“带客人进来吧。”

门开了。门外没有什么女仆，只有一位约莫十三四岁、身着红白巫女服的纤弱少女。少女腰后横挂一把小臂长的短刀，肩膀上坐着一只观赏人偶，魔法人偶手执红伞，正逼真地打着盹。她关上门，几步走到竹叶的面前，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位少女身上最显眼的部分，就是她戴着的狐狸面具。这顶祭典中随处可见的狐狸面具将她的面容隐藏起来，隔着面具上的图案，竹叶似乎感觉到她正在饶有兴味地笑着。

“我可没有预订过和这样的客人见面。”竹叶有些喉咙发干，面前的“巫女”虽显得弱不禁风，却不免有些诡异，“我的仆人们呢？”

“他们好像太忙了，没有注意到我。”狐狸巫女交叠双手置于膝上，坐姿颇为沉静端庄，却好像在面具下发出了促狭的笑声。

“……你有什么目的？”竹叶慢慢将脚移到桌下，随时准备踩上一个小小的魔法阵。

“不必紧张，我是来与竹叶先生谈一谈生意的。”

“生意？我最近不需要做什么生意。”竹叶厉声说道，“为什么遮住你的脸，先报上身份！”

“真是失礼了。”狐狸巫女像是才想起这件事一般，自然地自我介绍起来，“我为侍奉月沙城之神——海蛇神大人的巫女，至于名字，您称呼我为‘狐狸’就好。”

“幻想种的巫女……？”竹叶皱起了眉头，“巫女来上原城做什么？这座城市没有信仰的神明，也不需要神明的保护，你来错地方了。”

“上原城看似是无神守护之城，却与东国的其他城市一样，接受着位于龙城的‘她’的庇护。”狐狸巫女回答，似乎意有所指。

“那也和月沙城的神没有关系，请你回去！”

“为什么这么急？”狐狸巫女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说不定你会喜欢这桩交易的。”

她将手伸入巫女服的衣袖，从中取出一枚金币，并推到竹叶的面前。竹叶用略显粗糙的手拾起它来，仔细端详金币上浮空城的图案。

“这是帝国的金币，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慢慢地说。

“这是古语魔法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黑暗贤者’艾尔梅娅的金币。”狐狸巫女说道，受微笑的狐狸面具的影响，竹叶总觉得她面具下的视线也一样的似笑非笑，“她也是现代七翼魔法的创立者，法师们最为伟大的先贤。”

“……黑暗贤者毕竟没有和帝国一起陨落，她留下的遗物比其他魔法皇帝多多了。”竹叶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但却被很好地藏了起来，“不过这是一件足够有诚意的见面礼，我就听听你的‘生意’吧。”

“这不是见面礼，至少现在还不是。”狐狸巫女笑着说，“海蛇神大人虽有许多收藏，但也不会随意赠予一位陌生人。”

“很好，很好，我当然是有实力者的朋友，更何况一位幻想种！”竹叶烦躁地说，“这只海蛇——我是说这位神明，派巫女来上原城究竟要干嘛？”

“您能猜到的，竹叶先生。”狐狸巫女的声音变轻了，竹叶不得不更集中精神，“海蛇神大人和您一样，是为了您看上的那件‘货’而来的。”

卷二 不知火的归乡 : 第五十五章 无论真假

“为我看上的那件‘货’？”

竹叶眯起眼睛，似乎在拿捏狐狸巫女的反应，巫女的头略略一偏，也不知道那副狐狸面具下是什么表情。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两秒，巫女带着笑意开口了：

“您不会认为我不知道吧？”

“你可能知道，但我不知道你在指什么，”竹叶磨了磨自己的牙，“不要装神弄鬼。”

“那好吧，如果您非得从我这听到答案的话：贸易节拍卖会上的最后一件物品，那枚‘碎片’。”

竹叶的心向下一沉，他现在确信面前这位看似年轻狐狸巫女绝不简单了。商人们这小小的联合倒还有被打听到的可能，而那件展品究竟“是什么”却是绝密中的绝密，不可能有任何外人知道。而自己的宅邸虽说不上是防备森严，却也有厉害的保镖巡逻，既有绕过这里的能力，又清楚几乎没人知道的情报……

“谈谈交易吧，”竹叶干脆向椅背上一靠，决定看看这位巫女要怎么出招。

“对您来说非常简单，”巫女平静地说，“借您的手段和资金来替海蛇神大人买下这枚碎片，仅此而已。”

“哦——”竹叶听完这句话，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家伙，结果不还是个无知的小孩吗！”

“此话怎讲？”

“第一，商会们早已有合资买下它的打算，我也在其中——这在商人的小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竹叶竖起一根粗大的手指，“第二，以我个人的财力，买下它不说是毫无指望，起码也是希望渺茫。你找错人了，小姑娘！”

“您不诚实。”巫女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

“哦？此话怎讲？”

“无论是这脆弱的联盟，还是你们共同的目的，在真正的矛盾面前都会被撕得粉碎。”巫女说，“而您本人的财力，我看并不是真的买不下这枚碎片吧？”

“随你怎么说，”竹叶略微仰起头来，翘起了二郎腿，“至少我们的联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破坏，这是‘合同’。”

“是‘在没有不可抗力时’才成立的合同，”巫女回答，“不可抗力已经存在了。”

“敢问这里有什么不可抗力？”

“真有趣，我找了好几个商人，大家好像对此事都不甚了解。”狐狸巫女显得心情不错，“那枚碎片的力量固然强大，但必须要有一位灵魂透过它来查看世界，才能真正发挥出它的力量。”

“说重点。”竹叶有些不耐烦。

“您还不明白吗？‘只有一个人’可以将它与自己的眼眸相互融合，并且使用它的力量。”

可怕的沉默将房间中的两人淹没。竹叶缓缓地回正身体，将头略微前倾，恶狠狠地咬着牙：“我凭什么相信你？”

“您相不相信并不重要，”狐狸巫女悠然地说，“我已经找过其他几位联盟的商人，告知过他们此事了。不过就像您说的那样，他们也没必要相信我——他们只是知道‘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罢了。”

“你！！”

竹叶站起身，他的脸变得青一阵白一阵，右手微微抬起，似乎想当场掐住巫女的脖子，把她按死在这张椅子上。巫女只是静静注视着他，那狐狸面具遮挡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只留下一副诡谲的笑容。

“……这才是你的‘交易’，是不是？”竹叶慢慢坐回椅子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刮擦声，“你想让我们杀的你死我活？”

“不必这么说，竹叶先生。”巫女回答，“我从没说过这样的交易。海蛇神大人需要那枚碎片，又不想太过声张，因此托我与您谈谈，仅此而已。如果没人接受，那我也只能托其他的人买下了。”

“神明神明，那些神明！”竹叶怒吼着将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随后站起身在房间内开始踱步，“神明连商人的交易都要插手去管！”

“您误会了，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告诉您那枚碎片的真相罢了。”

“你以为你随口编造的一个理由有任何意义吗？我可以编造出成千上万个‘真相’！用它的人会死，用它的人的脑袋会被挂在上原城城门上！我凭什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