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小姐不想写日记 第63章

不知火号的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但大家已经脱离了魔物们的追击，没必要再做加速了。铃音略微松了口气，她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小船的速度似乎丝毫未减，正一路冲向小岛的西岸……丝毫未减？

“小铃音！！”铃音没命地喊了起来，“刹车！刹车！不是，刹船！”

然而，铃音制造出的那个廉价轻量版加速装置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小人偶快速地转动起船舵，整艘小船就这样横了过来，船底一路铲着地面的冰面——雪花——最后是小岛上到处都是的奇异灰烬——空气中烟尘飞舞，让睁不开眼的铃音咳嗽起来。

终于，不知火号的速度逐渐下降，停在了由灰烬组成的沙滩上。铃音跌跌撞撞地从船身里爬出来，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拍了拍船上那个浮空装置，发现它已经彻底不动了。

“真不错，”她干巴巴地说，“我就知道便宜没好货。”

在她的身边，白雪摆动双手想要挥散烟尘，而琉璃则用左手拄着剑，以一如既往平稳的脚步走到了灰烬海滩上。

“咳、咳咳……”琉璃被灰呛得有些难受，好不容易才从烟雾团里走了出来，“铃音，我们的船还——”

然而铃音闷着头走到琉璃面前，不出声地握住了琉璃的右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琉璃一开始还想缩回手，但看着铃音的表情，又只好任由她碰触了。琉璃的衣袖被铃音卷起，她右手的手腕显得有些红肿，看来是在刚刚和巨熊的对抗中受伤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和它打？”铃音的心情显然很不好，“这种魔物……摆明了用蛮力讨不了好，哪怕是法术也一样。”

“……我没办法对付它。”琉璃轻声说，她低着头，乖乖挨着铃音的训，“鸟、狼或者蛇，千鸟流还能起到一点作用，但那只熊……我的剑术一点也用不上。我想拦下它必须要用法术，用我最擅长的施法方式……”

“那你也应该打得保守一点！”铃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你受了重伤，我要——我们的计划要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擅长破坏和进攻，少了你我们会做不成很多事！”

“铃、铃音，别那么生气啦……”白雪慌忙说，“总之没出事对吧？看起来只是小伤，很快就好了……”

铃音没有说话，她呼唤水之元素的解读，简单清洗过琉璃的手腕后，从手链中取出魔药，将它敷在手腕红肿的地方。随后，少女有些笨拙地取出绷带，一点一点帮琉璃包扎上。

“……好些了吗？”

“嗯，魔药起作用了。”琉璃点点头，“其实我没有真的伤到……”

“对不起，”铃音轻声说，显得有些后悔，“我有点着急了。琉璃，人各有专攻，上原城的时候都是靠你，现在你也不必勉强自己的。”

千鸟家的琉璃没有回答，她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铃音，眼神中有些小小的迷茫。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白雪去附近的海上巡逻和检查魔物的踪迹，琉璃则扎了个小小的营地，供三人在船边暂时休息。铃音花了些时间检查搁浅的不知火号，确认它的功能是否还能正常运作——幸运的是，尽管甲板上到处都是伤痕，船体本身的受损却很小。

“船尾的舵好像有点坏了……”铃音嘟哝着，小人偶则在她旁边帮忙清理着船上的东西，“这个倒是好修……唉，浮空装置估计是修不好了。”

小铃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于这个已经用浮空引擎飚过船，带着三人逃出生天的人偶，铃音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拍拍它的头以示称赞。

“这里离海不算太远。”身旁的琉璃说，“我们之后可以用法术把它再搬回去……不过现在该怎么办呢？”

“速战速决好了，神火就在那座灰烬山上。”铃音说，她身边飞舞着许多影之蝶，正啜饮着铃音魔眼中的魔物灵魂，“吃吧……多吃点，我们需要最好的状态。”

在两人的身后，那截岩石化的、山一般的树桩静静伫立着，其中的火焰将天空染成一片青色。铃音说的“灰烬山”正是这截树桩的西侧，无数灰烬在这里堆积成了一座高山，顺着山坡，似乎能一路通向树桩的顶部。

等到了那里，应该就能看到神火的模样，弄清楚它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铃音如此想到，但心中却萦绕着某种淡淡的不祥预感。求得神刀……点燃神火……退治雪乌……在妖精们的信中，也许有她未曾读出，或者未曾设想过的黑暗真相。

时间接近中午的时候，负责巡逻和调查的白雪回到了营地。和早上一样，付丧神仍然是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抚摸着神刀，不时看向灰烬山的顶部，好像那边有人正在呼喊她的名字，让她忍不住抬头看去似的。

“白雪大人，”铃音实在有些没办法，才暂时放下手中的修理工作，喊起了神明大人的名字，“你有看到些什么吗？”

“嗯……哎、哎？！啊……”白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铃音在叫自己，“抱歉！我去海上看过了，那些魔物好像不大愿意来小岛西边，很快就回去了……这里应该是安全的。不过，我感觉它们还是很想攻击我们，总之得小心一点才行。”

“明白了，”铃音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在上山调查神火的时候还被魔物攻击，“至少它们的攻击欲望不像海上那样离谱……我们吃点东西吧，吃完饭就上山。”

第一百零一章 古老的锻造师

在“搁浅”的不知火号旁，铃音为琉璃和白雪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餐。

作为付丧神，白雪不需要进食也能存活下去，这也是她能和铃音与琉璃同乘不知火号，并一起登上无名小岛的理由。但此时此刻，铃音还是很强硬地给心不在焉的白雪塞了碗吃的，也不知是因为什么。

从登陆的地方到灰烬山下还有一段距离。与被森林覆盖、魔兽与动物四处出没的小岛东侧不同，三人所登陆的西岸似乎一片毫无生机，这里的沙滩由灰烬组成，大地被灰烬覆盖，连通向星脉节点的山坡都蒙着一层灰烬，显得格外荒凉。

偶尔，从小岛东边会吹来一阵寒冷的风，这风把灰烬吹起，让天空中下起一阵阵灰暗的雪花。灰烬雨弄得大家不胜其烦，不得不一直将它们从头发与衣服上抖落，唯一没有受其影响的是小铃音，她打着伞坐在主人的肩膀上，神气得像个国王。

抬头看去，很容易就能注意到这些灰烬的来源：那截山一般巨大的空心树桩中不时喷出一些灰烬，但神奇的是，这些灰烬冰冷而干枯，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烧干，而在树干中熊熊燃烧的神火根本毫无热量似的。

“真的能爬上去吗……”

铃音有些忧虑，抬头看向那长长的缓坡。以现在几人踩在灰烬上的感觉，实在让人担心这一路上是否有落脚之处。光是想象一下完全由灰烬组成的山坡，和那深一脚浅一脚的糟糕感触，少女就不免有些头大。而越是接近，灰烬山山坡上那些奇异的闪光就变得越发明显，像是某种金属或矿石。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琉璃轻声说，她把目光放到了树桩的另一侧，大概是在思考能否从那岩石状的岩壁上爬上去，“这里已经是最有可能上山的路了。”

“白雪有可能飞上去吗？”

“顺着山坡可以哦，不过两边的树干就有点……”

“……也是啊。”

无论是在空气中做出瞬动的技术，还是像铃音那样利用影之蝶滑翔，本质都不是真正的飞行。在法与理之中，自由飞行是相当高等的权能，人类并不能轻松掌握——哪怕身为付丧神的白雪也一样。想到这里，铃音只好硬着头皮地向着灰烬山前进。

还好，这座山给铃音她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那落满余烬，一眼望去只有灰色的山坡并非完全由灰烬覆盖。琉璃用法术推开那层灰烬后，发现灰烬下方有着坚实的土地，土地上则覆盖着一层绿色的苔藓——这片看似荒芜的土地并不是毫无生机。

“铃、铃音！琉璃！”白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分头调查的铃音和琉璃都转过头来，“这里……这里有路！”

“你说‘有路’？”

这句话让没什么收获的铃音和琉璃来了精神，她们重新集中到白雪身旁，果然看见灰烬底下有一条约有两人宽的小路。这条路完全由奇异的晶矿组成，散发着介于石英与金属之间的光泽。铃音试着在上面走了走，发现它既坚硬又稳固，踩上去没有丝毫打滑的感觉。稍稍清理掉面前的灰烬后，她们果然看见这条路像盘山小道一般往上延伸，看样子能一路通向山顶。

事已至此，大家干脆一边清着面前的灰烬，一边沿着小路向山上走去。踢开在地上那些已经积实了的灰烬后，一些小小的蜥蜴和昆虫警觉地从地下探出，随后迅速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中，它们借助生长在灰烬上的那些顽强而矮小的灌木四处穿行，好像已经在这里生存了无数年。

“你说这条路会是谁留下的？”铃音轻声说，用一阵清风吹开面前的积灰，“是那两位妖精吗？可她们干嘛费尽周章在这里修路……”

“也许她们在这里待了很久，讨伐完雪乌之后才返回冬樱镇的？”琉璃猜测道，“有什么事需要在山顶才能做吗？”

白雪没有加入她们的对话。铃音悄悄看了她一眼，付丧神腰间的“冬樱”不时发出轻微的振动，像是在应和着某种呼唤。这位小小神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她原本就白皙的脸颊现在更是白得毫无生机，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幽灵。

铃音和琉璃都不敢向她搭话。

越往上走，山上覆盖的灰烬就越浅。灰烬山上的小道并不算宽阔，一但失足滚下，必然会受不轻的伤，但衣服被汗水打得半湿的铃音却并未力竭，她只觉得自己越走越轻松，像是有种神秘的吸引力在拖拽着自己，请她前往那个注定的终点。

就在这时，铃音感到面前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微微闪烁。她用法术将灰烬吹开，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把样式古老的，大陆中部常见的单手剑。漫长的时光本应让它化为尘土，但剑上似乎附有某种魔法，让锈迹只来得及侵蚀了剑刃的表层。铃音伸手去碰，这把剑居然没有应声而断，反而是上面的锈层脱落些许，露出下方明亮锋锐的剑刃来。

“这是……”

铃音喃喃地说，此时琉璃好像也注意到了什么，她推开面前的灰烬后，果然也发现了一把兵刃。

“铃音，你看！”琉璃轻声说，“这里也有一把，那边也有……这里到处都是！”

她的这句话让铃音有些悚然，两人背靠着背用法术推开灰烬，越来越多插在地面上的兵刃逐一浮现：东国的太刀、遥远西域的弯刀、双面开刃的单手剑、长枪、薙刀、细剑、双手巨剑——铃音这才发现，她在山下看见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光点，居然是被灰烬掩埋的无数兵器！

「这到底是怎么……？！」

「快靠近看看！」抚子催促道，「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特征！」

铃音依言蹲下，确认着那些古老剑刃上的痕迹。多亏这些精良兵器上的法术，大多数武器的形态都还保存完好。从这些剑刃上，铃音果然发现了某些很有代表性的特征：纤细、精致，还有完全不合常理的，似乎破坏了武器的强度的镂空构造。

在她的认知中，拥有这种奇妙锻造技术的种族只有一个。低头检查这些武器的琉璃转过身来，和铃音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是妖精造的剑！”铃音低声说。

第一百零二章 坠入山巅

很快，铃音和琉璃就分头去检查了一下其他的武器。不出所料，几乎所有的武器都有着明显的妖精锻造特征：结构纤细而精美，实用性则由魔法来弥补。这些刀刃的强度十分惊人，有的甚至锋利如新，似乎只要拔出来就能投入战斗。

“妖精、妖精……”铃音喃喃地说，“最初的巫女……”

她拔出一把保存相对完好的太刀，果然在刀铭的位置看到了熟悉的标志：那是两朵花朵的简笔画，一朵如烈焰般盛开，一朵沉静如冰雕之莲。

“两位巫女的魂之花，‘净火’与‘冰莲’。”琉璃用手指扫开那标志上的灰烬，“和信里看到的一样，这里的刀……应该就是她们锻造的。”

白雪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保持沉默，仰头注视着不远处山顶的火光。这片插满兵刃的地面要平整许多，琉璃在小路上来回踱步，也在思考着这些东西出现的理由。

“两位巫女拜见神樱。求得神刀，随后离开冬樱镇，消失在风雪中。”琉璃自言自语，为自己理顺思路，“她们是来讨伐雪乌的，决战之处……就是这座岛。”

“如果她们离开冬樱镇是为了退治雪乌，为什么又要在这种地方锻刀？”铃音接上了琉璃的思路，“灰烬山有她们铺好的路，这里有她们锻的刀，她们不像是来决战的，像是来……”

“准备武器……？”琉璃压低了声音，“可她们还需要什么武器呢？信上也说了，她们用神刀退治了雪乌。”

“等一下，这不对！”铃音用手按住了太阳穴，感到自己有些头痛，“不对！信上说她们‘为退治雪乌，以魂之花点燃神火’——她们不是从神樱大人那里拿到神刀的！她们是在这里——在点燃了神火的这里锻造了神刀的！”

“所以冬樱镇才会有锻剑的历史，”琉璃似有所悟，“最初的巫女本身就是锻造的大师，她们传授给镇民们技术，锻冶自然是其中之一……”

「借神刀“冬樱”退治雪乌。」

在这可怕的沉默中，抚子说出了信上的那句话。

“历史全错了，”琉璃轻声说，“妖精们没有‘求得神刀’，身为古老的神明，神樱不可能凭自己创造出‘刀’。两位巫女来到星脉节点，是想要自己锻造出足以讨伐雪乌的神刀。”

“讨伐了雪乌的刀并不是两把，而是一把！”铃音看向沉默不语的付丧神，她腰间的那把“冬樱”仍然在微微振动，“白雪”却安静无声，“她们锻造了冬樱，用冬樱退治了雪乌——可另一把刀又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带回了两把刀？”

“白雪大人，您知道些什么吗？”琉璃问道，此时两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这位神明身上，“来到这座岛上之后，您好像就被什么东西所召唤了一样……”

白雪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你肯定感觉到什么了！”铃音被这诡异的气氛弄得背后发凉，“白雪大人，你——至少有一半的你在和这火焰共鸣！冬樱是在神火中诞生的！”

“我只知道……我应该去山顶。”白雪终于开口了，她黑色的双眼中倒映着山顶的青色火光，像一个拥有神性的幽灵，“我必须去那里。还在神社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必须要去……我瞒着巫女们上了船，不只是因为我想去冬樱镇外看看，也不只是因为神樱大人在哭泣，还因为……我觉得我必须要去。”

“可是——”

“铃音、琉璃，我们上山吧？”白雪说，声音中有种奇异的忧郁，“只要看到神火，一切问题都会有答案的。”

“不……”

铃音只感觉有种莫名的恐惧包围了自己，少女捂住自己的双眼，琉璃担忧地伸手扶住铃音。片刻之后，铃音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话了：

“我们回去吧，白雪大人。我们不能上去……那火让我背后发凉……它在召唤我们上去！它想让我们到山顶去，我能感受到它的神性！它一点也不友好，它想要我们毁灭！我们回去吧，坐上那艘船，回冬樱神社！别管什么最初巫女的委托了！”

「铃音，你没事吗？」抚子低声问，用手轻抚铃音的头顶，「你的感知能力……」

“……琉璃，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吗？”琉璃取出自己的表，随后睁大了眼睛，“已经……快要晚上了？我明明感觉我们没在山上走多远……”

“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这里早就被那火影响了！”铃音说，她感到某种危机感在脑海里尖叫，“那火有神性，这里是它的神域！我们不知不觉就向上走了这么远，就因为它想让白雪快点去山顶——”

“可是，”白雪仍然说，“我还是得去山顶，我觉得我不得不上去。”

“没事的，铃音。”琉璃轻拍着铃音的背，“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以拦住白雪大人。”

“……真的？”

“我保证。”

琉璃撩起铃音的刘海，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铃音转过身，白雪只是忧郁地和她对视。

“……我们走吧。”最后，铃音如此说道。

前往山顶的最后一段路是如此陡峭，简直要让人手脚并用才能上去。尽管如此，大家登山的过程却格外顺利，像是被某种力量所牵引着似的。铃音不断看向天空，赛贡之阳坠向海平面的速度似乎很普通，可一旦铃音走神，再回过头去，太阳就会无情地告知她一个事实：不知不觉间，你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了。

终于，塞贡坠入地平线，将天空与远处的迷雾染得一片橙黄，在黄昏到来时，三人登上了灰烬山的山顶。

这里简直普通得让人震惊。地面被灰烬铺满，放眼望去，山顶什么都没有，只有风、灰与无声流逝的时间。远处是小岛东侧的古老森林，在那终年飘满暴风雪的森林中，铃音一眼就望见一座奇形怪状的丘陵，随后她发现那并非丘陵，而是一个巨大的、被植物覆盖的鸟类颅骨，那生物的喙直指西方，空洞无物的眼瞳长久地凝视着山顶。

“雪乌……”

铃音喃喃地说，白雪一步步向着灰烬山顶的悬崖、古老树桩的边缘走去。铃音和琉璃紧跟在她身后，直到一切遮蔽都消去——

直到她们看见青色的神火在树木中心燃烧。

第一百零三章 冬樱与荒魂

站在灰烬山的悬崖边，三人终于得以一览星脉节点的全貌。

古老的树桩一半暴露在大地上，一半仍然深深探入地底。在这幽深的树洞中，有一团山一般巨大的青色火焰在无声的燃烧。它并不刺眼，甚至也并不猛烈，像一团燃烧着的青色液体，铃音甚至能透过它看见树洞的底部——那里落满了无数早已冷却的灰烬，每当神火跃动时，这些灰烬便被吹上天空，像雨一般簌簌洒落。

“这就是……神火？”

铃音喃喃地说，她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渐加快，血液在耳边轰鸣的声音越发清晰。琉璃小心地拉住铃音的手，不让她失足落进树洞之中。

“我们到山顶了。”琉璃说道，“白雪大人，看到神火之后，您究竟……”

从小岛东侧吹来的风越发冷冽，像冰刀子似的刮擦着众人的皮肤。付丧神向前迈出两步，几乎要走到悬崖的边缘，她的黑发与白衣在寒风中飘扬，腰间的神刀发出嗡鸣。

白雪拔出“冬樱”，那把神刀有节奏地散发着微亮的白光，与树洞中的火焰相互应和。很快，铃音感到那团神火动了，它正在向上升起，升得越来越高——

终于，神火化作一团冲天的火柱。火焰喷发带来的风压让铃音被迫用手挡住面部，整座灰烬山与古老的树桩都在震动，强烈的感情如浪潮般席卷了铃音的意识，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感受到火焰的愤怒，感受到它无法诉之言语的渴求——

「看着它，铃音！」抚子的声音及时将少女拉了回来，「用魔眼看着它！」

“唔……！”

白雪又向悬崖的边缘走出一步，琉璃伸手环住铃音，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铃音的左眼像磷火般闪闪发光，她终于亲眼看见了神火的灵魂。然而在那熊熊烈焰之中，在那借着星脉节点中溢出的魔力与灵魂而存续的神火之中，铃音看到的并不是陌生的神性，而是庇护了冬樱镇无数年的，阻挡了十三月落雪的那种力量。

“神樱大人？！”铃音难以置信地喊了出来，“你是神樱大人的一部分？！但你怎么可能——”

神火愤怒地燃烧着，小小的神明用手捧着“冬樱”，神态没有惊讶，只有和来到山顶前一模一样的忧郁，似乎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对不起。”白雪轻声说。凶暴的神火终于渐渐平息，它回到了树洞之中，暂时偃旗息鼓了。但铃音仍然感受得到它的存在，火焰像一颗埋在地底的巨大心脏，与自己胸腔中的生命一同跳动。

“铃音、白雪大人，你们到底知道了什么？”

琉璃回过身，白雪用“冬樱”的剑尖挑起一朵灰烬。在铃音的魔眼中，“冬樱”的刀身散发着与神火一模一样的波动，这两种力量相互映照，像曾是一体的两个魂魄，像一面镜子的两块碎片。

“……冬樱确实是神樱大人赐予的神刀。”铃音轻声说，“妖精们拜见神樱之后，从神樱那里得到了它的帮助……她们折下了神樱大人的树枝。”

“折下了神樱的枝条？两位妖精？”琉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担忧的视线在不发一语的白雪和铃音之间移动，“铃音，你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