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灯下端砚
苏澜见她一脸凝重,想到那混蛋也算她的仇人,于是点头应允。“到时你一定要跟紧我,绝对不准擅自行动。否则的话,我会认真惩罚你的。”
听到“惩罚"二字,纪采瑶本能摩裟了一下膝盖,答应了苏澜的要求。“养精蓄锐,明早行动。”
苏澜说完这八个字,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快去休息。他也打算回房,却看到三师妹花惜颜施施然走出来。
三师妹此刻只穿了一件白色纱裙,像是睡下又起身,淡茶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显得有少许凌乱,似乎在烦恼着什么。
她见到苏澜师兄,赶紧用手把头发抓弄几下,勉强理顺,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苏澜并未在意这些细节,而是淡淡地笑着对她说:“怎么?睡不着有心事?”苏澜和三师妹花惜颜同为扑街,相处更为轻松,而且上次他在花惜颜的梦
境中自爆,就更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不像在二师妹萧洛雨面前,还得时刻注意维持高深莫测大师兄的形象。
“对了,刚才没赶上,眼下正好,把这个送给你。”
苏澜说着,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玉蝉,递到三师妹软滑细嫩的小手上。
玉蝉是用晶莹剔透的灵玉雕刻,工艺精美,就连蝉翼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辨。玉蝉长约一指,很适合拿在手中把玩。
花惜颜收到苏澜师兄的礼物,莫名小脸一阵发红发烫
这是一件灵器,你平时佩戴在身上,它能蕴养神魂,对你应该有些帮助吧。”
“谢谢谢苏澜师兄。“花惜颜的脸颊变得更红,然而却是出于和方才完全不同的原因。
第六十一章话疗只会迟到......
少女用指腹轻柔地抚摸着玉蝉的蝉翼,低着头不说话,淡茶色的发丝带着洗发水的馥郁芳香。
苏澜望着她静谧的唯美侧颜,稍稍恍神了片刻。
他看出她有心事,想来可能和白天的试炼有关,于是微笑着开口:“不想睡的话,想不想和师兄聊聊?“
花惜颜如同乖巧的小猫咪般点了点头。
苏澜没有着急催促,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她酝酿好情绪,敞开心扉。
“这次的试炼,和我以往参加过的那些,很不一样。"半响,花惜颜才悠悠开口。
虽然她人近在咫尺,有那么―刻,苏澜却感觉,她像是飘到了很远之外。至于她提到的"以往的试炼",毫无疑问是巫云神宫组织的。
“以往的那些试炼,大多都是在巫云神宫周围,以围猎妖兽为主,很少和敌人战斗。”
花惜颜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是在平复心情。过去的回忆,对她而言,太过沉重了。
“毕竟你那时候还只是半大的萝莉,不具备和外面那些危险修士战斗的客观条件嘛。“苏澜以轻松的口吻接话。
“但是今天,我看到了好多,好多可怕的景象,人们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逼~仄环境下,他们被折磨得面黄肌瘦,甚至不成人形我看见一个疯掉的母亲抱着死去多时的孩子傻笑,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凝视的,仿佛是一方和我们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天地…"
她说着说着,声音变得愈发颤抖,甚至有点哽咽。
曾经的经历让花惜颜十分害怕表现得与他人不同。她见到队伍中的其余人都只是把这当做试炼任务来完成,只好强行把这些情绪封存在心底,装作和他们一样,正常吃饭说笑,对于自己的感受闭口不谈。
白天还好,当夜晚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便会回忆起那些恐怖的场景,以及那些可怜的人。
“苏澜师兄,我果然是个很没用的人吧?“花惜颜垂着头,自嘲地笑着,只是那神情,比啜泣还要哀伤。
无论是她,还是墨铃音,本质上都是无比纯粹的人,纯粹到根本学不会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圆滑世故,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笨拙前行,结果便是遍体鳞伤,圣心堕魔的墨铃音是这样,道心破碎的花惜颜亦是这样。
苏澜能理解她,很能理解,无论是她的心情,还是她的害怕。
前世的时候,他从父母、老师等许多人口中重复听到这样一句话:“为什么别人可以做到而你却做不到?“他们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选择性地遗忘了一些事实:或许厨师不会修车,或许教师不会治病
人和人的接受适应能力是不同的,花惜颜的经历,如果换到另一个麻木的人身上,不一定就会道心破碎,甚至可能心魔都不会出现。
但是,仅凭这一点就可以全盘否定花惜颜的一切吗?净特么扯淡!
苏澜更加发自内心地疼惜这个三师妹了。这姑娘其实很聪明,这一点他从
一个月来的“"传道"中便可以看出,然而难能可贵的是,这样聪明的她内心仍保留着纯粹与善良。
相反,很多人不是真的长大了,通达了,他们只是选择封闭了自己的心,不再接受外界的刺激,不再拥抱这个世界的一切,可悲又可怜地把冷漠当做成熟的标志。
苏澜伸开手臂,把花惜颜搂到自己身边,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诚然,把试炼只当做一项"工作”,以专业的态度去完成,却不被其内容影响,这不失为一种明哲保身的做法,也是绝大多数人选择的'简单'′做法。你就算学不会也没关系,或者说,你不用去学也是可以的,因为会为了别人的不幸遭遇而感到难过,这本身不是什么坏事。只要不是圣母光环发作害人害己就行。或许在外人面前你需要忍耐,但是在和师兄独处的时候,就不需要压抑自己了。师兄再没用,至少会在你想哭的时候陪着你。”
花惜颜这次没有像梦境中那样化身八爪鱼缠着师兄放声大哭,只是侧着头,靠在师兄身上,静静地流泪。
“师兄…"少女带着哭泣中特有的鼻音轻声喃喃道。苏澜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她。
不愧是我选的扑街,柔柔怯怯,可可爱~爱,乖巧懂事,善良温婉优点多到数不过来。最令人舒心的,是她不可能背刺我。
就很润。
花惜颜哭了一会儿,抬起小花猫一样的脸庞,睁着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望着苏澜师兄,问道:“师兄,你说,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相互争斗相互伤害呢?”
你这个问题,就连盛开的野花也无法回答呀。
苏澜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因为既然三师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他苏澜就大发慈悲地告诉她吧。“这个问题嘛,就如很多其他问题一样,自古以来无数人争辩不休,却没有定论。举个例子,有人主张'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人却宣称'饱暖思银玉',其实这二者的区别,可以归结为'是否追求更高层次的满足',见仁见智。你问的问题,我小时候也思考过很长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有些人就是脑~残,就是无可救药,说什么被逼的其实都是给自己找借口,连堂堂正正承认'老子就特么是要作恶'都不敢!邪修干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扯一通为了梦想逆天改命你能相信?又比如占山为王的土匪,顺风局杀人越货眼睛都不眨一下,遇上硬茬子了就跪在地上哭诉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儿,这年头这种话连鬼都骗不到了。”
“所以我该怎么办?”
“遇到麻烦,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的,战略性撤退,摇人来打!"苏澜说着,还做了个滑稽的握拳姿势。
花惜颜被逗笑了,原先忧郁的情绪,在哭过一次后便缓解了许多,如今更是在苏澜师兄的开解下烟消云散。
第六十二章萧洛雨:我记到小本本上了
花惜颜觉得,苏澜师兄似乎有某种魔力,自己在他身边,会产生难以言喻的安心感觉。
苏澜师兄自打把自己从云渺州天星城带回来之后,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任何压力。他传授自己"自然之道",不是为了把自己尽快培养成他的助力,仅仅是因为对自己的那个承诺。他并没有催促自己去成长,没有逼迫自己去变强。
正因如此,自己才喜欢上了他传授的大道与知识。
她忍不住会去设想,如果换成昔日巫云神宫的师父来教自己“自然之道",那又会如何?
答案不难猜到:起初她同样会因为大道的玄妙而产生兴趣,但是在重压造成的痛苦和焦虑之下,兴趣很快便会被磨灭,或许她能掌握,但是她却不可能发自真心去热爱。
她喜爱的,不仅是师兄的道",更是师兄传道的方式,以及师兄这个人。所以花惜颜近来开始思考,离开巫云神宫,遇见苏澜师兄,是命运给她的最好安排。
曾经在巫云神宫,作为"“面具“首席的那条道路看似繁花锦簇,实则布满荆棘,因为自己被赋予了太多期待,而那些期待中都隐含着潜台词:如果你达不到这样的标准,那么你就是没有价值的。
这样的期待,被她内化吸收,让她必须要时刻努力,时刻去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人总会在不安中寻求改变,改变不了,就会更加不安。而苏澜师兄的出现,打破了这个恶性循环的魔咒。
他看上的,不是自己的任何潜力、任何头衔、任何天赋,仅仅是自己这个人。
这使得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要单纯地为了自己而做出一些改变。
少女感受着苏澜师兄的气息,就像是进入了某种"领域",使得她脑海中的-切都在慢慢描绘上师兄的名字。
“师兄,谢谢你。”
苏澜握住花惜颜的手,继续开导她:“你是我的师妹,不用这么拘礼。正如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和你二师姐都会在你身边,况且我们还有强无敌的师尊做靠山,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好的。"花惜颜娇俏的小脸羞得通红,揪着师兄的衣角,把小脑袋埋进去,以此来掩饰她的情绪。
其实对她而言,只要有师兄一个人就足够了。
“乖,快去休息吧。记得把那蕴养神魂的玉蝉随身带着。"苏澜拍拍花惜颜的肩膀,让她赶紧去歇着。
在花惜颜离开后,苏澜感觉到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一缕神识撤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先前搂住花惜颜的时候,察觉到一丝波动的怒意。
苏澜立马意识到不对劲,在脑中飞速检索了一遍,推断那是二师妹。三更半夜,大师兄和三师妹相互依偎,此情此景,很容易让人想歪。这年头,包不小心碰人一下都有可能造成社会性死亡。
就挺僵硬的!
苏澜压根没有当法外狂徒的打算,却又不能生硬地和三师妹分开,因为那会被看作是干坏事被发现后心虚。
为了不让萧洛雨误以为自己是会对师妹图谋不轨的邪恶师兄,他装作不知道她在暗中窥探,一本正经地安慰三师妹,努力塑造出一个关爱师妹的五好师兄形象。
师妹参加试炼产生心理阴影,师兄出言安慰并送上有助安神的小物件,十分合情合理对吧?
看二师妹没有后续动作,苏澜知道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事实上,当初决定招收扑街少女的时候,苏澜便意识到,指不定哪天就会出现类似的情况,可是他思索再三,还是坚定选择收师妹。
毕竟自己这么帅,要是收个师弟回来,师弟喜欢上自己的小迷妹,让自己被动卷入修罗场,那不是莫名其妙躺着都中枪?
况且如果收的是师弟,还存在师弟搞定师尊然后把自己彻底取而代之的风险。
总之,收师弟太危险了,相比较而言,还是选师妹更令人安心。苏澜见二师妹不露面,笑着摇摇头,回了房间。
萧洛雨自始至终都隐藏在角落里。
原本她参与了今天的试炼,内心也有些不平静,所以想着晚些时候单独找师兄倾诉一番,顺便还能多吸师兄几口,岂不美哉?
结果她悄悄走出房间,却看到三师妹花惜颜抢占了先机,还被师兄搂住!她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差点失去理智、冲出去找三师妹对线。
明明我才是苏师兄的第一个师妹!
幸好她在紧急关头忍住了,重新收敛好自身的气息。
毕竟三师妹道心破碎,还心魔缠身,心理承受能力差到什么程度,就连曾经同为扑街的萧洛雨都无法想象。
苏师兄只是在开导三师妹,如果自己此时像个凡俗悍妇一样跳出去,不但争取不到苏师兄的宠爱,还会让苏师兄更偏向于三师妹。
那不是她萧洛雨希望的未来!
白毛萝莉思来想去,只能稳妥选择暗中观察。
等到三师妹离开后,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去找苏师兄。
一来时间太晚。苏师兄忙碌了一天,别的暂且不提,从龙涛贾师兄的叙述中,她得知苏师兄隐藏身份,和邪修众人斗法,大战三千回合,一定很辛苦。自己此刻出去,只会给他增添负担。二来求安慰的招式三师妹刚用过,她紧接着再用一遍,自己都感到有些别扭。
于是萧洛雨悻悻地回了房间。
她掏出一个小本本,在上面记下了一段话:
X年X月X日,我第一次参加正道联盟组织的围剿邪修试炼,今天的任务顺利完成,但我的内心因所见所闻起了一些波澜。我本打算单独找师兄撒娇,却被区区三师妹截了胡。望着她和苏师兄畅谈,我像是吃了两百斤柠檬一般酸得不行。这仇,我先记下了。
萧洛雨右手写着"日记",左手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白色的宽大道袍,看尺寸,明显不是她自己穿的。
她每写几个字,就会把脑袋埋进道袍里深深吸上一口,小脸晕红,然后接着写,这幅光景,看着总让人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第六十三章使者来访
清源镇中心位置有一座府邸,里面住着的镇官长掌管着清源镇以及周边乡村。
这座府邸乍看似乎不算大,但实际上,亭台水榭一样不落,府邸内部的装饰更是十分奢华,还有一个庞大的地库,搜罗了不少世俗珍宝。
清源镇满打满算不足万户,镇官长能攒下如此丰厚的家底,真可谓“生财有道"。
此时,肥胖油腻的中年镇官长刚洗完澡,腰间围着条白浴巾,肚子上的肥肉随着走路的动作一颤一颤。他肠肥脑满,手指摸着那有些浮夸的八字胡,笑容分外荡漾。
原因很简单,他正要去找自己的姬~妾好好聊聊人生。
“杨官长,好久不见。"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冷不丁出现在杨姓镇官长面前,声音淡漠如冰,不含一丝感情。
杨官长被吓得往后一个趣趄,扶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但是平日里对外人颐指气使重拳出击的杨官长却没有发作,相反地,他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生怕对这位不速之客有半点怠慢。
“不知使者大人前来,小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那使者身高七尺,面容冷峻,身穿一套黑色长衫,绣着暗金色的独特纹路,更加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只不过,一旦别人从他身上挪开视线,脑海中关于他容貌的印象就会立刻模糊。
杨官长对此纳闷过,却只当那是某种妙法手段,不敢多问,他赶紧招手唤来侍女,让她快快上茶。
使者抬手打断。"不必了。”
杨官长立刻拱手:“是小人唐突了,俗世之中,很难找到配得上大人的灵茗仙茶,还望大人见谅。”
突出一个使劲跪舔。
“无妨。"使者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他一翻手,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个方形小盒,端放于手掌之上,说道:“近来你和炸鱼帮都表现不错,因此,主上大人开恩,额外多赐予你一颗仙丹。”
杨官长闻言,喜上眉梢,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当即低下头,向前几小步,恭恭敬敬伸出双手“请"到仙丹。
“多谢使者大人,多谢主上大人!“他把方盒捧在手中,眼神格外火热,在他看来,这小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可以抵过他半数的家财。
所谓仙丹,是一种红褐色的圆形丹药,据使者说,每服用一颗,便可以延寿十年,珍贵异常。
这仙丹是如何制作出来的,使者没说,杨官长自然没胆子问,生怕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生在可以修仙的世界,谁能不渴望长生不老呢?尤其是那些有权有钱的人,哪个不希望向天再借五千年,好让他们策马奔腾,纵享人世繁华?
富可敌国、位极人臣、穷奢极欲这些有哪个俗世之人可以轻易舍弃?又有谁愿意钱没花尽、权没用尽,自己就变成一具枯骨、一抒黄土?
可是修仙,不是谁都能修的,也不是谁都想修的。没有修仙资质的那些人暂且不论,更多人为了追求钱与权,沉溺于酒色财气,根本不愿放下红尘俗世的享乐去修仙。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然渴望长生,追求"我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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