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杜康
“虽然我也能明白,这是你们必要的警戒,但我想说的是,我们真的不是你们的敌人……”
站出来说话的人自称是法兰西第三志愿军501骑兵团第三中队的中队长,这个叫吉尔八世的男人操着一口稍微有点口音但却极为流利的不列颠话,甚至还知道该如何用不列颠的礼节向王者和梅林行礼,这让原本还想要把对方抓走问话的梅林一口气噎在嗓子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都行礼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更何况,根据这高卢士兵的说法来看,这支部队或许也确实不能算外人。
“我就是不列颠人啊!我们都是不列颠人!”
眼见得面前的王者脸上还带着几丝怀疑,吉尔八世登时便拍起了胸口。
“我老不列颠人了,老伦敦正米字旗的,打小喝泰晤士河的水长起来的,没事就炸两条鱼吃,我不是吹,我炸鱼的手艺,那叫一个地道……”
“……”
持枪的王者脸色更加晦暗了。
好吧,就算这个长着一张高卢脸的人,真的是不列颠人在不知多少年之后的子孙后辈,那她也觉得,或许还是没有这个后辈比较好……如果未来的不列颠人真的都是这种丢入显眼的样子,那还不如干脆一枪杀了,至少还能为不列颠保留一点最后的光荣。
好在吉尔八世也及时感受到了这份肃杀,才在圣枪落在头上之前先一步闭上了嘴。
“这……我知道空口无凭,但是我也知道,如果让我证明自己是个不列颠人,我也真的做不到。”
吉尔八世叹息一声。
“我做不到,我的同袍们自然也做不到。让不列颠人证明自己是不列颠人,这件事本来就有些……”
“……”
这一刻,梅林和持枪的王者脸色都有些微妙。
梅林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眼下这见了鬼的处境,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一定要证明自己真的没做过才能洗脱罪名。而在那持枪王者的眼中……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说你来自未来对吧?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事迹了。”
持枪的王者眯起了眼睛。
“那你跟我说说,未来的我,怎么样了?”
……
一旁的梅林再一次出汗了。
直接开口询问未来发生的事情,这可是大忌中的大忌,虽然很多人都对未卜先知有着某些美好的幻想,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未必就一定是什么好事——因为知道了所谓的“未来”,所以反而失去了所有可能性,被一路导向某个既定的结局,这样的恐怖小故事简直不要太多。
只是就在梅林这边正准备使用令咒让那个士兵闭嘴的时候,那个叫吉尔八世的士兵却已经很知趣的摇了摇头。
“我确实是听着您的事迹长大的,但我也不敢保证自己在历史中学到的您,就一定是眼前的您。”
吉尔八世对着面前的王者深施一礼,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所以请恕我没办法将未来的事情说出口,毕竟有些东西说出来就不太合适了……正因为未来是神秘未知的,所以它才是充满希望的,如果强行将它导向某个看似正确的既定轨道,那它也就失去了更多的可能性,您说对吗?”
“……倒也是。”
深吸一口气,持枪的王者终究还是压下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虽然她真的很想知道,后世对自己评价如何,也很想知道,不列颠到底有没有挺过这个难关,但就像那个士兵刚刚说的一样,一旦知晓了某个既定的轨道,也就丧失了更多的可能性——正因为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未来才是充满挑战的,那么作为骑士王的她,难道要畏惧这些挑战吗?
她会勇往直前,只因为她早已不是一个人了。
她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圆桌骑士团,背负着千军万马,背负着整个不列颠。
所以她才会压下身为个人的好奇心,压下那份本能要追问下去的冲动,只因为身为王者的她不能被这些所谓的预言所左右,她要靠自己的判断来……
“第一代骑士王在位五百六十八年,然后传位于莫德雷德,老莫德雷德登基七个月之后便撒手人寰,十五年之后初代骑士王也与世长辞,之后继位的是莫德雷德的孙子,人们叫他莫德凯撒,莫德凯撒之后是凯撒二世,凯撒三世……”
……???
听着吉尔八世突然开始报菜名一样的叙述起来,持枪的王者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不是,这不是刚刚才说了不聊这个吗?怎么突然她就在位五百六十八年了?还有莫德雷德登基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传位给那个明显当不了国王的……好吧,确实是当不了国王,莫德雷德在位时间加起来七个月,走得甚至比她都早……所以莫德凯撒又是谁?莫德雷德哪来的这么个孙子?
“莫德凯撒啊,那是历史上有名的君主了,跟骑士王的开拓和二代君王的守成不一样,莫德凯撒引领了不列颠的科研事业,他带领手下团队专攻材料学,让骑士们的铠甲和利剑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人送外号金属大师……”
吉尔八世侃侃而谈,说起这些东西如数家珍,尤其是放下武器后所展现的那份儒雅随和,真的就如同那些钻研历史的学者一般。
然而并非所有听众都在认真听着吉尔八世的科普。
起码梅林是没在听的,吉尔八世刚开口的时候他就不再听下去了,只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些大概率都是些垃圾话——虽然他没办证明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后面一大串都是假的。
这个吉尔八世的心里有鬼,这支队伍也绝不是什么从未来响应召唤而过来的不列颠战团。这很可能是某个阴谋,甚至就是针对自己的布置之一。
然而梅林却没什么办法。
这也是令梅林觉得最为令人难以接受的地方,只因为眼前的王者信任那个外人甚至多过信任自己——他明明之前都已经说了,这些被召唤出来的生者是极度危险的,可是持枪的王者还是被对方的话术给套进去了。
有谁不想知道未来呢?谁都想的。这也注定了这些被召唤出来的高卢人,这些知道未来发生了什么的高卢士兵,眼下在信息上有着绝大的优势——而梅林这边,错过了刚刚那个能及时制止的机会,现在他就算使用令咒也晚了。
现在使用令咒封嘴,那只会让自己与那位王者之间本就存在的隔阂变得更深,如果再加上一个吉尔八世扇风点火,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好事,那就是吉尔八世口中的未来终究是编出来的,这只是用来博取王者信任的话术,不会对未来的走向产生什么影响。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眼看着那个叫吉尔八世的男人只是三言两语便让那持枪的王者放下了防备,甚至开始认真倾听,作为旁观者的梅林只觉得心头发冷。
专业的,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军官能表现出来的素质,这分明是有过某些家传的外交技能才有的表现,虽然这个叫吉尔八世的男人确实是被召唤来的没错,可就是这个被召唤出来的人,却明显是有备而来。
有备而来的高卢人……这是要干什么?
“什么高卢人?我是不列颠人!”
听到持枪的王者又一次用老旧的称呼来说自己,吉尔八世登时连连摇头。
“尊贵的王啊,让我告诉你未来发生的事情。在未来,没有高卢,也没有不列颠,他们都已经紧密的团结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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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落的要塞,梦中的永世不列颠 : 一百八十三章 法兰西第三殖民开垦兵团( 四千字)
伴随着娓娓道来的叙述,持枪的王者听到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事实上就像梅林能够感觉到那个自称吉尔八世的人有些不靠谱一样,持枪的王者自然也能感觉到这一点,可当梅林凑过来,想要尝试阻止她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她终究还是选择用眼神制止了梅林的行为。
原因无他,仅仅只是因为她自己想要听下去。
面前这个自称吉尔八世的人有可能是在编故事,这一点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就算知道那一切有可能是虚幻的,她也忍不住想要听下去——只因为那份描述中的世界实在是太过美好,美好到她都不忍心出言打断。
“你是说……在遥远的未来,在差不多前年以后,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战争?”
由于听到的东西有些过于令人讶异,持枪的王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没有斗争的话,人们难道不是会腐化吗?就是沉湎于享乐,不思进取,甚至为了享受而去掠夺其他人……”
“您说的这个啊,那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古时候的事情了。”
面对着持枪王者的疑惑,吉尔八世侃侃而谈。
“在我们那个年代,虽然是和平没错,但是大家也不是完全没有斗争……我们会和环境斗争,会和眼前的天地斗争,会和生活斗争,会和这该死的命运斗争。我们的战斗已经不是为了征服同类,而是为了征服大地,征服海洋,乃至于征服浩瀚无垠的天空。大家团结在一起,为了美好的生活奋勇向前,这样的生活对我们来说就已经是享乐本身,还有什么能比为了自己的伟大事业而努力奋斗更快乐的事情吗?”
“……”
持枪的王者眯起了眼睛。
虽然身为一国之君的素养,早已让她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产生什么表情变化,但在这份平静之下,她的心中终究还是泛起了波澜——就,即便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世界,甚至觉得那样的世界有些过于不可思议,可哪怕仅仅只是听说,她都隐隐有些心驰神往。
更何况这还是她自己亲手建立的国度。
在吉尔八世的叙述之中,这个占地广袤的庞大不列颠,其开国先祖,便是被称为永恒烈阳的她自己,据说身为王者的她在位总共五百余年,为后来的不列颠人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就算是她行事上的一些小瑕疵,也算是提前给后人们指出了哪里是弯路。
“很多大学里都有您的雕像,尤其是巴……牛津大学那个雕像最为巨大。”
吉尔八世继续述说着。
“虽然考证历史对于我们这些后人来说有些艰难,但大家还是在努力地……”
“……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巴黎?”
听到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磕绊,持枪的王者脸色沉了下来。
“难道说,你是在欺骗我?”
“我确实是想要说巴黎,尊敬的陛下,毕竟我确实没在牛津大学念过书。”
吉尔八世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甚至还像模像样的叹息了一声。
“您也看到了,我有一部分高卢血统,所以在念书的时候,老师还是让我去报考了巴黎大学……当然,主要也是因为伦敦的学校要求太高了,继承了不列颠荣光的他们只收真正的精英,我虽然是伦敦本地人,但是距离这个标准也实在是差了太远。”
“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足够精锐了。”
虽然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持枪的王者却已经开心的眯起了眼睛——后世的学员们只收精英,这不是和她的圆桌骑士团只要精锐差不多?很显然,后来的人们也是继承了一些前人智慧的,这让她从中看出了某种一脉相承的味道,又怎么能不让她开心。
当然,更令她满意的是,法兰西的彻底臣服。
后世的法兰西,又或者说眼下的高卢地区,那些海峡对岸蛮族们虽然已经被骑士们的兵锋彻底彻底打垮,但身为王者的她却清楚,那并非是真正的心悦诚服——就像现在这样,一旦不列颠的兵力出现什么损失,失去了可以压服那些异族的力量,那些异族就会马上起兵反叛,趁着不列颠虚弱的空档,给这些昔日的仇人以致命的一击。
对于这种想法,持枪的王者甚至能理解,毕竟将她换到那些高卢人的话,她大概也是会趁机动手的——而这也就意味着,事情被套成了无解的死循环。她也不是没有努力尝试过,可她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真正做到让那些高卢人归心。
可是现在看来,不列颠终究还是做到了。
就算她这一代没有做到,后代的王者们终究也是做到了。高卢人的孩子可以正常居住在伦敦不被歧视,而伦敦的孩子也可以去巴黎上学,不列颠和高卢明显已经连成了一个整体,两边的居民已经不分彼此——这无疑是她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心中那份激荡的喜悦甚至一度让她稍微走出了圆桌骑士团全员战死的哀伤。
“好了,也不要觉得自己不行,起码就从你敢站在我面前说这么多,你就已经称得上是真正的精锐了。”
或许是由于心情不错的缘故,持枪的王者看向面前那吉尔八世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许多,那已经不是看待陌生外人的眼神了,更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虽然这位永恒烈阳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诞下过什么子嗣就是了,可正因为如此,在对待这一类晚辈的时候,她的心境才会更为奇妙。
“说了这么多,你大概也累了,我们准备了一些欢迎的宴会,正好让你和你的人去休息一下……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的武装需要留下,这个能接受吗?”
“当然可以,这个没问题的。”
吉尔八世连连点头,对于自己和麾下的队伍被解除武装没有丝毫怨言。
“只是您让战士们别弄坏了,毕竟这玩意的零件都比较精密,以现在的条件不太好维修……当然您的战士如果想要试试的话,我们也可以教一下战士们该如何使用这些武器,都是一些好东西,它们绝对够劲。”
“那就再好不过了。”
眼见得这支被召唤来的部队仅仅只是三言两语之后,便接受了被解除武装的要求,持枪王者心中那份信任就已经再度加深了一些。
身处敌营的话,是不会心甘情愿放弃手里的兵器甲胄的,愿意毫不设防的解除武装,就意味着将随时杀死自己的权力交给了周围的士兵们,这无疑是将他们这些不列颠人当作自己人的表现,正是因为对于不会打起来这件事有着足够的确信,他们才敢做出这样的行为。
“这样的话,你们就先休息,我这边的话,也先去准备一下……梅林,梅林?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心情大好的王者带着她的法师离开了,由于这些未来之人的到访,一向习惯使用武力的王者这次终于对神秘学有了些兴趣——更何况简单的接见已经差不多了,她也确实需要和自己的亲信聊一下。
而在持枪的王者带着自己麾下的法师和士兵们离开之后,却有被解除了武装的军官靠到了吉尔八世的身边,压低声音说起了法语。
“队长,真是辛苦你了,我是没想到你吹一个英格兰人能吹到这种地步……不是,兄弟,我听着都恶心了,你说着不恶心吗?”
“嗨,要不怎么说我祖上出过外交官呢。”
吉尔八世也用流利的法语应答着。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算是必备的功课了,现在我们人在屋檐下,身上又被套了禁制,那确实是不得不低头……所以说,比起付出更大的代价出死力气给他们干活,眼下仅仅只是多说两句好话就能取得信任,实在是太划算了。”
“事是这个事,可我还是觉得……”
军官的脸上有些犹豫,很显然对于英格兰人的过度吹捧令他很不适应。
“就,你是怎么想到说每一所大学里都盖了英格兰人的雕像的?这也太离谱了,你怎么做到说的像是真的一样?”
“骗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不能全说假话……法兰西联邦的大学里不是都有将军大人的雕像吗?正好那英格兰土王长得跟将军大人差不多,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自我催眠……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你一定要聊这个就有点恶心兄弟了。”
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吉尔八世仍旧带着那一脸崇敬的表情,就连身边那些不列颠战士们看过来的时候,他都会庄严肃穆的予以回礼。
单是这份精神分裂一样的表演功底,就不由得让军官为之侧目——只能说人家能被提拔为中队长也不是没有任何道理的,起码这种事换成他来说就绝对做不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说一直这样靠吹捧混日子?”
军官也看笑着看向了那些不列颠战士们,但马上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我们身上被下了很多禁制,我甚至没办法对那些英国佬产生什么杀意……就像是给驴套上了嚼子一样,这些英国佬明显是打算支使我们去干活的。好吧,我们给英国佬装孙子也就忍了,难道我们还要给英国佬打白工吗?”
“……你这就太外行了,这就不是法兰西第三志愿军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听到手下的军官这么说,吉尔八世不禁连连摇头。
“想想我们的全称是什么?法兰西第三时间线志愿军。我们在时光与历史中游泳,这件事本身就是在玩命……被下禁制怎么了?不套禁制他们敢召唤我们出来吗?动动脑子兄弟,你敢召唤出一些完全不听你使唤的东西来吗?”
“虽然说是这样说,可是……”
军官还是有些牙疼,尤其是刚刚武装被收走之后,他就更加牙疼了——就,虽然眼下他们看起来像是安全,可这份安全却完全寄托在吉尔八世的一张嘴上,他们眼下终归还是身处敌营,手无寸铁的他们真就随时都可能会被身边那些披坚执锐的战士们当场捅死。
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不担心呢?
“你会担心,这很正常,就像他们会收走我们的武器,这也很正常。”
听完了手下军官的烦恼,吉尔八世只是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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