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第五十五章 狼崽子
陈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但他并不为此感到难过。
节日过去的第二天,小队的所有人都比平时要起的晚许多。
窗外的雪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天大家好像保持了同一个默契,安静,就连平时最喜欢和乌鸦斗嘴的独眼狼都保持了安静,他们只是频繁的抬起头望着阴沉灰暗的天空,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思各异。
陈默的目光引起了乌鸦的注意。
“你今天有些奇怪?”
坐在沙发上的他,视线来回在小队的成员之间扫视,带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情绪,那种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安心。
很难不引起人的好奇。
“怎么奇怪了?”陈默问。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乌鸦他做了一个荒诞的梦,也不可能告诉乌鸦他大概能够猜到当初龙门发生的那一切的缘由。
“咦,你离我远点。”
乌鸦没有解释,只是嫌恶用食指推了推陈默,仿佛在推一个恶心的东西。
他们偶尔也会开类似的玩笑,却忽然像是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变得越来越像是个人了,或许就像狗蛋说的,这些东西拉扯着,在让一个人不知不觉变得软弱。
经历的越多,牵挂越多,脚步也就越来越沉重。
“嘁。”陈默不置可否,对着厨房的方向吼道:“掌柜的,今天有什么新菜色啊?”
腰间围着围裙的灰熊身影出现。
“土豆炖牛肉,马上就好。”
“所以,你今天怎么回事?”乌鸦好奇的看过来:“怎么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一样。”
“变了吗,没有吧。”陈默拿起桌上的水壶晃了晃,站起身去烧水:“我只是突然之间发现,其实我还替喜欢和你们相处的。”
“只是这样?”乌鸦狐疑:“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陈默怂了怂肩,目光落在客厅内:“术师和狼崽子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乌鸦指了指门口。
“狼崽子在哪儿,至于术师,没见他下来。”
陈默放好热水壶,顺着乌鸦手指的方向望去,独眼狼裹着厚厚的棉大衣独自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阴沉的天空。
“他这是?”
“谁知道。”乌鸦摆了摆头:“要不你去问问?”
陈默最终端着一杯热茶走了出去。
“怎么了,今天这么安静?”
他伸手扫开座椅上的雪,在独眼狼身旁坐下,独眼狼侧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身旁满是奇怪涂鸦的墙壁在雪里显得有些清冷,院子里唯一一株老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说说呗?”他捧着温热茶杯像是不经意般问。
“不想说。”
“说说又不花钱,是昨天的信?”陈默问,抿了一口茶水轻舒口气:“想家了?”
独眼狼抿了抿唇,微微张口。
“想又怎么样?还不是回不去。”
“是回不去还是不敢回去?”陈默问。
“队长你呢,你是回不去还是不敢回去?”
独眼狼的话像是置气,他没想到陈默会回答。
“我嘛,我都有吧。”陈默说:“我很想回去,但有时又会觉得,回去做什么呢,回去也和现在一样,所以对我来说,回不去和不敢回去差别不是很大,但你不一样,狼崽子,你还有人在寄挂着你,担心你,想念你。”
“说的好像你没有一样。”独眼狼别着嘴翻了一个白眼。
“可我已经是感染者了,队长,你也是感染者,你清楚感染者是什么。”他叹了口气:“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我变成了感染者这件事,我怕他们接受不了,当初我瞒着他们私自离开家加入黑钢,现在我成了感染者……”
“那就是不敢回去了?”陈默低声问。
独眼狼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所以他们后来知道你加入了黑钢,他们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多给家里写信,免得家里担心。”
“这样啊……”
“我原本以为他们一定会很生气,在我印象里,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严厉古板的人,他心里只想让我继承家里的手艺和店铺,所以小时候我经常故意惹他生气,我不怕他,他越打我我越不怕,因为我觉得他不该随意规划我的人生。”
他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语气越来越低,像是个失落无措做错事的孩子,其实他本就是一个孩子,他的年纪在小队里是最小的。
他本该有更美好的未来。
“但现在你后悔了?”陈默问:“如果照着你父亲的想法,你现在应该安安心心的和他们待在一起过着平凡安乐的生活,或许几年后,会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我没有后悔,从没有。”独眼狼立马坚定的摇头,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
陈默说,雪花和冷风拍打在他们的身上,他渐长的黑发在寒风中飘动:“告诉他们你是为了保护队友才感染了源石,告诉他们你已经成为了一名感染者,就像是当初你离开家门时一样的勇气,告诉他们你不后悔。”
独眼狼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耸下肩膀。
“……你说的容易。”
“你不告诉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接受不了。”陈默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相信我,比起收到你阵亡的消息,你的家人宁愿你成为一名感染者活着也不愿意失去你,与其你一厢情愿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其实很多事只要坐下来好好谈谈就能解决问题。”
陈默轻轻拍了拍独眼狼的肩膀。
“告诉他们吧,免得让他们担心,回去一趟好好看看他们,听听他们的想法,等到了失去之后,你再想做这些已经来不及了,狼崽子,到了那时候,你会觉得你很喜欢听到他们的唠叨。”陈默说:“刚好哥伦比亚的新年也快到了,总部那边要派人回去考核,这个假期我批了,总部我来帮你搞定。”
“队长,你不要擅自帮人做决定好不好!”独眼狼无奈的看着陈默。
“难道你吞吞吐吐告诉我这些不就是想请假?”陈默惊讶的问。
“才不是!我只是……”
“我懂我懂,你只是憋在心里不舒服,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对不对。”
陈默一副理解的语气看着独眼狼说,他端着茶杯悠悠转身走进屋内。
“记得帮我给伯父问好,还有,差不多就进来了哈,假都给你批了,装给谁看呢。”
独眼狼幽怨的回头瞪着陈默的背影。
“你们谈了什么?”
刚放下茶杯坐下,乌鸦就凑了过来好奇问。
“没什么,开导了一个想家又别扭害怕挨骂不敢回去的小崽子。”陈默悠悠的回答,给茶杯添水,像是想起了什么,问:“我给他批了假,你呢,想不想回去?”
“回哪儿去?”
“那就是不回去了,真好,总算有人愿意留下来。”
“你还没说术师和灰熊。”
“得了吧,那两个家伙你觉得他们会留下来。”
乌鸦没说话,结果不言而喻。
午饭的时候术师终于从楼上下来,围坐在餐桌上,陈默提起这件事,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陈默和乌鸦。
“你们都走了【@{
陈默没有人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五十六章 狗蛋与他的理想
几天后,文件被批了下来,怪人小队的驻地里只剩下了陈默和乌鸦。
他们跑的很快,完全没有一丁点要留下来的意思。
怪人小队的两人又接到了临时任务。
小城附近瓦塔尔镇的矿场发生暴动,蓄谋已久的矿工们挟持杀掉了矿场的守卫和监工,挟持前来收取矿石的税务官,而很不幸的是,当天陪同税务官的人中包括了心血来潮视察领地矿场的镇长小儿子。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无论是陈默还是乌鸦,面对一群手里只有简陋原始武器的矿民,可以说毫无任何阻碍,如果不是要顾及到人质的安全,兴许还轮不到黑钢的人出手。
回去的路上,车内乌鸦问起陈默前几天的那番话,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故意把他们支走的吧?”
“你别乱瞎说。”陈默矢口反驳。
“所以你打算提前离开了,不等开春了?什么时候走。”乌鸦像是没有听到陈默的话,自顾自的问。
反驳的话语停在嘴边。
“就在这几天,离职的手续我已经办好了。”
“为什么要把他们支走?”
“人老了,见不得别离,不过兴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面。”
“所以你说的那个公司的人会去找他们?看来你都安排好了,是因为那天收到的信,怪不得你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你等着一天很久了吧。”
乌鸦的分析力能总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陈默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也没多久。”陈默说,不过是一个十年。
“你呢,决定好了?要不要跟我混。”
“你就这么肯定他们会跟你混?”
“除非你们愿意一辈子留在萨尔贡。”
乌鸦微微松口。
“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我得先去看看再做决定,希望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
“那我不能保证。”
处理一群衣不蔽体甚至食不果腹比难民好不了多少的感染者和奴隶矿工,对黑钢的两人而言不是什么难事,甚至用不着使用法术,脆弱的肉体挡不住锋利的刀刃。
只是当装备精良的黑钢干员面对一群脸色青白的苦难人毫不畏死的冲过来时,依然会感觉到麻木的内心在震动。
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甚至你能够看到他们肮脏单薄的衣服下醒目刺眼的鞭痕和感染的痕迹。
而当救下的人质狰狞咆哮着对你厉声吼道杀光他们并试图抢走你的武器去这么做时,你忽然很想一刀砍掉那颗恶心的狗头,你忽然会觉得快意,他活该受到这样的折磨,因为你的心里还存在一丝良知,也或许不过是因为那张恶心白嫩的脸让你觉得厌恶。
所以矿场用来惩罚犯错矿工的囚室里,陈默只是打晕了那个所谓镇长儿子,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当成任务失败,将这混蛋留在这里。
可他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镇长支付了酬金,也不是因为任务失败会影响黑钢的信誉,而是他知道,如果这家伙死在了哪里,整个矿场的人,无论是谁都将为他陪葬。
陈默觉得不值得。
那些矿工和奴隶的死活与他无关,但他不能为了一时快意就杀掉人质,因为那样不仅任务失败,矿工们也要为他的那丝快意付出代价。
对谁都没有好处。
但如果人质活着,为了矿场的继续运行,可能还会有大部分的人被留下性命,即使他们依然要过着和往日一样的生活,但起码他们还能活着,但如果他死了,失去儿子的雇主会做什么,陈默不用去想。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这些被扔在这里的矿工没有任何权利,他们活下去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了领主的私欲。
黑钢不是济苦救世的人权组织,陈默也不是暴政和压迫的游击队和反抗军成员,他只是一名黑钢的佣兵,一名对这个世道渐渐习以为常的佣兵。
“我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帮他们。”
再谈起这件事时,乌鸦的语气里带着些惊讶。
其实在确认人质安全时,他们的任务就已经结束,哪怕因为忽然愤怒的人质大吼大叫做的蠢事,导致他们被包围,但他们甚至不需要带着人质离开,只需要在外面的士兵攻进来前保证人质的安全就行,而狭窄的矿洞和甬道是天然的地利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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