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149章

　　比如现在。

　　当她醒来后就又重新变成了那个狡诈多疑的猎狐犬，没有了昨夜里的软弱和怯懦。

　　陈默还是挺怀念那副样子的狐狸的，不过对于狐狸本人而言，她恐怕已经将其视为了自己耻辱。

　　陈默也没好再提起她昨晚的表现，否则她觉得狐狸一定会跳脚，她现在就已经有那副趋势了，可还是得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有什么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所以，你准备怎么对付魏长官和近卫局。”狐狸问：“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最近下城区这股风波是近卫局的手笔了吧。”

　　“是啊，那么原因呢，魏彦吾搞了这么大的动作，总不可能就为了处理我吧，既然不是为了处理我，那他的目的就是下城区了。”

　　“你的意思是魏长官要对下城区动手？”狐狸不确定。

　　“狐狸，在你看来，下城区是怎样的地方，混乱，黑暗，龙门大大小小犯罪者的栖息之地，龙门不稳定因素的主要来源。”陈默说：“既然按你的说法，委员会和近卫局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和盛昌的事情和神城制药的事情，魏彦吾早就知情，为什么他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因为规矩，就像你这段时间让我看到的这样，因为规矩，龙门的规矩，即使是他这位总督想要处理下城区的阴暗也得遵守这份规矩，龙门盘根错节的利益网，所以他刻意保留了和盛昌和神城制药，等到现在……”

　　“你之前说，魏长官不会对你动手，也不能对你动手？”狐狸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为什么？”

　　“因为我有让他无法对我动手理由，而这个理由比起对我动手对他而言更有利。”陈默说：“来龙门之前我还不敢肯定，但从他将你派过来之后我就敢肯定了。”

　　狐狸沉下脸，不满的瞪着陈默。

　　“能不能说人话。”

　　她一句都没有听懂。

　　“我暂时能告诉你的是，狐狸，因为比起我而言，他有着更需要对付的人和事，也有着更需要处理的麻烦，而他的这个麻烦与我有关。”陈默说。

　　他之前已经通过陈府的仆人告诉了魏彦吾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秘密，但魏彦吾依旧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所以陈默能够想到有着令魏彦吾更需要处理的问题，他当初既然敢接收自己，那么他的身份和他对炎国的态度就很值得去思考了。

　　陈默很不愿意去想，魏彦吾当初庇护他们一家的理由，作为龙门的总督，作为炎国的移动城市，他所做的事却与他的身份格格不入，他当然得考虑炎国在知晓了事件的反应，不如说，他一直在担心被炎国察觉到后的危险。

　　你不想被炎国知道了你曾做下过这些，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吧，老家伙，但我既然没有去炎国，所以你觉得，我们是可以合作的。

　　我可以帮你，我【{

　　我们的账，该算了。

　　没有敌人，没有对错，只有利益，你一定是这样觉得吧。

　　“好，好，那我不问总行了吧。”狐狸摆着手：“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你之前说的你的人，哦……”

　　狐狸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

　　“魏长官处心积虑谋划这些，他知道你会带人来龙门，所以他一直在等，而现在，他等到了。”

　　“所以之后近卫局只需要封锁下城区，打着防卫恐怖分子的名义，就能堂而皇之的将处理感染者的罪名推脱到我的身上。”陈默说：“但我没有办法，因为如果我想对他动手，就得先对付近卫局，我和近卫局之间的冲突必不可免，在外界看来，是我们这群人杀害的那些感染者，而近卫局就会变成拯救下城区，对抗恐怖分子的英雄。”

　　“这老杂毛想让我替他背锅！”陈默恶狠狠的说。

　　这是堂堂正正的明谋，因为不会有人猜到下城区的这场舆论和紧张的局势是由龙门的总督推动的，因为不会有人猜到尽忠职守的近卫局会是这起行动的策划者，甚至大部分警员都会认为他们在做着正直的事。

　　而狐狸比谁都清楚，魏长官的确有可能这么做。

　　但……老杂毛，好吧，这三个字对狐狸的冲突还是有着大的，至少魏彦吾对她的影响依然深重，她是不敢称呼魏彦吾为老杂毛的。

　　陈默对魏彦吾没有多少敬畏，以至于令狐狸感觉到了怨气。

　　“这样一来，的确……把罪魁祸首的身份推到你们的身上，是最好的选择。”狐狸沉思几秒，没有问原因：“我猜魏长官已经知道了你说的那些萨卡兹的行踪了，你之前的说想要抗衡近卫局，这些人肯定不少，这么多人进入龙门，尤其是萨卡兹，近卫局一定会有所察觉，而到现在还没有风声。”

　　“那老东西掩盖住了消息。”陈默理所当然的回答。

　　狐狸的眼神变了变，就像是在说，好啊，原来你们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

　　“你早就知道魏长官会替你掩盖消息。”

　　陈默摊了摊手。

　　“他想占我的便宜，肯定会装作不知情的。”陈默说：“而且我要是没猜错，我的人的消息已经被他透露给那些人了。”

　　狐狸追问道：“那些人是指？”

　　她觉得陈默口里的那些人应该就是促使陈默和魏长官行为的关键因素了。

　　“炎国的人。”陈默淡淡的回答：“啊，说不清还和皇帝有关。”

　　“……”

　　狐狸忽然愣住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人……皇帝……炎国的？”

　　以她那颗二十多年份，聪明伶俐的脑袋依旧无法消化这么离谱震撼的信息。

　　“你不会是在耍我吧？！”狐狸斜着眼，难以置信：“炎国的皇帝，龙门是炎国的城市，魏长官为什么要对付皇帝的人，还有你，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开玩笑也要说点实际的好不好！”

　　“所以说，我只是说可能。”陈默回答。

　　狐狸轻呼了一口气。

　　就又听到陈默说：“狐狸，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嗯，没什么，总之，老杂毛想要对付那些人，又想要撇清关系，所以他会让我的人进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又在瞒着我什么东西……”狐狸竖起手指指着陈默：“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陈默岔开话题。

　　狐狸没有追问，她还没有做好听到那个消息的准备，又或者，她不太愿意那么想。

　　“先说好，我现在可帮不到你什么……说不定我一离开这里就得先被近卫局的人抓起来。”

　　“不会的，相信我。”陈默说：“就算你现在指着魏彦吾的鼻子骂他臭傻逼，他也不会把你抓起来。”

　　“我可不敢。”

　　“只是打个比方。”陈默笑道：“我是不太想替老杂毛背锅的，而且我想，老杂毛做这件事之前肯定也是瞒着近卫局的，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让近卫局的警员去做这件事，用的一定是他的私人部队，比方说你之前说的你们这类人。”

　　“差不多。”狐狸点头：“魏长官手底的确有这么一批人，我见过，很厉害，老实说要是和他们对上，我觉得自己连一个照面都撑不过。”

　　“那应该就是这些人了。”陈默说：“所以在动手之前，我希望近卫局的人能先控制住下城区的那些感染者，我不在乎龙门感染者的死活，但我不想替人背锅。”

　　“我没本事做到。”狐狸摇着头：“就算我肯帮你，我手底下也没有足够的人手，魏长官肯定会派人监视我，靠我一人没法取得近卫局的信任。”

　　“可你之前不是还计划着刺杀魏彦吾？”陈默问。“这比刺杀他轻松多了。”

　　“这怎么能一样！”狐狸大声反驳道，又垂下头：“你也说了，魏长官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没什么不一样的。”陈默看着狐狸：“你现在已经成功取得了下城区那些感染者的信任，你知道他们的动向，我会让人帮你，你只需要配合我的人，将近卫局的警员先引过去控制住那些感染者就够了，说不定你还可以接着这个机会立个大功哦。”

　　陈默眨了眨眼。

　　“你是近卫局的二五仔督察，要命令几十个警员配合你行动不难，只要近卫局愿意动起来，一切就都能够解决。”

　　“喂喂，什么叫二五仔督察！”狐狸拍着桌子不满的叫道。“你以为都是谁的原因。”

　　“我是在夸你呢，难道你不是二五仔？”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狐狸有气无力的回答。

　　“帮我弄一份下城区和废城区的城市建筑资料吧，狐狸，对你来说应该很容易。”

　　“不难，但你还没说下城区的委员会。”狐狸撇嘴说：“他们才是下城区的地头蛇，魏长官一定也考虑到了这点，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老实说现在的陈默让狐狸有些不太习惯，一个月里，他还是那个听着自己带来的命令，跟着自己在下城区厮混的无业游民，连自己的命都不握在手里，住在几十平米的小房间，两人还有一搭每一搭的聊着今天遇到的事情。

　　一起喝酒，一起吹牛，一起在龙门的下城区里晃荡，一杯奶茶，一只香烟，一辆老旧的厢形车。

　　但现在的他，却可以和自己平静自若的讨论如何对付近卫局，如何对付魏长官，说出他蓄谋已久的计划。

　　狗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准备对付他们。”陈默的声音渐渐冷漠：“我不认为近卫局连一群混混也对付不了，不过如果他们真的来搅局，我也不介意死几个人，毕竟龙门无论发生什么都与我无关。”

　　我在龙门再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第三十三章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后来，我想，原来一开始我也曾踌躇满志，也曾幻想过今后美好而灿烂的人生，我的那些渺小到落进尘埃里的愿景，终于在时光和现实的摧磨下一点点被岁月敛去。

　　有很多我曾以为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事情，就在我念念不忘的日子里，终于被我一点点遗忘。

　　只给我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却始终无法将她们连成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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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晶纪元1090年4月26日

　　塞雷娅的到来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的就像莱茵生命那场实验事故后我们再一次见面。

　　而这一次我们再见后，是在龙门。

　　“好久不见，塞雷娅。”

　　陈默忽然想对她说点什么。

　　站在街角看着塞雷娅向自己走来，可等到她走近后，陈默才发现原来自己和她开口之后，并没有太多好说的，只能过渡般说出一句好久不见。

　　他和塞雷娅其实并没有多熟，他们是处于合作的关系，哪怕塞雷娅表现的冷淡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不知为何，看到她到来后依然让陈默感到了些许怀念。

　　“也没多久，十个月而已，从你离开哥伦比亚到现在。”

　　塞雷娅说的很平静，平静的话语就像是她脸上的神情。

　　“我是和卡兹戴尔那群萨卡兹一起过来的，接到你的信后我去了一趟卡兹戴尔见了那些人一面，我现在确信你能帮到了我，蛇。”

　　“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好，萨卡兹人很守信，联邦有你在黑钢的那个朋友帮助，他替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我欠斯兄不少人情。”陈默说：“对了，后来有没有来找过你，我是说几个原黑钢的雇佣兵。”

　　“有，还拿了你的简绍信，他们中好几个是感染者。”

　　“他们是在我萨尔贡的队友，意外感染了源石后不再适合留在黑钢，我想着你那边不是却人手吗，他们都很有经验，而且能力不错。”

　　“这点我也看出来了，我们的确需要这方面的人手，他们的到来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顺便我还按照你的构想，聘请了一些玻利瓦尔因感染者事件退役的军警，我现在的职责有点像是我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她笑着，话语中仿佛已有所指。

　　“但你并不讨厌现在的身份？”

　　“啊，稍微有点意外，虽然和感染者打交道这点在外人看来有点匪夷所思，但不得不承认，除了身上的源石病外，他们和一般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在我为他们提供工作后，他们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塞雷娅感叹着。

　　陈默问：“有点像是做好事的感觉，因为你让他们对生活再次拥有了希望，救人这件事我想没人会感到厌恶，尤其是当他们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来看你的时候，你会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事充满了意义。”

　　“我原本只是希望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救回伊芙利特。”

　　“莱茵生命那边你还没有和他们接触过？”

　　“现在还不行，我们手里的筹码还不够，体量太小，莱茵生命不会愿意和我们谈论合作的事情，虽然这大半年来，萨卡兹的订单和你提供的资金已经转圜了不少余地。”

　　塞雷娅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陈默能想象在自己突发奇想决定将公司交给这位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之后，她这段时间究竟为了这件事耗费了多少心血。

　　“辛苦你了。”

　　“不必说辛苦，我只希望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头来不是白费力气，你明白我的意思，蛇。”

　　“我明白，我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

　　“那我就放心了。”塞雷娅点点头：“话说回来，你信里说这次如果顺利能在龙门拿到之后我们需要的一切，这件事怎么说？”

　　“这件事啊。”陈默叹了口气，望向塞雷娅身后的高楼：“这就要看我们这位龙门的执政官大人究竟愿意付出多少了。”

　　“你和魏彦吾达成了某个交易。”塞雷娅微微蹙眉。

　　“谈不上交易。”陈默摇头：“我可没本事和魏彦吾谈交易，只是，他欠我了我一些东西，我帮他一个小忙，然后他给我酬劳罢了。”

　　塞雷娅沉默了两秒。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蛇。”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陈默说：“不提这个了，你是和萨卡兹人一起过来的，我在龙门替你们找了个向导，原本以为过来的人会是泥岩。”

　　“如果你是说那位副官小姐的话，她本来是有考虑过亲自过来，不过她认为在没有接到你的命令之前，她应当驻守在原地，以免打乱你的计划。”塞雷娅说：“不过我想，你在龙门的计划应该和你刚才说的那笔交易有关吧，下城区的骚乱和这件事有联系？”

　　她虽然是用的疑问的口气，但那双眼睛里仿佛已经猜到了答案。

　　“瞒不过你。”

　　“我在莱茵生命时也接触过类似的事件。”塞雷娅说：“那位龙门执政者大人，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