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生命在这里如野草般生长,无拘无束,也如野草被被收割,同样无拘无束。
这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后续的萨卡兹人已经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他们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并不对此有何异议,他们天然觉得自己就该这样活着,天然觉得萨卡兹,卡兹戴尔就该是这样一片土地。
他们愚昧又麻木,不惧死亡却又永远迷茫。
陈默推翻了很多他过往觉得可行却在如今看来不切实际的构想,在黑钢,龙门,在作为BWS佣兵这片大地上游历的那段经历告诉他。
有很多看似可行的理念并不具备实行的基础,维多利亚辉煌时期的殖民历史早已成为过去,但那个古老的国建依然强盛,维多利亚金币依然是这片大地上最盛行的货币,相较于莱塔尼亚的银币和金马克,以及乌萨斯的双头鹰钱币和龙门发行的龙门纸币,这片土地的各个国家,除了蒙受大殖民时期遗赠的维多利亚,货币的流通存在很多制约,更别提卡兹戴尔,一柄成色较好的拉特兰铳,在地下市场内通常有着不低的价钱。
卡兹戴尔的每一枚金币都带着血。
拉特兰商队的商路因此饱受挫折,而拉特兰的影响力也令萨卡兹人承受诸多非议,这种非议的来源很容易理解。
不排除萨卡兹的习以为常,也来源于种族的争斗与最简单的利益。
卡兹戴尔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或许不是没有原因,被许多强势的国家围拢在一起,每片国境线都受到窥探,未必没有对于萨卡兹警惕,将萨卡兹聚齐起来,为他们所制造出的一个巨大的囚笼,于是卡兹戴尔永远处于混乱和争斗之中,萨卡兹永远在流血。
陈默想,他慢慢能理解西边那位摄政的特雷西斯的想法和处境了,假使换做是他,也会想方设法挣脱这个牢狱,与其冒着被各个心怀不轨的国家打压,这片被萨卡兹称之为故乡而怜悯和提防给他们的牢笼早该被唾弃。
但遗憾的是,他属于巴别塔,他和特蕾西娅站在同一个阵营……也许,陈默最不愿意去想的是,也许特蕾西娅自己也已经看到了这点。
有些人的目光总是长远的可怕,而有些人是看到了不愿意去想,又有些人是去试想过却无法再回头。
陈默轻叹了一口气。
这片大地有着许多令他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好像是源石出现之后,巨大的不可理喻的人工造物也开始在大地上纵横驰骋。
军队的萌芽与发展走上了让人难以理解的道路,高空的源石云使得航天航空工业被遗弃,无人机和低空飞行器取而代之却没有理想中那般巨大的潜力和前景,人类受困于大地之上,配套的产业工厂和工业链无法发展。
法术的出现和人体本身的身体潜能和素质让很多被该成为陆地霸主的工具永远的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陈默记得,过往哥伦比亚的雷神科技实验了一种新型装载了法术炮台和装甲的战车,但很快,后续的计划就被搁置在箱底。
再厚的装甲也无法支撑住法术洪流的压迫,况且相较于术师团而言得不偿失,你无法想象当钢铁的洪流遇到法术的洪流会发生什么,尤其是在被搁置之后,这项研究就一直被束之高阁,成为历史。
于是研究员们搞出了一种更简单的东西,既然小型单位无法承担这个攻坚价值,那就将它变大,叠更厚的甲,放更多的炮。
陈默原本无法理解……但后来,他就不再去考虑这些了。
不再去考虑同一片大地上人们生活方式存在的巨大差异,不去考虑部落时代居然还能留存这么久的原因,不去考虑很多人连一生都没明白移动城市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不再去考虑这些。
兴许,这片大地不过是某些人显得蛋疼所以搞出来的理想产物。
所以那些被发展的在陈默看来畸形而又并不无道理可讲的单兵战术单位,所以维多利亚越来越小型化的单人战术甲胄也就是随着大势所趋的产物,所以与源石结合的人类与装甲成为了战争流行的主力。
某些东西似是而非,某些东西也有着它存在的根源。
对于卡兹戴尔,对于巴别塔而言,卡兹戴尔不强大的国防力量,卡兹戴尔相对衰弱的工业基础。
往后……该朝向何方?
这么想着的陈默不由有些同情特蕾西娅,都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女殿下她身上所承担的压力想必比预想中的还要大。
“所以你来这里和我唠叨了这么久,就是想说你同情特蕾西娅庞大的工作量?”博士怪异的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陈默。
一会后,他终于再也忍不住打断了陈默的话语。
“你很闲,需要我为你找点事做?”
“千万别,我自己的事都还来不及处理完。”陈默急忙拒绝:“我来找你是因为听凯尔希提起东线和北线有动静了?”
“嗯,和我们之前预想的基本一致,炎调集了军队,特雷西斯也在进行应对,这几天阿斯卡纶的部下处理了不少那边的暗桩。”
“他们急了。”陈默说。
“是他们不能分辨出巴别塔是否与这两边的动静有关。”博士摇头:“炎和乌萨斯的这次的举动在很多人看来都无法理解,许多领主私底下联系巴别塔,言辞委婉,大体意思是询问我方是否和这两处的动向有关。”
“你怎么回答的?”
看不见的兜帽下抬起头,博士安静了一下,轻笑声响起。
“……拖着。”他言简意赅,不愧是巴别塔的战术大师。
不承认,也不否认,让他们自己去猜,自己去衡量,那些被派来的间谍越找不到痕迹,越说明这件事存在的可能性极高。
“但我想拖不了多久。”
“这很正常,事实上特蕾西娅已经在准备了。”博士说:“不久之后,在格莱新建造的议会大楼将举行一次联合会议,到时会有许多依附巴别塔的势力前来参加。”
“也就是说,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陈默微微垂下眼睑:“我得到的消息是,散落在各处的佣兵们都在汇聚,有少数不愿意介入其中的佣兵团离开了卡兹戴尔,也许这是一个一劳永逸解决佣兵疑症的机会。”
“巴别塔实际上掌控的力量比你预想的还要强一点。”博士忽然说,像是猜到了什么。“如果你想……”
“别,不用试探我。”陈默想也没想的拒绝:“你也别想拉我下水,我可不是当将军的料,巴别塔内能人不少,我就负责处理我该做的事,你把我推到明面上,这步棋以后你该怎么下,那些领主一个个都不是好对付的料,况且……我本来就不是萨卡兹,这点你我心知肚明。”
“我也不是萨卡兹。”博士说。
“但你是最早跟随在特蕾西娅身边的元老,你和凯尔希都是,巴别塔和卡兹戴尔熟悉你们,这是你们应得的荣誉,虽然凯尔希总说她不在乎那个勋爵的头衔,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要知道名头虽然听起来简单,也有一句词叫做实至名归。”
博士没说什么了。
陈默笑了笑。
他抬手勾着博士的肩膀,强行将他拉了过来,一同望着远处那座名为格莱的城市,星火在格莱内亮起,远处天际……有一抹光正在冉冉升起,冲破厚重黑暗的阴云。
隐约听到小提琴悠扬的声音伴随着破晓前的风声响起。
“是阿米娅……”博士开口解释,即使被陈默这样勾肩搭背着他也没有露出任何反应:“那孩子很认真,时常会练习特蕾西娅教她的这首曲子。”
“这样啊,说不定阿米娅以后会成为一个音乐家,我以前听殿下说,孩子才是卡兹戴尔的希望,因为他们的未来有无数种可能。”陈默斜靠在博士身上:“但我不行了,博士,希望以后咱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勾肩搭背,一起说着关于今后的前景。”
“那会很难。”博士转头看了一眼陈默。
他知道,有一天他面前的这个偶尔会笑的年轻龙门人,身上会背负起整个萨卡兹的仇恨,他将活的鲜血淋漓,他将双手染满沉重的血腥。
这个位置是自己亲手将他推上去的,他的今后早已预定。
“所以是希望。”
陈默松开手,没有丝毫留恋转身离开甲板。
“陈默……”博士转身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陈默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慢行。”博士说。
陈默抬起手,背对着博士挥了挥。
他什么也没说。
——————
对于卡兹戴尔这位病入膏肓的病人而言,特蕾西娅是它的医生,博士和凯尔希是殿下的助手,而那些为此而聚集在巴别塔的人,他们将成为治愈这个国家的工具。
我为特蕾西娅带来她需要的药方,但亲手将这个药方集齐并改造成适合卡兹戴尔和萨卡兹这件事我做不到,她自己能做。
他们踏出了第一步,往后还有很漫长的路需要走。
我希望卡兹戴尔和萨卡兹终有一日能所见他们所曾遥望的黎明。
在现实,在归处。
而我,我将走进他们背对的阴影里,冷铁卷刃,静待天光。
ps:还有几章就到维多利亚了,那几章主要是w小姐的爱恨情仇。
第二十章 w小姐的爱恨情仇(一)w小姐失去了她的队友
格莱,佣兵临时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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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二日
“所以,你考虑的如何了。”
伊内丝抱着手依靠在窗边,望着下方城市的街道和远处建筑轮廓。
赫德雷坐在桌后,两手搭在腿上。
“是决定留在这里,还是离开卡兹戴尔。”伊内丝回头望着赫德雷。
“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多少人愿意和我们一起走?”赫德雷反问。
“当初是你自己接的这个任务,赫德雷,你得为此做好准备,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们谁也无法料到。”伊内丝伸手拉起窗帘。
房间内的光线黯淡些许,窗外的嘈杂依稀传来,这座城市很特别,在两人漫长的佣兵生涯内,去除那些国外的城市,这般由萨卡兹人所聚集而来的稳定,她和赫德雷都没有想过。
没想过萨卡兹也能这样生活下去,而不是处于混乱和纷争。
“你该做出决断了。”伊内丝提醒道。“先说好,要是从头再来可就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你也看出来,这次的战争会比我们过去所经历过的还要激烈。”
“你的意思是我们该离开卡兹戴尔?”赫德雷犹豫了一下。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是说,也许我们不该淌这趟浑水,无论事情结果如何,对我们这种而言,都算不上太好。”伊内丝说:“我们是佣兵,一直都是,也一直是这么走过来了,贸然加入其中一方,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我明白,唉,我只是……”赫德雷深深叹了一口气,想解释什么,开口后又不知该从何提起。
“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是身为萨卡兹的你该做的,哪怕最后死在战场上。”伊内丝说着笑了出来,笑容化为严肃:“我以为你没那么天真,赫德雷,我是说……现在的你忽然变得让我有些不认识了,我们同行了多久?”
“很多年……从我在佣兵这行内混出点名声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共事,一点点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队伍。”赫德雷说,抬起头看向伊内丝:“你是位可敬的搭档,伊内丝。”
“你这话有点像是在给我盖棺定论。”伊内丝眉头蹙起,又轻轻展开。“我还记得你当初告诉过我,我们得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因为战争有很多次,命只有一条,你说要聚集足够多的人我们才能活的更久,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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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内丝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赫德雷的身上,又移到他身旁被桌沿遮挡的影子,光线黯淡下来些许后,影子变得更清晰了许多。
“可你的影子不是这么告诉我的,它在动摇。”伊内丝说。
面前这名盛名已久的雇佣兵老手在否定自己,否定自己过去的生活和信念,否定自己过去所做下的一切。
改变很难,改变不知是否值得。
赫德雷的内心在挣扎,在困惑,格莱的所见的确让他心里有所期望,但他毕竟是饱经风霜一路从战争中走过来的人,雇佣兵最不该去相信的就是希望,承诺,以及一些用言语就能轻而易举描绘的东西。
他们身上满身泥泞,尤其是活的越久的人,越清楚自己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赫德雷再次沉默下来。
“我不否认,伊内丝。”良久后赫德雷开口:“这次如果我们离开,佣兵团将名存实亡,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走,尤其是离开卡兹戴尔,我们这群佣兵又该往何处去,慢慢成为一场又一场任务的消耗品,我们身边熟悉的面孔会越来越少,再也得不到补充,而有朝一日,将轮到你和我。”
“你总是想的太多。”伊内丝叹息道。“想些以你的能力不该去想的东西。”
“我没法不想这么多,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物资,人手,安全,信息,每一件东西都关系这我们这些人的生死,但凡走出一步,犯一个微小的错误,我们都得为此付出远超我们想象的代价,有些代价能够弥补,但有些永远没机会挽回。”赫德雷声音低沉:“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处境,但你我应该能明白这些。”
“你决定好了?”伊内丝皱眉问。
“你可以离开,伊内丝,你不是萨卡兹,就像你刚才说的,你没必要淌进这趟浑水,这对你没有半点好处。”赫德雷说着笑了笑,笑容缓缓落寞下去。
“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落。也许两者都有,也许后者要更多一些。
他一直忘不了那杆被那名男孩临时前插在自己肚子上的旗杆,这杆不幸的旗,又如何值得他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能,每个人对自己内心坚信的东西都有所不同吧,不是每个人都能怀揣着伟大而又美好的理想,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往往只能看得见眼前的东西,看得见成为雇佣兵后的生活比以往更好,看得见成为雇佣兵后,那些杀人如麻的同伴所展现出来的“友谊”。
这就是令他们值得为此付出的全部理由。
他们不会想到,正是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出现的太多,这片卡兹戴尔,他们曾经的生活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苦地。
酿造苦果,吃下苦果,成为苦果……一直循环,永无尽头。
那杆由雇佣兵赫德雷所亲手竖立起来的旗帜,在这天过后,将永远的倒下,而接下来的赫德雷,他将作为一名纯粹的萨卡兹游走在这片土地上。
不为了所谓的理想,也不为了巴别塔,更不为了在夹缝中艰难的活下去,只是为了萨卡兹这个身份,仅此而已。
伊内丝的瞳孔轻轻缩了缩,他看到赫德雷漂浮的影子停止了晃动。
她轻哼了一声。
“我真是有点搞不懂你们这些萨卡兹人的想法,这么久了,你们除了到处惹祸招惹是非,对自己人下狠手外又还剩下些什么?”伊内丝不屑的笑道:“也许我还没习惯以一名萨卡兹的思维来看待事物吧,这对我来说是好事。”
赫德雷干笑着,没有反驳。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他不准备离开了,该道别的话也不用再提。
雇佣兵们欠下了这片土地太多……赫德雷希望自己临死前能偿还一点,如果是以往他不会有这种想法,可巴别塔和格莱的出现,让他似乎看到了某些希望。
没有结果的希望就像是毒药,它引诱着人们内心最渴望的情绪。
“那么,w,你准备怎么办?”伊内丝忽然问。“离庭昨天送来的消息,她的反应挺大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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