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结晶纪元1091年2月3日
维多利亚卡利斯郡
晴
汽车孤独的在荒原上驶过,伦蒂尼姆宏伟的高墙早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陈默在出城的检查口外看到了狐狸。
她远远站在楼上注视着那辆汽车走远。
告别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陈默只能看到她将双手揣在兜里,连一个挥手的动作都吝啬。
他没和狐狸留下联系方式。
但狐狸的话,陈默知道,她要是想,总是能够找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这只懦弱的沃尔珀居然拥有了这种让人羡慕的本事。
狐狸长大了,这刻的陈默才终于意识到了这句话真正的意义。
长大了,所以有些话不必再放在嘴上,所以有些话即使放在心里,别人也能够明白。
乌鸦也许是看出了这点。
他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远去的城市。
“刚才那是……”
“朋友。”陈默说,他的嘴角带着丝笑容,补充道:“很好的朋友。”
“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什么?”
“你朋友还是不少嘛,蛇。”
“相比起敌人,我更喜欢朋友这个词,不过有些人不太乐意和我做朋友。”陈默回答。
“那一定是觉得和你当朋友没半点好处。”乌鸦随口说。
“说的也是。”陈默微微点头。
“不反驳了?”乌鸦有些诧异。
“没必要反驳,和我做朋友的人,总是在吃亏。”
乌鸦哼哼了两声。
荒原上的旅途并不算漫长,卡利斯郡城作为一个中小型移动城市,过往一直属于伦蒂尼姆相对较远的附庸。
类似于伦蒂尼姆这种一国心脏的要害大型移动城市大多都有着众多卫星城和关卡供卫,而卡利斯郡是相对边缘的卫星城之一。
汽车驶入城中,路过关口,没有伦蒂尼姆所带来的震撼感,卡利斯郡其实只是一座平庸的贸易城市,为伦蒂尼姆和周边大型矿业城提供轻工业产品和第一手生产资料,养殖业相对发达,所以能够看见城市周边有着广阔平原。
风景不错,作为养老地大抵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同样城防力量也并不出众。
也许后者才是巴别塔和塞雷娅考虑的主要因素。
城市边缘的一幢老宅外。
汽车停在这幢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小型庄园门口,灰色落叶的荆棘爬满了庄园外的围墙,常青的爬山虎覆盖了一整座台基下生长苔藓的斑驳墙面。
石质的建筑交错着木质的阁楼。
陈默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建筑,让他不由想起了留在萨尔贡那座荒漠小城的居所,也有这么一面墙,不过上面满是凌乱的涂鸦,乌鸦养了几株绿植,大概没能养活。
他从乌鸦难堪的表情上看出了回答。
肯定是养死了,她对此向来没什么天赋。
乌鸦不愿意提起,陈默也没有继续追问,尽管他们都想起了怪人小队那段时期的遭遇,一转眼离开萨尔贡已经快有两年了。
似乎并不是太长,可感觉却像是过了好久,久到两人的身份都已经发生转变,久到黑钢国际已经成为了过去经历上的一段旧事,兴许履历会因此亮眼不少。
陈默想,他们这群在黑钢不怎么受人待见的感染者,因此聚集在一起,成为了一个饱受争议的怪人小队。
沉默寡言,总是畏首畏尾的年轻队长,性格别扭的狙击手,一副老好人模样的盾卫,阴沉到让人觉得阴暗的萨卡兹术师,老是用怀疑态度看人,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先锋加副队。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觉得无法走到一起的五个人组成了让人看来觉得匪夷所思的小队,就是这样一只就算任何时候覆灭都不会有人关注的怪人小队,在黑钢的一次又一次任务中成建制的活了下来,且还没有任何折损。
当然这也许与队长的性格又关系,他从来不会多管闲事,也没有太多正直的观念,所以他这种人往往能活的更久,往往更容易活下来。
但他这种人,也不怎么受到人们的喜爱。
陈默想起了一些往事,而这些往事都随着从庄园大门出来,站在门口的那个身影的出现,渐渐被拉回现实。
他在门口下了车,接过乌鸦递来的剑鞘,重刀斜挂在腰后,一如曾经在黑钢时养成的习惯,不容易弄丢武器,也随时能够拔出。
“你这破玩意还是这么压手,真不知道你怎么能耍的转。”
乌鸦腹诽着拉上车门,汽车离开,转到庄园后的停车场。
陈默站在推开的铁门前。
庭院前的道路并不长,庭院的尽头,那姑娘就站在台阶上。
他本该在这时候抬起手,也许露出些微笑会更好,和她打一个招呼,然后象征性的问她几句最近过得如何。
但陈默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最后分别前的那个拥抱,想起了塞雷娅的话语,想起了凯尔希的突如其来。
他发现自己心里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平静。
他发现,不远处站在那个性格懒散随意的姑娘,实际上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她不知道维娜又和凯尔希承诺了什么。
他不知道,一个即将远离故国,身份立场尴尬的阿斯兰,她心里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居心叵测的外来人,何德何能能得到她如此看重,令她这般上心。
陈默甚至不清楚自己最终会将她领到何处。
但他看的出来,她出现门口并不是偶然,也许是她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所以才想出来看看,也许,她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走过庭院的路。
离维娜越近的时候,她的相貌也越发清晰,阿斯兰的脸上还是过往那般的平静,她没有喜悦,只是双手垂下,从台阶上望着陈默,身后的尾巴小幅度的摇摆。
没有拥抱,自然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她的表情让人觉得傲慢,居高临下的金色视线里带着少见的漠然。
“……我听说你向萨卡兹人提出了要求?”
陈默平静的脸庞下尽力遮掩着自己情绪的起伏。
“你就只想问这个?”她反问。
“这个要求和我有关?”
你说你本来已经披坚执锐,雄心壮志,做好了拼死一搏,随时逃亡的打算。
怎么忽然之间就变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不单单因为你的缘故,那位女士对我并不放心,她希望能与我身后的人谈谈,作为交换,我得留在这里。”她说:“但这也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并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发生改变。”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虽然不知道你以什么身份来到的伦蒂尼姆,但很明显萨卡兹没有将希望放在你一人身上,我也是同样,伯爵他们并没有一开始指望我能促成这场关乎他们和萨卡兹之间的合约。”
陈默的心里相反轻松了一些。
“看样子我们都被耍了。”
“不,仅仅是你。”维娜的嘴角浮现出笑容。
陈默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样。”
“没法接受?”她问。
“相反,这才是正常情况。”陈默说:“如果老伯爵他们仅仅是因为我几句话而选择了相信,放任你随我离开,这才让人觉得诧异,现在也好,他……你们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验证我话语里的萨卡兹是否真实存在,所以现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但我骗了你,格尼。”
维娜说,她的脸上却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任何歉意,平静的仿佛是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一如她的散漫。
“我在这里,并没有征求能够得到你的谅解,事实上,我很清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陈默摇了摇头。
“这算不上骗,维娜。”陈默说:“你只是选择性的向我和格拉斯哥帮的人隐瞒了一部分内容,我想你心里应该事先对此有过衡量,没人能永远保证自己真诚,而以你的立场,我很清楚。”
他说:“不如说,你现在愿意亲口来对我做出解释,对我而言已经算是最大的让步。”
“即使我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维【|~
“但不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我不会亲口听到你承认这件事。”陈默说:“我没有任何不满,维娜,我的意思,在这件事上,你的选择是对的,你和你身后的人,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们的是,萨卡兹的情况同样诡橘,未来当你真正需要面临抉择时,最好的做法是不要有任何犹豫。”
他并没有从维娜的口中听到回答。
而作为伦蒂尼姆的阿斯兰派系们接触萨卡兹的棋子,他的任务在这一刻已经走到了尽头,他和维娜之间所剩不多的联系,似乎因为这个阴谋的真相大白而宣告了结束。
眼前的姑娘有着让人憧憬的一面。
她天性懒散,她的眼里时常能够看到流露出对自由的向往,是啊,她本该活的无拘无束,她本该坐在她的王位上,俯瞰着脚下的臣民,她是这片大地上最古老强大帝国的继承人之一。
她生来万丈光芒。
她此时跌落尘埃。
维娜沉默着,沉默着不知道该让人如何去应对。
但从门内再次走出的那人,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这份沉默。
陈默再次见到了凯尔希。
她没有再做以往那般常见的打扮,此刻她的装束一如陈默曾在卡兹戴尔外时见到的那副样子,宛如一名游医,又给人旅人的风尘仆仆。
凯尔希的一生总是漫长又即具色彩,时光没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却带走了她眼里的热切。
所以此刻的她眼神是冷漠的,不如说大多时候她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你回来了,正好。”她的目光打量着陈默,又看了看维娜:“我想你应该已经从她这里知道了事情的缘由,跟我来,我有些事需要和你们两人谈谈。”
“现在?”
“有问题。”她回头看了陈默一眼,微微蹙眉。
“没什么。”
她话语里的语气说的像是命令,但大多时候她都是这份态度,做事毫不拖泥带水,说话也总是云山雾绕。
这也许就是“老人”对年轻人的轻视与傲慢了吧。陈默心想。
她可不会管你有什么看法,自然不必提此刻的维娜,若是她能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也许凯尔希会多几分客气,不过也许那时候,凯尔希大抵不会太希望见到一个维多利亚的统治者。
她对维多利亚没多少好感。
她通常评价维多利亚时的态度里都带着疏远,没有向往,这个国家是腐败政客和贵族的聚集地,它依然强盛,但它的强盛却在日益衰落和消磨,比起维多利亚,凯尔希更看好哥伦比亚,不过最近这些年,当初那个曾让她赞叹的哥伦比亚在离开了拓荒地之后,也渐渐少在她的口中提及。
她喜欢哪儿,作为一个旅人,她大概不喜欢这片大地上的任何一个国家,从莱塔尼亚巫王到双子皇女,从乌萨斯前任征服大帝到议会改革制和新老军贵冲突,从四皇战争到血峰大战,从伊比利亚的海啸到阿戈尔的消失,维多利亚的殖民与开拓,乌萨斯的政府和荣耀,雷姆必拓的脱离,哥伦比亚的崛起,拉特兰人顽执迂腐的教义,萨尔贡被掩埋在黄沙底下的辉煌与强盛,永不陷落的黄金城,变质的卡西米尔骑士信仰。
凯尔希活的越久,她的足迹遍布大地,她似乎总是在追忆过去。
第九十三章 狮子的安眠曲(五):轻视
与其说是凯尔希想要和自己与维娜谈谈,不如说成是她对维娜和整个伦蒂尼姆势态的看法和考究。
以维娜为代表的派系的确陷入了僵局,而作为与萨卡兹们合作的前提,将维娜送往卡兹戴尔一方面是作为合作的质子,另一方面何尝不是考虑到伦蒂尼姆一旦失势,起码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和萨卡兹的合作的不得不说是一步险棋。
自从前国王弗雷德里克处于不明原因被处死后,维多利亚的王权便一直空落于此,四皇战争的结果导致了高卢的覆灭,曾经强大的国土被吞没分裂,林贡斯毁于一场大火,而高卢的毁灭却又导致了哥伦比亚的崛起,在那场讨论四皇战争维多利亚是否参战的会议上,八大公爵各执己见,也许是哥伦比亚那场被掩埋在历史不不为人知的阴谋,从此以后,公爵们便和君王貌合神离。
甚至于先王的死,是否有八大公爵的推动也尚未可知。
但如果说在维多利亚王权旁落,德拉克已经灭绝的基础上,谁为此受益最广,无非是占据着维多利亚广袤国土的八位大公爵和他们的公爵领。
事实上,如今的维多利亚局势也正是如此。
伦蒂尼姆已然沦落为一座空城,虽然繁华依旧,但它如同被搁置在王宫最深处的蒙尘王冠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权利。
巴别塔高估了维娜的作用,而阿斯兰们也急需从八大公爵的手上夺回自己的一部分权利,起码明面上阿斯兰依然是维多利亚的合法统治者,这一条约并不会因为某种事情的发生而产生任何变化,只是那个王座是否有人能够坐上去,并且坐的安稳,就不是人们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陈默想,如果他是八大公爵之一,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他不介意夺走一条阿斯兰可怜的性命,甚至于,伦蒂尼姆依仗维娜的那些人,可能也有过这个想法,她离开了那座王城,就失去了自己最后的庇护,虽时可能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但留在那里,她的一生都将受制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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