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我知道,我知道,我还没那蠢,不觉得那位大人真会简单就让我们离开。”伊内丝摇头说:“但最主要的是,你当时也想过要留下来。”
“……”
“当初在工业区的时候,你问我的那个问题,还记得吗?”
“一直记得。”
“现在有了答案,但我宁愿没有这个答案,赫德雷,那位大人掀开了这个问题,是啊,卡兹戴尔的问题暴露在了明面上,但我们现在却身处旋涡中心,我每天都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在战场上,是死在敌人的手里,还是自己人的手里。”
“我们以前也会那么想。”赫德雷回答。
“但我们以前的战场和敌人没有现在那么多。”伊内丝说:“我们都知道巴别塔和卡兹戴尔出了问题,但当这个问题被掀开时,我们才知道有多可怕,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愿意去想,想得到的不愿去想,或者做不到,而做了的人,却会不得好死。”
赫德雷沉默了一小会。
“你是说我们,还是大人。”他问。
“没有区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和谁一伙的。”伊内丝回答,又忽然说:“几天前,有人找过我。”
“……嗯。”
“大人知道?”
“他比我们都清楚。”
“哈,他明明才多大,像他那么大的时候你在做什么,赫德雷,我在做什么,我们还在战场上打滚,而他呢……”伊内丝嗤笑道:“他在拉着卡兹戴尔的权贵们给他陪葬!”
“别这么说,伊内丝。”
大人他给了我们答案,但现在我们却在害怕这个答案,多可笑。
“呵呵。”伊内丝轻笑了两声,她看着赫德雷:“你啊……让他们看到你现在的表情,应该都会很惊讶吧。”
他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上战场在归来,你永远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我还以为,你会更加丧失斗志。”
“不,恰巧相反,我反而越来越明白我该做什么了。”赫德雷摇头回答。
“为什么?”
“因为没得选,起码现在我没得选,这样我反而不用再去思考那么多,我反而解脱了,不是吗?”赫德雷问:“你是对的,伊内丝,即使我去想,想到了,我也不会,没法去那么做,既然如此,我只能跟着想到却敢去这么做的人。”
“大人一定对你说了些什么,在工业区的时候,你真去找他了?”伊内丝惊讶的问。
“你觉得大人会有闲心来和我说吗?”赫德雷反问:“他上次说,我闲的蛋疼才会这么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伊内丝的表情有些怪异,但赫德雷的嘴角却露出笑容。
“战争能决定萨卡兹性命的价值,作为道具被他人认可,从战功,战绩,厮杀中夺取名利,抬高身价。”赫德雷说:“然后呢?”
“什么然后?”伊内丝不解的问。
“然后被其他人同样视为战功,和功绩,视为一种道具,用来抬高自己,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赫德雷说:“但那只是作为雇佣兵,作为他人眼中的自己,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给自己赋予价值,给自己写下价码,哪怕那个价值低的可怜,但对我们而言,对我们而言是否值得。”
“……”
伊内丝没回答。
过了两秒,她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赫德雷。
“我认为大人说的没错。”
“嗯?”
“你真是闲的蛋疼。”伊内丝说:“从我们加入巴别塔开始,我们不一直在做你现在说的那种事吗?”
伊内丝笑着拨动篝火,看着火星在夜色里升起。
“你这句话要是让疤痕市场的老家伙们听到,他们会笑到哮喘复发的。”
“委员会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他们为了维持佣兵间的厮杀掏空了不少心思,付了不少钱。”
“你觉得疤痕市场和委员会还能存在多久,那些老家伙还能活多久?”伊内丝问,“他们也杀了不少人,而且他们存了不少积蓄。”
“你说的没错……还有那些老家伙,其中一些人和我们关系还不错。”赫德雷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他们现在一定在为离开还是留下争论不休。”伊内丝回答:“这场战争改变了很多人的想法和立场,也改变了很多原本固定的事实,兴许萨卡兹雇佣兵这个身份,真要成为历史了。”
伊内丝扔掉手里的树枝。
“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雇佣兵了。”
赫德雷听到她这么说。
他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依稀能看到几颗并不明亮的星辰。
第十九章 离庭起默(二)
卡兹戴尔东部
战场缓冲区
11月7日/19:17P.M
天气/阴
格拉斯哥帮暂时成为了离庭的一员,其实比起巴别塔,他们更适合待在这里,作为从维多利亚而来的外来者,他们的身份并不适合直接参与进这场萨卡兹的内战里,如果是身处巴别塔之中,他们完全无法得到保障,而且凯尔希和博士大概也不会允许。
因陀罗终于找到了事做,虽然依旧莽莽撞撞,但对于这个耿直没心眼的姑娘,她反而是最快融入新生活里的那个。
前提是她没有时常抱着切磋的名义找人打架的话,大概离庭的战士们会更喜欢这个姑娘一点。
她们被编成了一个新的小队,维娜成为了名义上的队长,任务也有他们的一员,但大多数时候,维娜并不会和他们一起出发。
受伤成为了常态,但格拉斯哥帮的成员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发生改变,从曾经下城区争抢地盘的混混,变成身处战场之中的战士。
这种转变来的快速,但也需要付出代价,而代价就是在这场吃人的战争的可能随时丢掉的性命,以及渐渐变得麻木的自己。
一旦生命变得不再那么珍贵,生命其实从来都不宝贵,只是对少数人而言,对想活着的人而言,活下去有无数种方式,但不逃避的活下去,在活下去的同时还想要做些什么却很困难。
陈默没有让人刻意为他们做出保护。
他将格拉斯哥帮的成员视为了离庭的一员,他们想要融入,自然也需要做出努力。
陈默想,因陀罗她们心里清楚。
她们心里清楚只要她们跟着维娜,迟早有一天她们需要面对这些,她们需要面对战场,需要面对去衡量敌人的生死,需要面对去审视自己的价值,而萨卡兹的战争提前教会了他们这些。
教会了这些人,有时候一腔热血并不能改变什么,有时候你抱着死志,但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该死的也不会发生改变。
她们将话说的太满,她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也许她们做好了准备,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战场不是你杀死了人还有闲心道歉的地方,战场没法给你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自己在做什么,这里没有对错,而当你面对敌人,有的只是生死。
格拉斯哥帮还是太稚嫩了一些,她们必须快速在这场战争里学会他们应该学会的东西,这足以在未来保住她们中很多人的命。
维娜对此没有异议,不如说她才最清楚的那个。
自从两周前议会的争执之后,战争没有停下,这大概对陈默而言近来唯一的好消息,但离庭的处境却越发艰难,他们身处战场,却成了最不受待见的那个同样也是最被忌惮和恐惧的那个。
陈默收敛了一些最近的动作,但他对如今的处境仿佛视而不见,他很清楚的是,在这场萨卡兹的战争里,他和他的离庭并不是战争的主力,巴别塔和议会麾下的军队才是战场的主力,他愿意做出退让,审视各方的看法,但他同样得表面他的态度,一如有时会出现在某个议员办公桌内问好的信件。
他愿意去做一柄锋利的屠刀,但一味的威胁和高压并不能促成稳定的局势。
如今的他仿佛成为了巴别塔的影子,至少在其他人的眼中,他成为了这样一个存在,至少前线的战争没有太大的波折,偶尔的刺杀和萨卡兹的流言并不能对他照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哪怕他们试图将手伸进这个陌生的组织里。
一如几天前,被他亲手砍掉的那只爪子,他要保持离庭的神秘,神秘和强大,以此才能让议会和巴别塔旗下的人做出收敛。
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做好这些,但好在,博士的意见总是来的及时,而离庭和巴别塔之间的联系也没有因此断掉。
11月7日晚
维娜再次见到陈默时,首先见到的并不是陈默,而是放在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目光去寻找陈默的身影,没再时常能看见他身影的文件堆后面看到人,而声音从身后响起。
维娜回过头,看着他端着食盒从门外进来,换了一副打扮,尤其是做贼心虚般遮住面孔的面罩。
维娜有些惊讶,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好笑。
陈默有些无奈。
他作为这个营地的指挥官和离庭的首领,自然不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跑进营地的炊事房里明目张胆的做饭,要是让泥岩知道他玩忽职守到了这个地步,大概会当面斥责几句。
副官小姐的眼神让人不好反驳。
他只能出此下策。
“我以为你找我是任务的事?”
“也有关于任务的事。”陈默看着维娜坐在自己对面,他将带着的面罩取下。
维娜从她手里接过简易的木筷,她握在手里。
“怎么样?”
“还不错,自从和因陀罗他们在一起之后,伙食就变得糟糕透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这点,她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陈默能够想到,对能说出食物有肉有土豆就够了,整那么多花样和掉料干什么的人而言,你确实不能指望她的味觉能有多好。
换一种角度而言,因陀罗不是个挑剔的姑娘。
“你打扮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你那个萨卡兹副官?”
“是泥岩。”
“你们关系似乎很好?”
“她替我做了不少事。”陈默说,“我听霍格说了,前几天的事,他们做的不错。”
“因陀罗他们一直很不安,在巴别塔的生活虽然平静,但正是因为平静才让他们觉得无法忍受。”
“因为不知道平静之后会发生什么?”陈默问。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来到这里之后,那种气氛反而轻松了许多。”她轻轻松了口气。
“萨卡兹对我们没有任何成见,但寄人篱下无事可做的生活更难让人忍受。”
“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格尼。”
“不,我是说,也许在一开始我就不该让你们跟着罗德岛一起回到格莱,我以为这样对你们而言更加安全,但却没有考虑到将你们扔在格莱之后你们的处境。”陈默解释道:“因陀罗她们需要改变,这场战争是最好的方式,我不能向你保证我能让他们每个人,格拉斯哥帮的每个人成员都能在这场战争中相安无事。”
“你们都得做好准备,维娜,在这场战争中失去身边某个同伴的准备,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这一天迟早会发生,我同样清楚你心里有所考虑,因陀罗他们也并不脆弱。”
维娜张了张口,她看着陈默。
“这句话你应该对因陀罗说。”
“她会指着我的脸骂我混球,觉得我小瞧了她,想揍我一顿,至少龇牙咧嘴,我清楚她的反应。”
维娜想起那个反应,汉娜说不定真会做出他说的这种事。
“她给霍格找了不少麻烦,霍格说她和你们进步很快,但同样他告诉我,他们只是强压下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事实上……他们有些强迫自己。”陈默说:“这很致命,维娜,他们只是为了你所以才强迫自己发生改变,接受现在的一切,但这点很容易要了她们中某个人的命,我不希望等他们某天回过神时才认清这点,而他们跟在你身边,这种事以后只会越来越常见。”
“……”
“也许你该好好和他们谈一谈。”
维娜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桌上,女孩显得有些沉闷,陈默看着她,又看向她头顶那对半圆的兽耳。
他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但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这里是卡兹戴尔,是正在发生战争的卡兹戴尔,这里的生活并不平静,而面前的维娜,她的身份也预示着今后她的生活并不会如平凡人般一帆风顺。
也许会更糟,不,只会更糟。
“没想好说什么?”
“恰恰相反。”维娜摇了摇头:“我知道该和他们说些什么,因陀罗他们也很清楚自己跟在我身边以后会面对什么,我相信她们,但我更不希望他们无谓的牺牲,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什么。”
“我让她们原本的生活发生了改变,或者说,从遇到他们的那天起,我和她们的生活就一起发生了变化,我无法为她们做什么,但我能带着她们,和她们一起去面对。”
“……”
在陈默看来有些好笑的说辞,但看着维娜那双金色的眼睛,她的眼里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她仿佛真是这么想的。
一如她每天都琢磨事,琢磨到很晚,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会说出来,然而不用她说,其实跟在她身旁的人都很清楚。
“你在担心我吗?格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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