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陈默垂下头。
钢铁落地的清脆声在这一刻响起。
一柄没有握把的匕首高高的划过头顶的光亮,在落地的后弹跳了好几下才落在这间囚室的正中央。
饥饿而寒冷的三天消磨了他们最后的意志与力量,可在这柄匕首落下来的时候,所有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了一起。
没有握柄的匕首,即使握在手里也会鲜血淋漓。
所有人都没有动作,可又在下一刻,枯竭的身体里不知从那里来了力量。
是谁先开始的呢,又或许不过是从上方来的那支弩箭带走了在场唯一一个无辜者的生命,飞溅的血花中有人告诉他们。
不动手,全部都要死。
在光里渐渐倒下的身影,那血的颜色看起来都像是被染红的黑色淤泥。
陈默怔怔的看着他倒在自己身前的尸体,溅起的血染红他的脸。
温热的,腥臭的血,在这个寒冷的地方很快就失去了温度。
“我不想死!”
“谁来救救我!”
“对不起,对不起……”
“给我死!”
“救命……”
在坐上那辆没有窗户的车前,谁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一路飘扬过海,长途跋涉,又一起挣扎着迈过黑墙外的暴雪和狂风。
以为是从龙门来到另一个天堂,等待他们的将是美好又幸福的人生。
谁牵着谁的手,谁又在一路上鼓励彼此,谁又和谁成为了朋友?
可笑的朋友。
饥寒交迫的几天后。
于是,迎来了这样的结局。
人性……
争夺……
哀嚎……
疯狂……
混乱……
厮杀……
甚至是撕咬……
理智在渐渐破碎。
陈默该如何去回忆起自己脑海中那些最开始变得阴暗的片段。
十岁的孩子,十三岁的孩子,七岁的孩子,他们的年龄各不相同。
死亡或许并不是那么遥远,在黑暗的阴影里,比起光芒来说,触手可及。
陈默被比自己大的孩子按在地上,睁大的眼里是歇斯底里的疯狂与狰狞,他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陈默奋力的开始挣扎,又在挣扎中厮打。
意识在一点点的涣散,模糊中他看到了那柄近在咫尺的匕首,染着不知道谁的血,于是他握住了它,就好像握住了自己最后的人性,又好像是握住了生的希【=~
然后亲手将它撕成碎片。
无情的,毫无阻碍的刺穿了对方的脖颈。看着他渐渐无力松开的手,涣散的瞳孔,痛苦的表情和眼底失去了光芒的狰狞。
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对方的血,在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压在他身上的时候,落在他的脸上,又顺着地面流淌。
陈默大口的喘息着好不容易得来的空气,即使它如此的冰冷,即使呼吸进去之后感觉肺叶仿佛正在被一点点撕裂,即使血流进了他的口里。
可他呼吸着,一边贪婪的呼吸一边剧烈咳嗽。
陈默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最残忍的人生,可它却告诉自己,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握着那柄没有握柄的匕首从地上爬起来,血染红了他的半个身体,温热和寒冷仿佛在这一刻同时眷顾了他。
匕首上是滴落的鲜血,他却越握越紧,麻木中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晴明的眼底是挣扎后的疯狂,混乱中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猩红的模糊,只有人影在自己面前厮打,扭曲。
宛如地狱。
陈默冲进来了厮打的人群里。
匕首切割血肉时是什么感觉呢?
切开皮肤,割裂肌肉,触及骨骼,好像轻而易举,人类的身体是那么脆弱,从动脉迸溅的血花,肆虐的那么鲜艳与瑰丽。
他们仿佛从人变成了野兽,在注视下,毫无章法的濒死搏杀。
“放过我,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有人跪在陈默面前,陈默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松开手,可匕首却混着血黏住了他的手心。
他垂下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满脸血污和眼泪的少年。
“救救我!”他对自己伸出手:“求你,我不想死。”
“我都求你了,你怎么还不停手!”
少年从地上跳起,涕泗横流的脸上是垂死的狰狞,他抱住了陈默的腰将他推到在地上,他们扭打在一起。
他抓住了陈默握着匕首的手掌,撕裂了皮肉的匕首被他握在手里。
他双手举起刀刃的身影,在陈默视线里黑色的影子重合了光明。
“你给我死,给我死,我要活下来,我要回去!”
匕首刺穿了陈默右手的手掌,他死死握住了刺向自己胸口的刀刃。
“为什么你还不死,为什么!”
对方一点点用力,匕首一点点下落。
“快死啊,你!!!”
陈默翻过身,左手握紧的拳头打在了对方的脸上,他反手抓住了对方的脖颈,在地上翻滚之后将他压在了身下。
陈默仿佛获得了用不完的气力,又仿佛脑海里只剩下了被血污染的一片浑浊的念头,来不及咆哮,来不及哀伤,也来不及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拔出了自己穿过自己掌心的匕首,身上满是指甲划过的伤痕,手里的匕首高高举起,在祈求和涕泗横流的哀嚎中落下,毫无凝滞的,又夺走了一条性命。
“我只是想回去,让我回去!”
他在哀嚎,将死前哀嚎中的祈求却没能得到一丝怜悯。
“对不起……”
十五个人,有三个人活了下来。有人死在了一起,有人不止杀了两个人……谁知道呢?这是注定了的结局。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尸体中央,在一片猩红的地狱里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上滴落,染红了那件从龙门带来的外衣,滴落在自己紧握着刀刃的手指间。
分不清是血还是自己的眼泪,让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而在他大口的吞咽着食物的时候,那些画面,就再也没有想起来过了,那个时候,他已经不用去想那些。
也不用去想将冻结黏在自己手心的钢铁从手心剥夺时,那种刻骨铭心撕裂皮肉的剧痛。
这是他在黑墙内的第一堂课,或许从他下车开始,这堂课就已经开始了,用相处了几个月的二十几个人的代价,告诉自己这群人:
什么是公平,什么是挣扎,什么是人性,什么又是自己。
七岁和十三岁,这就是公平,被按着等死的时候,就是挣扎,歇斯底里的疯狂与狰狞就是人性,而活下来的……就是自己。
陈默开始庆幸起来,庆幸着自己一路上的冷漠,庆幸他们一路上都疏远排挤着彼此,庆幸自己与他们从来都不相识。
因为只有这样,在他动手的时候,才不会产生犹豫。
而等到他从房间里出来,走过那条明亮却在他眼底黑暗的甬道时,听着耳畔的厮杀与争斗,看见那些如自己一般被从房里带出来的满身是血的少年。
就越发的感到庆幸,也越发的为那些曾经相处过的人感到悲哀与艳羡。
因为温柔,在这里彻底变成了要命而昂贵的东西。
陈默踏上了一条黑暗的路。
一条仿佛见不到尽头的路,这里没有孤儿院里的温暖,也没有塔露拉会拉住自己的衣角,陈的大呼小叫。
他开始怀念她们,怀念龙门繁华的街头,橡树下荡起的秋千,码头的云海和日落。
龙门走到了哪里?
谁又能来救救我?
塔露拉,我……好像走进了炼狱。
第四十二章 013
其实人本身就是一种脆弱的生物,只因为遇到了太多事,某些无意义的事重复了太多遍,让人来不及去伤感和自怨自艾,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习惯。
黑墙内的日子就是这样,重复着不知道多少遍的训练,呵斥,谩骂,殴打,险死还生,慢慢就学会了麻木,学会了逆来顺受,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接受类似的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013
囚室的门缓缓打开,精疲力竭满身伤痕和血污的陈默从里面走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有人这么问他。
陈默浑浊的脑海几乎要脱口而出。
“陈……”
默。
“你没有名字!”
陈默顿住了。
他的上衣被粗暴的脱下来,对方手中的激光器在他胸口的位置烙印下一串黑色的数字:013
好像被打上名为合格的标签。
“你是013,记住了。”
“是。”
“你是什么?”
“013.”
陈默默默捡起自己被扔在地上的外套,捏紧外套的指缝间渗出浓稠的血。
013成了陈默的新名字。
进入这座黑墙的人都会被赋予这样一个名字,从他成功在黑墙里活下来的那天起,他才算真正进入这座黑墙内。
他们要忘记自己的过去,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再属于外界,理所当然的,也不该有自己的名字。
就好像一串数字,它成为了你今后的全部意义。
从仿若炼狱的囚室里出来之后,经过简单的包扎换上黑墙内的黑色制服后陈默被带到了黑墙内的另外一个地方,途经的走廊是钢铁的结构,白色的钢铁,在经过了多达好几道厚重的闸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一个黑色广场。
黑色的广场内早早有人等候在这里,探照灯下他们手中提着黑色的手铐。
咔擦的声响中,粗重的锁链被锁在陈默的手腕,而手腕的另一边连着另一个人的手,就好像将这两个人锁在了一起。
陈默偏过头,锁链另一方的男孩也同时转过头。
同样是从囚室里活下来的人,一个丰蹄族的男孩,头上的犄角和浓郁的毛发告诉了陈默他的身份,满脸血污。
052——他制服胸口位置的数字。
灰色的发丝间沾满了凝固黑色的血污,在陈默望着他的时候,他有些腼腆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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