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我很抱歉,康科夫,不,或许你们需要的不是我的道歉。”特蕾西娅说:“但你能让我过去吗?让特蕾西娅而不是你们的殿下过去,仅仅是特蕾西娅。”
康科夫犹豫了,良久之后他让开身体,身后的战士同样让开了一条道路。
“只有您一人。”
“我会留下。”scout说。
战士们组成的墙壁缓缓从中分开,特蕾西娅走过人群,他走上阶梯,堵满了甬道的几百名战士宛如黑色的潮水般在她的面前分开。
那一双双眼神望过去,他们的眼神与康科夫别无二致。
特蕾西娅的心情也因此越发沉重,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她发现自己没走一步都需要花费比之前更大的力气。
直到她站在门口,听到了从门内响起的争吵。
【……现在巴别塔不再需要您了,他们不记得,连特蕾西娅都不记得,是,他们都可以选择忘记,漠视,诽谤,污蔑,您可以不去在乎,他们可以不去在乎,可是我们!我们这些人记得一清二楚!】
【住口!】
【……】
特蕾西娅停了下来【}
她看到了战士们望着自己的眼神虽然依旧恭敬却带着怀疑,那怀疑让她感到一丝羞愧。
【如果卡兹戴尔的王冠需要踩着您的身躯才能加冕,我们绝不认同这种事情在我们眼前发生,即使她是特蕾西娅!】
【……我们是萨卡兹,可我们绝不是谁的奴隶。】
说的真好啊,特蕾西娅不由心想。
【……趁我还能容忍你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前,立刻给我滚出这里,滚回你们应该去的地方!】
【今天我们哪里也不会去!】
陈默张口想再说些什么,他的话语堵在了喉咙深处,他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特蕾西娅。
泥岩同样察觉到了这点。
她回过头,特蕾西娅就站在门口。
她愣了愣。
“……殿下。”
“是特蕾西娅,只是特蕾西娅。”特蕾西娅摇头说:“我记得你是被称作泥岩对吗,离庭的副官,你说的没错,萨卡兹绝不是谁的奴隶,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一个人的奴隶,萨卡兹就是萨卡兹,你们本就是自己的主人,不必为谁卑躬屈膝。”
“您……都听到了?”
“我都听到了。”
“……就算您要因此责罚我,我也绝不会对刚才所说的一切改口,更不会后悔。”
“我不会责罚你,泥岩,没有人应该为说出了一句正确的话而受到不该有的责罚。”
泥岩轻吸了一口气,她努力平息着自己内心涌起的对特蕾西娅的滋生出的不满和失望带来的愤怒。
“恕我僭越,既然您这么说,难道就有人应该为做了一件没有错误的事而必须遭受不公正的对待吗?殿下!”
此刻的泥岩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不,没有人。”
“可您……”
“泥岩,住口!”陈默忽然冷声喊道。
泥岩没准备停下。
“抱歉,能让我单独和你们的首领谈谈吗,一会儿就好。”
她从特蕾西娅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祈求,那丝祈求让泥岩没能再继续问下去。
“是。”
她说,离开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安静下来,特蕾西娅轻轻松了口气。
“很难对付,对吧?殿下,泥岩就是这么一个人,她在某些方面过度执着,向来让人觉得难以应付。”陈默忽然说。
“这正说明他们认同你,陈默先生。”
“他们同样认同您,没有萨卡兹不认同您。”
“你总是这样,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却总是喜欢为自己找一个借口。”
“……”
“我恐怕没法接受您的封赏了。”
“你当时说自己很期待,但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给我这个机会。”特蕾西娅回答。
“可我的确杀死了很多人,在您昏迷之后,是我亲手烧掉了您的议会,也是我亲手在没有巴别塔命令的情况下私自处决了东线战场上的一部分将军和权贵,同样是我,吊死了那些议员和贵族们,收缴了他们的财富,处决了他们的家人以至于牵连到了众多无辜者,我的罪名名副其实,我手上染满了萨卡兹的血,我是一名罪孽深重的萨卡兹屠夫。”
“如果你刚才说的罪名名副其实,那么你的罪名起码有一半应该由我来承担。”特蕾西娅说:“卡兹戴尔再也无法经受战火了,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或许永远也无法去挽回,重建卡兹戴尔需要巨量的财富,巴别塔根本无力支撑这些,而那些议员们,我知道他们对我和巴别塔别有所求,也许之后的卡兹戴尔会因为各种利益纠纷而再度陷入明争暗斗,起码会让我疲于应对,他们都曾为战争做出过努力与奉献,他们也同样有资格拿走属于他们的胜利。”
“但卡兹戴尔将因此停滞不前,很多人刚刚燃起的希望会成为落空的谎言。”陈默说。
“所以您才杀了他们?”特蕾西娅悲伤的问。
“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他们,我不得不在战争彻底结束之前,了结这一切。”
“但你选择了在我病倒的这个时间,为了不让我为难。”
马尔科自杀了,为了不让他的君主感到为难。
同样的事再一次在特蕾西娅的面前发生。
“您错了,殿下,因为我明白今后的卡兹戴尔需要的是一位怎样的君主,我已经为您做了我该做的一切,那些还活着的贵族依然信任您,因为您与这一切毫无关联,萨卡兹依然信任您,因为您是带领他们胜利的君主。您给了他们希望,您也不曾违背您当初对所有人许下的承诺。”
“那你呢?”特蕾西娅问:“是否在你眼中,卡兹戴尔从未留下过属于你的位置。”
“卡兹戴尔不曾,但倘若您心里有过,这就足够了。”
特蕾西娅短暂的愣住了。
她从来不敢去这么想,她的病情和身上的责任也从来不允许她抱有类似的想法。
而如今或许为时已晚。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我对您说的那些话吗?殿下,您和我讲述您的理想,我告诉您,您首先是萨卡兹的君主,其次才是特蕾西娅,当初如此,现在亦然。”
“我们曾设想过很多可能却又不切实际的道路,但我们又一一将其否决,我后来明白这片大地需要的不是墨守成规照本宣科,它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可以去走,如今您正走在这条路的雏形上,可它不够牢固,一砖一瓦,尚需搭建。”
陈默站起身,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脊背依然笔直,从未有过的笔直,过去他曾弯腰了太久,乃至于一度匍匐在泥泞里。
“审判我吧,殿下,然后下令将我处死,将我的罪行公诸于世,萨卡兹需要知道他们君主依然是他们的君主,您麾下的贵族们需要您给他们一个保证,如果我不倒下,如果我不死去,萨卡兹对您的成见和怀疑就不会消弭,您还有更重要的是值得去做,我已成为了您这条路上的阻碍。”
“不……我不会这么做,我不会……我决不允许!”
特蕾西娅缓缓后退。
她的手缓缓握紧。
她知道该怎么做,但她不愿意这么做。
“她们说的没错,陈默,如果这片卡兹戴尔需要一个没有错误的去承认他犯下了过错,那这片卡兹戴尔就不是我们曾所期待的卡兹戴尔。”
“如果您这样想,我很遗憾的告诉您这片大地上恐怕不会有那种地方,个人和集体,少数和多数,这并不是个很难做出的选择,殿下,您总得做出些退让,给更多的人机会和希望,我不过是将本不属于我的功绩还给了属于他们的人,我不过是在做一件我认为是对的事。”陈默说:
“今后的卡兹戴尔也许还得面对更沉重的磨难,萨卡兹的战争结束了,但卡兹戴尔复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殿下,未来还远,但您可以继续去追寻,您的理想才刚刚启程。”
特蕾西娅看到陈默露出了微笑,那笑容是浅显却刺眼,那笑容少见的温和。
“我为卡兹戴尔添了一把柴薪,我没指望靠它就能照亮这片饱受苦难和争议的土地与她的人们前行的道路,但如今卡兹戴尔已经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走上了一条属于它的航线,一切都在照常运行,殿下,我只是提前抵达了我所要抵达的终点。”
他站在特蕾西娅面前。
他伸出手将后退的特蕾西娅抱在了怀里,轻轻靠在她的肩头,白色的发丝划过他的侧脸,属于特蕾西娅的气息弥漫进鼻尖。
特蕾西娅垂下握紧的手缓缓抬起,她犹豫了,最终轻轻反手抱住了曾经的男孩。
她的护卫,过去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的护卫,过去很少露出过笑容,她的护卫,自始至终都活在沉重的往事里。
“……请原谅我的无礼,不过您也说过,只是特蕾西娅,让我抛弃掉那些沉重的荣耀和名誉,我已为您和萨卡兹停留了太久,我该去做我曾想做的事了。”
他松开手,但特蕾西娅却反常的没有松开,紧紧抓住了他制服的后背。
“如果您依然无法释怀,就像您曾经说的,不管今后我身处何处,我一直是您的同伴,这一点我向您保证,无论过了多久也不会发生改变。”
如果你也是萨卡兹该有多好。
我很庆幸自【}%
正是因为我不是一直萨卡兹,所以我才能够体会到你们的苦难,正是因为我随时能够从这场不属于我的战争中抽身离开,所以我才更珍视我们所为之奋战过的一切。
第三十八章 W还是那个W
“你们都听到了?我知道你们都听到了。”
特蕾西娅离开了,没有一个人去阻拦。
陈默的目光扫过站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
“很好,你们都在这里。”他的视线落在为首的泥岩身上:“你们来这里无非是想要一个结果,无非是觉得这个结果对我而言并不公平,无非是认为我们的胜利被肆意践踏,巴别塔和殿下为此选择了退让。”
他缓缓问:“你们觉得不够公正,不对,不该是这样,对吗?”
他们没有回答,同样没有否认。
“我说,是,没错,这当然不够公正,当然不对,当然不该是这样,可它同样公正,同样没错,同样理所应当,因为你们忘记了那些倒下的战士,他们死了,他们没法像我们一样呼吸,他们倒在了泥土里,倒在了血泊中,倒在了看不到胜利的日子,他们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他们是成批成批的倒下,他们没法去诉说自己遭到了不够公正的对待,他们也没法说这事不对,这结果不应该。”
他的视线从泥岩身上移开,落在卡尔和霍格身上。
“你们中……有很多人的年龄要比我大,要比我更早接触战争,自然也更能体会这个道理,你们知道以前的萨卡兹是没法来诉说这些的,甚至很少去思考,我是个门外汉,对战争一窍不通,但我们一起跌跌撞撞摸爬滚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从格莱出发,有的人是当初一起出来的人,而有的半途加入其中,现在看去如今又还剩下多少我们彼此曾熟悉的面孔,我们的人一直在死去,可我们的人却从未因此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但我们却不能因此忘记了过去,正是因为过去,因为这些惨痛的教训,所以现在和未来才更值得去珍惜。”
他的目光落在苏恩扬身上。
“……我向来不是很擅长说这些,我觉得也不必让我来说,其实你们心里都很清楚,因为你们中其实已经有些人已经看到了未来。”
他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你们是萨卡兹,你们绝不是谁的奴隶,这种话不必放在嘴上,这种话值得放在心底。”
“你们刚才问我,我才是你们的指挥官,如果连我也倒下了,你们这些人即使活着又能去做什么。”
“我来告诉你们我的回答,如果你们依然认为我还是你们的首领,我要你们所有人都听清楚,都记在心里。”
他的话语顿了顿。
“如果我倒下了,如果离庭解散了,如果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你们比起那群佣兵而言更值得巴别塔和卡兹戴尔新政府去信任,你们比起那群贵族和他们的军队更值得被殿下委以重任,你们会,可以,也能够成为卡兹戴尔新的脊梁,你们的武器可以用在保 卫你们的国 土,捍卫你们的同胞生命之上,这是萨卡兹雇佣兵战争爆发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责任和使命,也是更值得你们去为之付出和奉献的使命。”
“我去过很多地方,我可以给你们举出不止一个例子。”
“维多利亚,哥伦比亚,乌萨斯,炎国,这些国家都曾建立起了宏伟的移动城市,这些国家都建立起过辉煌,难道卡兹戴尔不可以?凭什么卡兹戴尔不可以?萨卡兹也能够拥有这些,在这片被战争摧毁破碎的土地上,如果你们愿意,这些都可以从你们手上诞生。”
“……萨尔贡,玻利瓦尔,曾经的高卢,高卢早已覆灭,萨尔贡和玻利瓦尔被哥伦比亚控制和压迫,这些国家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主权,曾经的卡兹戴尔比起它们还要不如,曾经的卡兹戴尔甚至连和他们并肩的资格也没有,因为你们是萨卡兹,你们走出国门,人们会因你们是萨卡兹而歧视,偏见,你们的国家战乱不断,这让你们在外面抬不起头。”
他说:
“你们心里其实很清楚这些,我也很清楚这些,我清楚当一个国家软弱到无法维持它的主权甚至是完整时,它的国民会遭受到何等不公正的待遇,他们的国民将被视为猪狗。”
“但我同样清楚,并且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即使是这样一个国家,即使是卡兹戴尔,如果你们愿意为之付出,如果你们决不妥协,如果你们不甘,如果你们的血还未冷却麻木,终将有一天,你们会重新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你们可以高傲的抬起头,挺起自己的胸膛告诉别人,告诉那些外国人,萨卡兹的男人同样高傲,萨卡兹的女人同样高贵,你们是萨卡兹,你们从不是猪狗,你们走过苦难,同样能够建立起属于你们辉煌。”
他的话语停顿下来,窗外是日薄西山渐沉的夕阳。
将人们的影子倒影在屋内的地面上。
太阳会落下,但太阳也会升起,初升的朝阳必将更加明媚也更加灿烂。
“……你们同样能够建立起属于你们的城市,你们的学校,你们的医院,军队,高楼,工厂,不必再去羡慕外人,也不必再被视为残暴只会杀人的雇佣兵,不瞒你们说,其实刚开始作为黑钢雇佣兵来卡兹戴尔的时候,我也和外面的大多数人一样有些担忧,我难免会觉得萨卡兹就像是他们讲的那样,是长得像人的野兽,杀人如麻,甚至还会吃人。”
“温迪戈的确有这个习俗,长官。”不知道谁开口打岔道。
所有人同时望过去,站在最后方的青年垂下头小声嘀咕。
“别看我,是我奶奶说的。”
拖这个傻小子的福,房间内略显沉闷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没有。”泥岩忽然开口。“温迪戈们很早之前就集体迁离了卡兹戴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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