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结果呢?”德克萨斯握住方向盘。
“结果?结果我正在等。”陈默说:“但有一点我很肯定,看着你站在那里,我有些意外,意外的同时难免也还有点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尽管知道之后的路不会好走,还有人明知故犯要同我一起走下去。”陈默说:“好多年了,这样的傻子越来越少。”
德克萨斯沉默了一下。
她偏头看了一眼陈默。
“因为你的自以为是?”
德克萨斯问,平淡的语气却带着一丝肯定。
她的情感远比她给人冷清的态度要纤细敏锐不少。
“是啊。”陈默说,他迎着德克萨斯的目光,淡淡回答:“所以越来越少。”
“承担不了那份价码,尽管心里其实有些奢望,我是个实际的人,比起心里的奢望,我更怕失去,我会想,如果我不曾和人产生交集,便不必去接受失去这些的后果,但人怎么可能不和人产生交集呢?德克萨斯。”陈默说:“认识了,说过话,甚至喜欢上了,就有了牵扯,所以后来,有人说我是咎由自取,我也觉得是咎由自取,可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回头。”
“你觉得是对的。”
“不是我觉得,而是站在大部分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它大多是对的,如果一个人能活着,他不必死去,如果明知有更好的选择,那何必要去做最坏的打算。”
“可那些让你觉得自以为是的人,他们不是旁观者。”
“所以我才觉得他们说的对。”
“……”
汽车重新发动,驶上出城的道路,在清晨逐渐醒来的小镇街道,车窗外流逝的景色和行人,阳光照亮了吉普车的车身。
德克萨斯分不清这时的蛇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这是她第一次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种向是吐露心扉的说辞,德克萨斯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因为他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再来对自己说谎。
那能有什么好处呢。
蛇说自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可德克萨斯不这么认为。
如果是以前,也许以德克萨斯的性格,她很难和这种性格的人扯上任何关系,自以为是,从某种角度来看,也能被称作自私自利。
但蛇的自私自利来源于他害怕失去,他怕那些和他有所关联的人,因他而失去,就像是德克萨斯自己。
生命从来不珍贵,在以前是,现在也是,一条生命的消失轻而易举,尽管对重视他的人而言,是一个无法接受的悲剧。
德克萨斯没有告诉蛇,他的话语让德克萨斯想到了自己,她微微看了一眼蛇,也因此德克萨斯才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
说的就好像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一般。
德克萨斯忽然有些感慨,也许现在的自己也和蛇一样,一样的自以为是,所以拉普兰德才会追上来,才会那么恨自己。
因为她也从没有考虑过那只狼的想法,没有问过她是否愿意,也没有好好地告诉过她,她一定不会接受的吧,她会想发设法的,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让自己走上她所希望的那条路,那个结局。
德克萨斯太了解拉普兰德了。
因此她只能自以为是,凡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自然也就谈不上自以为是,正是因为知道另一方不会接受,知道不可能,所以才会选择这种略显极端的方式。
但就像蛇说的一样,德克萨斯同样不会后悔,她也不会回头。
卡兹戴尔
西线,比邻莱塔尼亚国境以北
夜/21:20.P.M
篝火的火光在驻扎在荒原之中的帐篷间亮起,夜风吹过时,火光跟着夜风的方向一起摇曳,倒影在地上的影子浮动,火星飘向黑暗的天空。
一支部队选择了在这个地方临时停歇,黑色的斗篷下,头顶那对犄角和身上精良的装备宣示了他们的身份,一队来历不凡的萨卡兹。
“我接到宫廷的消息说你要来,算算时间,以你的速度大概会在今晚抵达。”
赫德雷转过身。
帐篷掀开,他望着跟随着萨卡兹进来的w。
“好久不见,w。”
“是挺久了,上次你丢了一条胳膊,我还以为你已经找个地方养老去了。”
w的目光落在赫德雷的身上,又微微移到他被斗篷遮住的右臂,下面露出灰黑色金属的一角。
她微微翘起嘴角。
“我没想到负责这次行动的人是你,这么说,他们这次还真是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呢,赫德雷,以你的身份,既能堵住那边的口,让他们无话可说,又能必避免让他们来会产生不可控的意外。”w说,又问:“被夹在中间的感觉怎样?”
“……很糟糕。”赫德雷直言道。
赫德雷明白w的意思,因为他过去也曾是那群人中的一员,但他却不像是那群人一样,赫德雷的立场并不分明,他无视了w话语里夹带的嘲讽。
“既然糟糕,为什么不趁机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可是知道的哦,那群人到现在还和王室有矛盾,你就不怕自己被卷进去成为,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刚刚学会的……对了,政治的牺牲品,对萨卡兹来说不太常见。”
“有矛盾才正常,没有矛盾才让人觉得可怕,w。”赫德雷回答:“这点殿下和她的宫廷都很清楚。”
“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在针对你,也让我有个准备。”
“是博士的意思。”
“博士,哦……那么说你也是被迫的咯?”w问:“什么时候起,萨卡兹也要听从于一个外人的命令了。”
“注意你的态度,w。”赫德雷提醒道,看着满不在乎的w叹了口气:“博士只是提出建议,下达命令的人终究是殿下,而殿下之所以这么做,我们都知道原因。”
“战争才结束了多久,卡兹戴尔现今得之不易的平静下又潜藏着多少看不见的明争暗斗,殿下和王室的每一步都必须考虑周到,以免因此引发意外和更多的矛盾,我的确很适合来执行这次任务,除我以外,就只剩伊内丝和你,我们三人。”
“他们可不放心我。”w挑了挑眉,讥笑道。
“但你还是站在这里,你应该明白为什么?”
“尽管殿下认可他为卡兹戴尔所做的一切,但殿下也必须考虑卡兹戴尔国内的稳定,卡兹戴尔得之不易的统一与和平,其下所掩埋的是数之不尽萨卡兹的枯骨和鲜血,而不仅仅是一个人,也不止是一个人。”赫德雷说:“殿下要为他们的牺牲和付出而负责。”
“……”
w的笑容缓缓消失,神情平静下来。
“我明白。”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像是明白。”赫德雷看着w:“我知道你有想法,殿下既然同意你来,我无话可说,但我了解你,你要对我做出保证,w,保证你在这次行动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有我的命令。”
“否则……”w没有立刻回答,她反问。
“否则我只能以保全任务优先为由,暂时控制你的行动。”赫德雷说,他望着w微微移到自己铳器附近的手。
“我冒不了这个险。”
气氛在这一刻僵滞下来。
w最终也没有动手。
“来之前,我见过伊内丝一面。”w看着赫德雷说:“她说,我们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雇佣兵了,卡兹戴尔也不是曾经我们熟悉的那个卡兹戴尔,以前我们可以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活着,现在不行,战场变了,所以我们这些人都得为现在的环境做出改变。”
w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着。
“我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短短半年战争结束后卡兹戴尔变了,你变了,伊内丝变了,连我也变了,但我们这些人不是一直在改变吗?以前为了在战场上努力活下去,我们把自己藏在战场升起的浓烟里,而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种更复杂的方式,藏得更深。”
如果任务失败了,身为主官的赫德雷会是什么下场。
如果因为w的任性妄为,引发更大的意外,那谁来为此买单。
零落的佣兵总是不成气候,佣兵和军人有着不同的生活方式,因为前者不必去考虑责任,前者往往只需要努力让自己别死在战场上。
赫德雷分不清w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她脸上的笑容让赫德雷想起了曾经她熟悉的那个w,她变了吗。
兴许只有w自己知道。
“你说的没错。”
“所以我向你做出保证,赫德雷,如果你认为我的行为有影响到这次行动的风险,我会听从你的命令。”w站直身体,抬起手:“王廷禁卫团直属w,于本次任务期间借调到此处,现在正式向你报道,赫德雷长官。”
“……”
仿佛从这一刻起,他们曾经的过去,就已经成为了一段过去。
赫德雷张开口,话语终究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直到w离开指挥处。
w该被卡兹戴尔的规矩所束缚吗?还是如同大部分离开战争的佣兵,在战场之外难以栖身获得平静。
赫德雷曾在w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但他明白如果w不死会比他更加出色
她是赫德雷见过最具天赋的萨卡兹佣兵,以她的性格最好的容身之所无疑是战场,但卡兹戴尔已经没有了让她发挥潜力的地方,也没有了佣兵这个行业。
第二十九章 明天到乌萨斯
有时候看着德克萨斯,陈默会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年少时那个陈默。
也同德克萨斯一般,以为自己经历过了一段惨淡浮光似的人生,从那以后他的脸上再难表露出笑容,他再难用平常人的心态去看待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渐渐变得沉默寡言,让人觉得难以接触。
脸上的冷淡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伪装,潜意识里拒绝任何与他接触的人和事。
他对周围充满了警惕,警惕有一天会发生让他觉得相同的事情,陈默想他对这些事已经不再陌生,他也以能平静对待。
可每每当回过神时,看到自己身旁那个安静的姑娘后。
陈默也明白。
他和德克萨斯是不同的,尽管他们身上或许有着些许相似之处,但人与人的人生从来不可能完全一样,德克萨斯比他要坚定,陈默从不是个坚定的人,他做不到德克萨斯那样的洒脱,也永远没法做个洒脱的人。
绕着边境线的旅程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过去。
7月18日
离开沃伦姆德后,他和德克萨斯的关系要好了不少,如果硬要用一个词语来信任两人现在的关系,大抵能够算的上不错的朋友,旅伴,德克萨斯渐渐适应了司机身份,就和当初陈默开玩笑时说的相似,她的车技不错,汽车很平稳,只是依然很少主动开口,大部分时间德克萨斯都是沉默着的,目光偶尔落在车窗外道路上。
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想,或许她只是习惯了安静。
她给人一种被动的感觉。
然而身为被动的她,却往往需要他人去主动。
陈默觉得,以德克萨斯这样的性格,大概一辈子也很难找到一个伴侣,她话少,冷淡,没几个人会喜欢上这种类型的姑娘。
你需要时间去了解她,然而她冷淡的性子却不一定会给你这个机会,她没几个朋友,所以你不能指望从这方面得知她的过去,她对这些事没什么想法,所以你也不能试想她会主动对你开口。
等你好不容易以为自己了解了她一点后,主动向她提起这件事,然而她或许会错愕的看着你,那时的你才发现,在她看来,你最多算是她的一个不怎么熟悉的朋友。
她会怎么拒绝你呢。
大概会很平静的说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她不会对此觉得有半点尴尬和不适。
是啊,她从没想过要去了解关于你的事,自然她也觉得你不必来了解她,她无意置身事外,但也无意牵涉其中。
你知道她冷淡的外表下其实潜藏着一颗敏感纤细的内心,你知道她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可遗憾的是她却从没想过要在她的过去和心里加上你的位置。
你会有些失望,失望,愣神,然后释然,因为你知道她就是这样一个姑娘,因为你知道,在你决定要去了解她时,就不免会有这个可能。
德克萨斯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她也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
当然,如果不去考虑性格,单以德克萨斯的外貌而看,她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她有一双很难不去注意稍显冷意的眸子因此印象深刻,清冷的脸有时会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深蓝色的发丝下,女孩的脸庞线条柔和又不失些许英气。
她有点像陈,但陈没她这么冷。
她的身材算不得高挑,可笔直的脊背却使人觉得挺拔,瘦弱却不显得脆弱。
当她浑身染血拿着剑站在你面前时,你脑海内只会有一种感觉,你会觉得这姑娘真他妈帅,可惜是个女孩。
她是个很难让人轻易去解开的姑娘,也许她没有刻意在自己心里铸下一座高墙,也许她没有刻意和任何人保持疏远,然而她就是如此让人觉得遥远,和她之间仿佛隔着什么,隔着一些难以去接近的距离。
荒原上没什么路,只有商队走过后遗留下来的商道,遍布在移动【{#
人总能找到生存的方式,像是大地上最顽强普遍的虫子,不论再怎么恶劣的环境,只要能活着,都能想方设法的活下去。
汽车一路向北走,沿着莱塔尼亚的边境,在小型城镇和荒原上走走停停,偶尔补给些食物和水源,偶尔停下来整修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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