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390章

作者:一隅屋檐

  “谢谢。”霜星忽然轻声开口。“我该早点对你说的,我希望现在说还不算太晚。“

  陈默顿了顿。

  “不用谢我,霜星,也许这话有点伤人,但我还是得告诉你,如果塔露拉不在这里,我不可能来为你们做这些事。”

  “那我算是欠了她的一次。”

  “她可能不会这么认为,我猜她肯定不想从你口里听到这些。”陈默说。

  霜星犹豫了一下,没有反驳。

  “她的话,没错。“

  ps: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第二十四章 那之后……(三)

  【1月2日

  晖洁:

  接着我们上次说的事,我在乌萨斯冻原上找到了塔露拉的下落,她和一群感染者在一起,他们建立起了一个组织,同样聚集了一批感染者战士,说起来你可能不太信,她现在已经成为了那些感染者们的领袖。

  一群叫做游击队的战士,他们在乌萨斯北方雪原的感染者里颇有名头,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乌萨斯军队的影子,带领他们的是一只温迪戈,即使是在卡兹戴尔,也早已没有了纯正血统的温迪戈,但我却在雪原上遇到了一只。

  我和他有过短暂的交谈,还算愉快的交谈,至少没有起任何冲突。

  游击队们之前打退了乌萨斯第四集团军的岗哨驻军,为了避免被附近的纠察队和第四集团先遣队围剿【@#

  我没有跟上去。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随着队伍往南方迁徙,再过几天就能越过索拉沃尔河,抵达和游击队们约定好的会合地点。

  这一路上发生了一些麻烦,队伍被暴雪困在了路上,又失去了和游击队的联系,暂时带领队伍的是一名卡特斯感染者战士,叫做霜星。

  她是一名不错的战士,虽然看起来冷漠了些,但人不坏,有些理想主义却能客观的看待现实。

  队伍里有人带着所剩不多的食物悄悄离开了营地,后来又有一批感染者染上了炎症,炎症引发了感染病情恶化,我想,你应该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们暂时停留了下来,打算进到最近的移动城市弄些药品,虽然我们心里清楚,即使弄来了药物,以队伍的医疗条件也很难彻底治愈病人的病情,但这不意味着霜星就会放弃他们。

  她的确是个正直的人,尽管现在还有些稚嫩,但若是成长起来,未必不能独当一面。

  在城市里,我遇到了一名叫做坎诺特的古怪商人。

  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乌萨斯帝国的人,至少从他愿意和感染者合作这点来看,他们并不排斥感染者。

  我们从他们手里得到了一些药品,暂时缓解了队伍的伤病情况,之后应当要顺利一些,我也得做好准备,在塔露拉和游击队回来前,提前将营地得状况稳定下来,不过这些事光靠我一人可办不到。

  晖洁,我想告诉你的是,塔露拉已经找到了他的理想,她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想做的事,虽然难免会让人感到失望,可我们应该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想你心里和我一样同样为这事感到担忧,因为我们都知道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态度,也明白如果塔露拉继续走下去,以后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可小塔是不会停下的,我明白这点,我也明白在这里,她的理想正在生根发芽,她为这些付出了太多,以至于以后,她已经将这看成了自己的使命。

  她长大了,不再是需要人来保护的孩子,她也有了新的朋友,有了自己想做的事,这些都不容易,她是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也许我们都会为这样的小塔而感到陌生,因为这片大地总是叫好人受尽磨难。

  好事不易,被人所不认同的好事更加艰难。

  晖洁,我本该在找到塔露拉明白这一切后选择离开。

  可我放心不下,至少现在放心不下,如果是你,或许也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我很明白,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今后要经历多少坎坷,也许塔露拉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许小塔觉得她能面对这些。

  但是在确认他们能稳定下来前,我还不能离开。

  我得留在这里。

  老实说我有点想你和小默了,我想看着那孩子长大成人,我本该守在你们母女身旁,晖洁,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可我更不希望,有朝一日当我们在龙门再听闻塔露拉的消息时,我和你都会后悔当初我们什么也做过,我不希望,你心里为此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我也不希望,有一天我会为此而失去你。

  我托了坎诺特的人将这封信寄回龙门,假使你能看到这封信,那时塔露拉也应该回来了。

  还有,新年快乐,小默的母亲,也替我这个不称职的丈夫和父亲将这句话转达给我们的女儿。】

  ——————

  思念有时不可避免的使人变得软弱。

  陈默很早以前就明白这个道理。

  但陈默也明白,假使一个人心里没有寄托,那他就同样没有任何底线,这样的人虽然活着可事实上,这样的活法和死了没多少区别。

  人都该有一些念想。

  一些不切实际,又或者期望的念想,好告诉自己,自己今后该如何走下去,又告诉自己,自己还有顾虑,不该这么容易就放弃。

  雪原很冷,确实很冷,冷的让身上的旧伤从未停止过疼痛,当夜晚气温骤降,即使燃起篝火,但陈默依然能感觉到身上伤痕发作是带来的刺疼感,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以前究竟做过些什么。

  他折好信纸,将手放在篝火上,忍不住轻声捂嘴咳嗽了几声,再抬起手时,掌心是刺眼的猩红。

  最近源石发作的频率降低了不少,但陈默知道这不是好事,他开始咳血了,除非他能找一个地方,不再顾虑重重的去思考,也不再去使用法术,安心养伤,否则他这具身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迟早会将他拖垮。

  过往的事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以往陈默不相信油尽灯枯这个说法,但这段时日以来,他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陈默明白,像他这种人,心机太重,杀气太大,过去太杂,这样的人一般是活不长久的,也很容易被世事绊住脚步,永远得不到安稳的那天。

  好在陈默也没想过安稳。

  他从不是个真正的恶人,以至于他也没有那种恶人该有的气魄,只是世事往往在推着陈默往前走,回过头来,很多事就已然发生。

  也许爱国者说的没错,如果一切尘埃落定,像他们这种人都该死,都是罪有因得,但陈默还不敢死。

  他从不否定自己是个该死的人,也不否定自己手染鲜血,不配得到好下场,但在确认塔露拉,不如说在确认陈和小默往后能够安稳的活下去前,陈默还不敢死。

  塔露拉是陈最后的牵挂,同样是陈心里永远留下的遗憾,她想弥补,陈默不愿意让陈这么做,她不愿意让陈来受这种苦,他同样不愿意塔露拉倒在这条路上,至少在他活着时,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比起自己,如果今后小默问起母亲在哪里时,陈默该如何回答,回答小默母亲去找小塔去了,因为父亲什么也没有做过,所以失去了母亲。

  陈是不可能放弃塔露拉的,哪怕她嘴上这么说,她也一定会为了亏欠和愧疚去弥补,塔露拉也不可能放弃自己的理想,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回龙门,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早已经无处可去。

  陈默迟迟不敢告诉塔露拉自己和陈的事,因为陈默心里明白,这是小塔还能心安理得让他留下的唯一借口,如果他告诉了塔露拉,也许他们之间就真的什么也不再剩下了。

  兴许这样也好,也许陈心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塔露拉,陈没法平稳,她会不会觉得是自己抢走了小塔的东西,小塔又会不会觉得,自己不该再从陈身边夺走她的人生。

  如果陈不在了,陈默能给小默一个安稳长大的环境吗。

  陈默知道,他给不了,他最好的做法就是将小默留在龙门,在失去了母亲后再次失去父亲。

  陈默不敢去想象那种未来,因为不管是他还是陈,他们都明白那种未来的模样。

  陈不会让小默变成自己曾经的模样,所以,即使自己不在了,陈也能好好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小默。

  他,小塔,陈,他们的命运在孤儿院时或许就已经交织在了一起,因为小塔,陈默认识了陈,也因为陈,所以陈默在卡兹戴尔回了头,后来又因为陈和小塔,陈默来到了雪原。

  是陈给了陈默他曾奢望过的一切,即使在陈默心里本该是塔露拉。

  世事流转,捉摸不头,阴差阳错,弄巧成拙。

  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改变。

  在看到小塔的那一刻,陈默就明白了他心里的感情。

  过往的喜欢还剩一点,甚至连孤儿院时的记忆也早已模糊,小塔在他心里成为了一道执念,这道执念在见到她,看到她还活着时,就已然释怀。

  维系在陈默和塔露拉之间的,在陈默看来,如今更多的是小塔对陈的意义,更多的是不在于喜欢之外的复杂的感情。

  好比亲人,也好比旧识,塔露拉是刻在陈默心里的一道痕迹,尽管光阴流转,白驹过隙,尽管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可对陈默而言,她依然留在自己心里。

  坎诺特带来的医生让营地内的感染者病情得到了救治,他们也在尝试和教导这些感染者如何来缓解自己身上的病情,但营地内的医疗条件真的太差了,差到很多病人,其实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治疗发热的退烧药,也不是源石阻断剂。

  他们第一时间需要的是进行静脉注射,为羸弱的身体提供足以撑过手术的养分。

  他们无法再继续奔波了,否则即使这次能活着,之后的路程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霜星对此有些庆幸,庆幸的是陈默同时还带回了医生,否则即使他们有了药品,也只能看着这些人死去,但同样,当坎诺特带来的医生提起这些事,她也变得更为忧心。

  优心没有消息的游击队,忧心他们今后会不会遇到更多这种事。

  尤其是当那些尽过手术之后捡回一条命的普通感染者,他们虚弱的拉着霜星的手,问她自己是不是还能活下来,他们说自己不想死。

  那双眼睛里满是对活着的渴望。

  霜星束手无策,看起来好像一个被遗弃在雪地里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爱国者将她保护的很好,爱国者教了她许多道理,将她培养成了合格坚韧的战士,她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成熟,可有的道理只能她自己去想,去面对,一些道理,从别人口中听来总不如自己亲身经历。

  游击队拯救感染者将他们培养成战士,那是游击队过去在雪原保持活力的方式,而现在他们却得带着这些感染者一起行动。

  过去发生这些事时,霜星已经习惯了爱国者和医疗兵们的处理方式,她也见过同样的事在过去发生,那时的她不觉得有什么,她觉得自己见惯了生死,应该不会为这些事而犹豫不决才对。

  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当她来承载这份期望时,霜星才明白她开不了口。

  她不想欺骗这些感染者,同样也不希望他们放弃希望。

  也许以前的霜星不会这么想,因为她是战士,她所要做的只是保护营地,应对敌人,她要思考的是如何打垮纠察队并收集更多的物资。

  感染者不该奢求更多,因为谁也不敢向他们保证,他们应该明白自己的命运,因为在雪原上他们朝不保夕。

  可并不是所有的感染者都有勇气去迎接自己的死亡,也许他们明白这些道理,但当死亡来临的那一刻,生命的本能是活下去,尽管活下去意味着要承受更多的苦难,尽管活着这件事本身也许并不是那么美好。

  但活着是没错的。

  他们没做过什么恶事,他们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命运,难道活着也是一件错事,难道怕死对他们而言是错的吗?

  从来没有这个道理。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霜星不想欺骗他们,可她同样不敢承诺,那一刻的霜星仿佛终于明白了这片大地的重量,那沉重压在年轻的卡斯特战士肩上,让她觉得开口是那样的困难。

  这片大地的不公发生在眼前,这片大地的不公和他们对活着的渴望让霜星难以平静。

  她早该明白这些。

  不该是这样。

  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我们在带着他们送死,仅凭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个乌萨斯吗?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去做,就只能看着这样的事一遍又一遍发生。

  但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理想忽然变得模糊不清,或许从一开始,它就是模糊不清的。

  她心里忽然涌现了许多疑问,那些疑问没人能告诉她答案。

  但她最终还是开了口,对那些感染者们说出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谎言。

  ps:陈先生早已经不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战士了。

第二十五章 那之后……(四)一事无成

  陈默看着在霜星话语下逐渐安心下来的感染者,陈默想,也许他们心里也明白霜星不过是在安慰他们。

  一个虚假的希望,可即使是虚假的,依然令人忍不住想要去抓在手里。

  陈默明白这个道理,好比是在卡兹戴尔时,聚拢在巴别塔麾下的那些萨卡兹,他们其实并不在乎特蕾西亚的理念,只是他们难免有所期望,因为除此以外,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该去相信谁,去为了什么而活着。

  人总得需要一个目的。

  但对于霜星而言,她又是否能够明白自己说出的谎言意味着什么,又或者,她不过是想要自己心安理得所以随口就说出了这些。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带着某种责任,而后者陈默习以为常。

  1月4日

  索拉沃尔河附近10公里处,雪地荒野

  感染者临时营地

  车辆正在准备出发,随同坎诺特那批人离去的还是营地内病情严重的感染者,医护人员和战士们小心翼翼的将病人们移到雪地车上,几名病人的朋友或者亲属正在做着告别。

  “别担心,瓦托夫,我这是去养病又不是上刑场,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啊,而且阿丽娜组长说了,等病好之后就会派人接我们回来,我以前可从来不敢想自己还有这个待遇。”

  一名感染者躺在担架上,拍着另一名感染者的肩膀。

  “小艾什他们就托你照顾了,我知道你一直想成为一名战士,只是你胆子小了点,上了战场可能站都站不稳就没了命,我还是希望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还活着,瓦托夫。”

  名叫瓦托夫的感染者拍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