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很难。”陈默说:“肯定比现在难的多,要我说干脆别干了,我带你离开。”
“唔……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那你指望我会说好话是不可能的。”陈默笑了笑,他伸出手,塔露拉无比自然的拉住了他的手掌:“今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小塔。”
第三十九章 前因后果
营火的光照亮了营地中央的广场。
积雪被清理一空,搭建的木柴在火光中肆燃烧,木屋的墙壁上倒映着璀璨的火光,人们的影子在火光里重叠在一起。
两周之后,直到游击队平安回来,直到新营地终于安稳下来,人们才想起要庆祝他们又有了一个新家。
说是庆祝,其实远远算不上,太寒酸了些,没有丰盛的食物,没有酒,没有张灯结彩的绚烂,有的只是围拢在一起的人们,不变的人们脸上的笑容,不变的是热闹。
人啊,这种生物即使是在困境中也能找到欢笑的方式,挫折和苦难往往是没有尽头的,直到死亡降临的那天,又有谁能说得清在地狱就一定能够得到安稳。
活的好一点,活的更像是自己,活的不那么痛苦。
以至于爱国者也没有拒绝,少见的,在营火前陈默看到了爱国者的身影,他以为这位温迪戈或许不太适应这种热闹喧嚣的氛围。
他的确不太适应,可他高大的身影坐在地上,和盾卫们一起,看不出有任何区别。
没有酒是没办法喝醉的,可陈默却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一般,在温暖的营火照映下,他仅剩的左眼视线渐渐变得模糊,长久以来紧绷的精神也在这一刻松懈下来。
这里没有人会是他的敌人,也没有人想要他的性命。
那个夜晚好像变得无比漫长。
漫长的夜晚里,陈默看到萨沙和伊诺的声音,他们分享着猎人在冬日里捕获的猎物,并肩坐在篝火不远处,火光映照着两个不大的身影,性格的冷淡的萨沙望着伊诺的目光让陈默觉得好似在何处见过。
他不知不觉想起了好多年前的自己和狐狸,那真是好多年前了,久到陈默已经记不太清,久到那时发生了什么再也想不起来,唯有在看着相似的一幕时,脑海内的记忆才能偶尔泛出一点涟漪。
但他又觉得不像,因为他对狐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对狐狸也没有那种执着,于是陈默又想起了小时候的孤儿院,可孤儿院的生活只是看起来美好,他是没那么真挚的,他从来都是个卑鄙的人,即使变成了孩子。
那些纷乱的记忆在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涌来,伴随着摇曳的火光,伴随着这群陌生感染者的欢笑,伴随着潜藏在他们心里没有底气的迷茫和对今后的彷徨失措。
太多了,太多了,多到如今的陈默再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多到如今的陈默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原来遇到过这么多人。
他安静的坐下来。
看着雪怪们们围绕的霜星,看着和教育小组的感染者们坐在一起的阿丽娜,看着这段时间熟悉的战士,看着多出来的陌生的面孔,看着营地曾在他的视线里一点点被搭建起来。
这里的每一个人地方都曾有过他的身影,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和他扯上了关系。
在营火前,感染者们勾肩搭背的跳起了舞,围绕着营火温暖的火光,火星飘上天空,陈默看到了一个年轻的青年,他忐忑的走到塔露拉身前,他犹豫着伸出手,塔露拉没有拒绝。
陈默看到了塔露拉的笑容,他和那名青年的跳起的那种乌萨斯独有的舞,她的确很擅长这些,哪怕这种民间舞的步伐在上层贵族们看来很是低俗。
可陈默不这么觉得。
他只看到了一个为了自己理想而不断奋斗的姑娘,他沉浸其中,沉浸在自己的这份充满坎坷的理想为她带来的喜悦和满足,以及哪怕看不到前路,但无所畏惧的勇气。
陈默忽然想。
也许这才是本该属于她的生活,也许从小时候起,他就明白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可他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接受,他还是自私的奢望着自己能够成为改变她未来的原因。
然而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法去改变,遗憾又可笑的是,到头来真正被这片大地所改变的是他自己。
是他曾经的天真,软弱,可笑和怯懦。
他是没法成为领导一个世界发生翻天覆地变革的转机的,他也没有那么伟大的想法,毕竟他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人,即使脑子里有了点属于别的世界的知识和历史,可光靠这些东西,是没法去改变什么的。
这世上很多事,不是靠努力就能够做到,这世上很多事,努力不过是最基本的要素罢了,它还不至于成为关键性的因素。
陈默的世界很小,他的世界只有自己视线所及的那么小小一块天地,那片天地里他曾熟悉的龙门,那片世界里他认识的人和事。
只有这些东西才是他正在想要保护的东西,可惜哪怕只有这点东西,哪怕只有这么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物,他也没法保证自己就能够守着她们。
他认识过自己的渺小,认识过一个人的力量是何其有限,有限到稍微一点波折就能让他万劫不复,有限到哪怕一个致命的伤口就有可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没人是不死的,想要不死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小心谨慎,小心的活下去,哪怕如此,也无法保证就一定能够活着。
一个人想要活着是如此,可但凡他心里多出另一个人,也许不止一个,多出了想要保护的东西之后,难度无疑是成倍上升,因为他不单要考虑自己,还要考虑更多,或许从那时候起,他本身的命就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不嫉妒吗,塔露拉在和别的男人跳舞哦,她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我都不记得她上次露出这种笑容是什么时候了。”
阿丽娜不知何时站在了陈默身后,望着在营火前的方向,已经很很多感染者参与其中,他们的身影逐渐汇聚在一起,仿佛连冬夜都多出了一丝看不见摸不着的温暖,真切的落进每个人的心里。
火光映亮的塔露拉那头银发染上淡淡的橘色,发丝随着脚步而飘动,那头看起来美好妄图拯救世界的龙女,正无拘无束的翱翔在自己创造的天空。
陈默没什么好嫉妒的,不如说,他很高兴,他已经确认过了,自己对塔露拉不再是喜欢和留恋,她曾爱着的小塔还留在她心里,即使塔露拉的脚步在向前,可小塔从来没有离开。
在黑墙时小塔就在他心里,随后十多年间,他们从未分开。
“为什么嫉妒?”陈默回答道,阿丽娜在他身旁缓缓坐下:“相反,能看到她这样子,我很高兴。”
“真的没有一点?如果我邀请你的话,你要拒绝吗?”
虽然是这样说,可阿丽娜看着陈默,却没有任何动作。
“你可不像是邀请人的模样。”
“因为我也不太擅长这种场合啊,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没塔露拉那么大胆哦,而且我要是这么做了的话,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应付塔露拉呢。”
“那真是太好了。”陈默笑了笑:“你要是真的邀请我,恐怕我也只能拒绝了,我不会跳这种舞。”
陈默说,又问:“她是什么时候学的?”
“很久以前,我们还在村子里的时候,每年收获季后都会村子里举行晚会,那时候塔露拉一直是好多男孩的梦中情人呢,样貌也好,教养也好,即使穿上了朴素的衣服,生活在荒野间的小村子里,也完全没法掩盖她身上的光芒呢,简直就像是城里的大家小姐。”
“这样……”
陈默微微颔首,望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看来我没猜错呢,是她自己放弃了那些东西。”
“不,阿丽娜。”陈默摇了摇头说:“算不上放弃,其实她从来没有过那些,在龙门也好,在乌萨斯也罢,她从来没有拥有过。”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是个没人爱,没人要的孩子,否则不会让我这个平凡又可怜的家伙在那个雨夜里遇到她。
否则她也不会来到孤儿院。
她和陈是一样的,在别人眼里的大家小姐,可她们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她们的生活里除了彼此以外什么也不再剩下。
塔露拉回来的很不是时候,陈默的视线越过她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名刚才邀请塔露拉的青年在望着自己的方向,或者说他在望着塔露拉的背影。
不知何时起,爱着塔露拉的人已经渐渐变得多了起来,爱着她的人已经不止自己一个。
她的脸上有些运动后的红晕,那红晕兴许只是来自营火的火光,却让她变得更加鲜活和真切,若是回想起来,此时的她尚且年轻,此时的她才刚满二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她本不该背上这些沉重的责任。
“你们在谈什么?”
从阿丽娜过来起,她的目光就不时留意着这个方向,不如说从接受那名叫做伍德的年轻人的邀请时起,她就一直有留意。
的确,她知道有很多人或许对自己抱有好感,但也仅仅如此罢了,兴许再也没有那个傻瓜会等了十几年后不远万里跑到这个地方来找到,兴许再也不会有一个明知没有结果却还为自己找了无数借口的傻瓜了。
“聊了些教育小组的事。”没等阿丽娜回答,陈默先开口说道。“我看那边,待会说不定还有人会过来邀请你哦。”
“那你呢。”她对着坐着的陈默伸出手:“你没有邀请我的打算。”
“我可不想被你看笑话。”陈默摇了摇头:“那种舞,我没学过。”
“我可以教你。”
“现在?”
“不行?”
“还是等以后吧,刚好,我也有件事想和你谈一谈。”
“什么事?”
塔露拉在陈默身旁坐下,她伸手将鬓角稍显纷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你还是抱着南下的打算对吗?”陈默问:“我雪怪们听说了,前几天你又和爱国者提起了这件事。”
塔露拉愣了愣。
“你都知道了啊,不过,这次连霜星也不太赞同我了。”她回答道:“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霜星改变了很多。”
“他们不是不认同,只是你没能让他们看到南下确切的可行性,你说的那些计划我都听说过了,但比起风险而言,太渺茫了,我没有说不切实际,因为你说的那些不是没有道理,也不是完全不行。”
“只是很难。”陈默说:“要让一群没去过南方的感染者相信能够在南方立足,并取得一定的成果很难,他们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你口中南方的感染者,你没有留过退路,倘若你们失败了,也许你有过这个准备,可他们不一定。”
塔露拉没有回答。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但南方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教育,资源,雪原的资源我们没有能力开采,城市里感染者同样也抱有和我们相同的想法,我们去南方,就是为了证明,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们可以被信任,如果留在雪原,是永远也没法做到这些的,如果我们不去做,那就不会有人会相信我们。”
“只有南下,去寻求一个新的可能,联合起南方城市里的感染者,才真正有机会将属于感染者的力量凝聚起来。”
“哪怕你们可能失败?”
“我不担心失败。”塔露拉说:“我只希望我们能够成为一个火种。”
“但我不是这么打算的,塔露拉。”陈默摇头说:“我打算将这个营地继续发展下去,在你带着战士们去南方之后,这里可以成为你们联系雪原的中继点,不过这个说法可能太遥远了一些,因为有不可预测的天灾,还有时刻在搜寻感染者踪迹的纠察队。”
“所以,在此之前,我想离开这里,去一趟卡兹戴尔,霜星告诉我,你们的目的地是切尔诺伯格,那是一座大城,但好在它虽然在南方却在属于乌萨斯帝国城市群的中枢位置。”
“在你说服爱国者同意南下之前,我打算去卡兹戴尔,我和你说过内战结束之后,萨卡兹们并不排斥感染者的到来,不过这种政策可能会影响到乌萨斯帝国感染者的流窜,纠纷不可避免,他们和乌萨斯接壤卡兹戴尔同样需要一些力量来牵制乌萨斯帝国的行动。”
“我想你们应该能够成为其中之一,所以这次去卡兹戴尔,我想试着从那里为你们寻求到一些帮助,哪怕是淘汰下来的武器装备,或者通讯器材和愿意来这里为你们提供教导和训练的军官。”
“如果真能得到他们的帮助,我想爱国者兴许也能同意你南下的计划了吧,也能为你们南下提供更多的把握。”
“卡兹戴尔,刚结束内战的萨卡兹真愿意帮助我们吗?”塔露拉不确定的问。
她对此不抱有太多把握,不如说,帮助这个词离感染者太遥远了一些,塔露拉没想过能从别处寻求到任何援助,尤其是卡兹戴尔,她对那个国家太过陌生,但萨卡兹的名头,她也曾听闻不少。
“我不敢肯定。”陈默说:“但总得去试一试,如果这样能让营地的感染者们少牺牲一些,如果卡兹戴尔能够为我们提供帮助,今后的路想必也要顺畅许多,我想有了这份助力,等到了南方后,城市里的感染者也愿意更相信你的理念一些,塔露拉,力量是合作的基础,也是人们所能看到眼里唯一的保障,你想让人们相信你,就得告诉他们你有让他们信任的实力,我知道你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哪怕是求,我也会为你带回来这些。
因为尊严对我而言,早已不再那么重要,即使我曾以为,自己此生也不会再踏足那片土地。
第四十章 共死同生(一)
塔露拉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她回头望了一眼营火前的方向,那一张张面孔倒映在她灰色的眼底,她看着营地内如今的景象,然而,这些东西都是很容易破碎的,感染者的家园,她们的栖息地向来如此脆弱,脆弱到不仅是天灾,兴许只是一个微小的错误就能将这些努力全部葬送。
她再次看着陈默的目光,好似已经做下了决定。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等到听你向我保证,在我回来之前,你不会再采取新的动作。”
“一个人?”
“人越少越安全。”
“……”
陈默说:“田地里的暖棚刚搭建好不久,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地里的土豆成熟之前回来,我和你提起过在你们回来之前营地遇到的那名商人,坎诺特,等我回来之后会设法再联系他一次,你应该和他见见面,对南方他很熟悉,如果你到时南下,他有不少门路能帮到我们。”
“那代价呢,需要支付什么?”
“一个可能,一个你能够带领乌萨斯的感染者取得一定成果的可能,没有任何事物是无偿,盟友,合约,这些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坎诺特想要的东西你可以亲自问她,至于能否再次和他们合作,我相信你能够做出抉择。”
“不给我一点意见吗?”塔露拉愣了愣,她微微歪头望着陈默。
“如果是以前的你的话。”陈默说:“这是你的理想,塔露拉,是你选择的道路,所以它该通向哪里,走到何处,都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但你还是会就这样陪在我身边,对吗?如果我犯了错,走错了路,你也会来提醒我的。”
她静静看着陈默那张熟悉的脸,话语像是询问,又带着些许期待。
四周的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安静下来,安静下来里塔露拉的视线内只能看到陈默的身影,他的每一个表情,他黑发下那张渐渐不再让自己觉得陌生的脸,他黑色瞳孔底倒映着自己的脸庞。
那个银发的姑娘,那是她自己。
“……我保证。”
“那……【{
她轻轻点头。
“在你回来之前,我不会再采取任何新的动作,不过我还是会继续尝试联络其他聚居地的感染者和南方,但我不会离开这里,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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