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陈默心虚的说,视线却忍不住四处打量。
博士看着他的忐忑的样子,终于没狠下心将普瑞赛斯的事告诉他,虽然没说,但博士心里清楚,陈默自己也知道这艘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被你留在伦蒂尼姆的那只阿斯兰,你有没有想过要再回去一次。”博士忽然问。
陈默看过去时,他正望着远方,罗德岛号甲板的航灯在夜里亮起闪烁,仿佛在预示着黑夜已经来临。
除了偶有的机器响动外,夜色里是出奇的安静。
陈默觉得这家伙是在报复自己,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但不无恶意的想,肯定是幸灾乐祸,就和刚才的自己一模一样。
“你一定要和我聊这个?”
“是你先开始【{
“那我现在道歉?”
“可你清楚,我和你不一样,凯尔希和那只阿斯兰也不一样。”博士低声说:“收到消息时我很吃惊,因为自四皇战争后,除却莱塔尼亚的巫王外,我再也没有看过类似的报告说有一个人,能靠一己之力拦下整支先锋军团。”
“你知道巫王后来的下场。”博士说。
“我知道现在的莱塔尼亚已经很少再有人提起这个名讳,历史总是不断向前,偶尔有一两个闪光的尘埃,也很快被淹没埋葬。”
“……”
“你怕死吗?博士。”陈默忽然问。
博士没有回答,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没有人不怕死。”
“所以我也怕。”陈默说,夜风里他斑白的发丝轻轻飘动:“怕的不行,因为怕死,我可以对素不相识的人痛下杀手,因为他想要我的命,因为怕死,所以我很少冲动,做事之前都习惯去衡量利益得失,计较是否值得。”
陈默平静的说:“因为怕死,我从来不敢真正去相信谁,也因为怕死,我在别人眼里是冷漠和孤僻的一个人,假如有一天,我们反目成仇时,不至于会因为那点交集让我手软丢命。”
“不知不觉间,我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人。”陈默缓缓说:“变的习惯了说谎,变的习惯用最险恶的用心去打量我接触的每一个人,每当我回想起来后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结果呢?”
“结果是后来我一直找,一直找啊找,直到再次回到龙门,我才找到了原因,你要听听看?”
博士没有回答,陈默的话语也没停下。
“原来是从离开龙门以后,我才认识到自己是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和我认知中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好像是穿越一样,忽然之间,我的认知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怕自己做点什么,会让自己和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我怕做错了什么,变成了别人眼里的异类。”
“我没法搞清楚自己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于是只要伪装成他们的一份子,但我和他们又不一样,因为我比他们更聪明,因为……”
陈默指了指自己的脸:“在这场面孔下,藏着一个完全不对称的灵魂,开始是一个谎言,后来为了维系这个谎,又不得不说出更多谎,等到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
陈默放下手,眼里映入这艘罗德岛下方的甲板,甲板上人员走动,明亮的灯光下,是一片安宁的氛围。
黑夜还是深沉,头顶的星空亮起,亮起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哪颗才是自己的故乡,回过头来,已经熟悉了这片陌生的土地,熟悉了这片陌生土地上发生的人和事。
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有了朋友,有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事物想要去守护。
可死亡依旧可怕,可怕的却不再是死去本身,而成了死后。
陈默轻声咳嗽。
他咳嗽的模样落在博士眼里。
博士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比自己要幸运,可没法否认的是,他的幸运让他如此困顿。
往往是事改变人,不管是过去的陈默,又或者013和蛇,往往是被事改变了的人才会想着去改变事,比如现在的陈默,比如现在的特蕾西娅。
但人本身行为的意义又在哪儿?但人本身做下的那些明知没有好结果的事的缘由又在哪?
博士没能找到答案。
他只是想起了凯尔希,想起了卡兹戴尔这长久以来的经历和脚下这艘让他莫名熟悉的罗德岛,他的确忘记了很多事没法再回想起来,而回过头来,他脑海里又已经出现了更多新的记忆。
陈默必须承认也许博士开的那个小小的玩笑的确牵动了他心里的情绪,不过也许牵动他心里情绪的不是博士的话语,而是那个被他埋在内心深处,无法再去面对的野猫小姐。
陈默没有否认过。
他喜欢维娜,没人会不喜欢一个愿意为你搭上命的帅妞,也没人会不喜欢干脆洒脱偶尔也会变得犹豫的野猫小姐。
但喜欢这种事不能长久。
谁心里都有一个心心念念却没法拥有结果的人。
陈默没觉得有什么可惜,可惜的不是人和事,可惜的是这片大地上,从来就没有谁敢说每件事都能顺心如意。
贪心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陈默没敢太过贪心。
他已经知足了。
因为人的梦到最后都会醒过来。
凯尔希缓缓放下接收器,她收起桌面上纷乱的文件,拾起的文件一角映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黑发的男人,随着碎纸机的工作而慢慢变成一团纸屑。
霜星很踌躇,而令她踌躇的人大概是现在坐在自己房间里的白色萨卡兹。
从她出现为止,霜星已经老老实实的向她交代了他们到来的前因后果,又往往会在涉及塔露拉的时候,萨卡兹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兴趣。
她好像很好奇塔露拉是个什么样的人。
霜星真的很难理解,理解她面前这位卡兹戴尔,所有萨卡兹的君主的特蕾西娅居然会是一个这么温和普通的人,别说是护卫了,她在这艘船上霜星甚至看不到有谁特意守在她的左右。
谁敢相信这是卡兹戴尔的皇帝。
起码霜星自己是不敢信的,她以为塔露拉就够已经没架子的了,哪怕是爱国者也有些说不出的威严。
霜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居然会是一个国家的皇帝,而这个皇帝还逮着自己聊了半天。
要是回去说给别人听,大概是没人会相信的吧,霜星自己也不相信。
陈默回去的时候,正遇上门口半开着和霜星聊天的特蕾西娅,陈默很想视而不见,但霜星求助的视线令人没法忽视。
第七十章 路有尽时
单调的白色是医疗研究室的主色,一如身披白大褂的女人,也如这白色般显得单调却也冷淡。
陈默只能透过隔离窗口看到座在仪器前的凯尔希被遮挡住一半的身影,在这间深夜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医疗室里,在众多精密医疗仪器无声工作的空间。
凯尔希女士大多是沉默着的,沉默着将注意力与精神投入到一件事上的凯尔希有一股吸引人的沉着气质,大抵是身为一名优秀医生所必然具备的基本素养,然而在这一领域里,凯尔希是少见的佼佼者。
尽管她从未提起过自己曾经取得何种成就,她只是不在意,她唯独在意的兴许只有是否能实现自己的目的,但凯尔希的目的却从未有人真正清楚。
离去时携带的抑制剂早已在穿行莱塔尼亚边境的中途就已消耗一空,身体所产生的抗药性已经很显著,每次使用抑制剂后药效持续时间的缩短和副作用加剧的情况陈默也已如实告诉了凯尔希。
他好像是一个实验品。
但陈默和凯尔希早已见怪不见,从雇佣兵蛇加入巴别塔起,他就一直是一个实验品,一个既用巴别塔实验自己心中某个可笑理念又反过来被实验那些可笑理念与想法的家伙。
利用总是相互的,而只有具有利用的价值才能成为合作的前提和基础。
不外乎商品,人或者事。
任何东西都具有相应价值。
但就像研究员不该对自己的实验品投入过多感情一般,世上总有许多明知故犯的家伙,或许一开始也觉得自己不会成为个例,却往往不知何时深陷其中。
和博士分别后,再见到凯尔希是在她的实验室,也是整艘罗德岛号上安全权限最高的几个地方之一。
如果单纯以一个女性的目光而言,凯尔希的实验室实在算不上整洁,但这大抵都是优秀研究员的通病,就好像陈默见过的狐尾和黑钢的地下试验场,也没法称的上井井有条。
PRTS提示有访客来到。
自动门打开时,陈默看到正进行着计算机合成的调配程序。
上千组模拟键合试验同时展开,与此同时凯尔希站在离心机前,对照着手里的PDA与中枢人工智能PRTS的协助调试上方数据。
【来访者纪录中,日志100275,蛇,请稍等,凯尔希女士正在进行新型抑制剂的合成试验。】
“PRTS?”
陈默偏过头,看向一旁屏幕,屏幕里闪烁着罗德岛智能中枢的信息流。
【是我。】
“好久没见了,最近还好吗。”
“每次和你说话,我都会觉得你像是一个活着的人。”
【您上次也是这么问起,但我是一台机器,并不会存在人所具备的情感。】
“……这样。”
【的确是很久没见了,蛇,据您上次访问时隔267天17小时25分33秒。】
“那是挺久了。”陈默回答:“我听说这次罗德岛会带着阿米娅一起离开卡兹戴尔,你们预定航程的第一站是哪儿?”
【正在确认问询者权限,权限通过……根据信息库航行日志纪录,拟定访问行程第一站将抵达哥伦比亚。】
“也就是说要穿过乌萨斯,然后朝卡西米尔前进。”
【具体航线会根据需要做出调整。】
“知道了。”
【提问,蛇访问这条信息的原因?】
“会纪录吗。”
【正在进行日志纪录。】
“好奇吧。”陈默想了想,看着刚好转过身的凯尔希:“……好奇。”
后半句话似乎在回答凯尔希目光中同样的不解。
凯尔希没有任何招待陈默的意思,哪怕这里是她的私人实验室,哪怕就连狐尾都知道在诓冤大头时要将藏在抽屉里不知道多久的廉价速溶咖啡拿出来客套客套。
最起码得露出一看就相当做作的热气笑容。
但凯尔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她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某种意义上来说,凯尔希很纯粹。
她向着自己的办公桌走去,陈默很识趣的跟上她的脚步,看着她从一大堆文件中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抽出了自己想找的那份。
有时候陈默会怀疑,虽然看起来杂乱且多,但凯尔希大抵记得自己每一份需要的文件放在那个位置,她只是没时间去一一将他们整理出来罢了。
兴许摆在她案头最多的文件不是某份研究数据,而是今天需要进行的航行工作和航行计划。
陈默有点感慨。
老实说,大家都过得挺不容易。
至于博士,陈默没想过这家伙除了打仗以外还有什么能耐,大概和自己是一个德行,没了战事以后他们这种凶名远扬的货色就都处在了失业边缘。
陈默只好这样想,他是决计不可承认,处于失业边缘的只有自己。
人大概都是这样,总需要一点点同病相怜。
凯尔希依靠着办公桌,放下pda按在桌边缘的手指轻轻敲击,她垂下视线打量手里的报告。
仪器安静的工作着,陈默没有催促,他能看到凯尔希垂下的视线,她眼睑下有着淡淡的眼袋,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的病情你自己了解多少?”
良久后,她抬起头,视线落在陈默身上。
“了解一些。”
“一些是多少?”
大抵类似于医生和病人之间的问答。
陈默没回答,他伸出手拿过凯尔希手里的那份属于自己的检测报告,他没去看,凯尔希看着【}
“这种做法并不能掩盖掉你身体内正在发生恶化的事实。”
“看不看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的建议是暂时留在罗德岛接受治疗,你的情况还没好到能让你随处乱跑的程度,如果你想再多活几年,最好接受我的建议。”
他看着陈默。
“作为当事人的你,想必要比我更清楚我这些话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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