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448章

作者:一隅屋檐

  近些年,可能是因为事务太过繁忙,也可能是陈默已经失去了作用,塞雷娅已经很少再主动联系他了,也或许知道他这个人从来没法在某个地方久留,就算联系也没有任何意义。

  想起来,也只有还留在BPRS那段时间里,才真正时不时能和塞雷娅匆匆见几面,也是因为公事以及赤字,私下底从没好好聚过聊过。

  对塞雷娅的了解很是刻板,也不知道为了当初那个提议,塞雷娅女士究竟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

  作为老板和高层,这大抵是不合格的,所以就算那天塞雷娅开除了自己,陈默觉得他也不会太过惊讶。

  乌鸦他们在玻利瓦尔找到了陈默信里提及的地址,于是在从萨尔贡回到哥伦比亚后,他们婉拒了黑钢的挽留,除了陈默这个队长以外,整编制加入了当时还十分不起眼的世界树,那时候基本上什么都干,贸易,走私,雇佣,甚至帮哥伦比亚军火商向民间军事组织悄悄运输军火,对玻利瓦尔政府机构贩卖情报,人手不足累的恨不得一个人当成几个人用。

  在政府影响力稍显微弱,民间势力与傀儡政府冲突不【>

  这些从来都是塞雷娅的功劳,也间接证明陈默并没有选错人,而塞雷娅似乎也没有看错他,因为无论是龙门还是卡兹戴尔,他的确信守当初许下的承诺,将这些带给了塞雷娅,也如愿让她能选择一个自己希望的方式去活着。

  尽管赫默和伊芙利特并没有真正离开莱茵生命,可如果世界树在,如果塞雷娅愿意,她可以将世界树打造成属于她们自己的家,也属于她们这些在哥伦比亚无处可去,却还能有一个避风港栖息的感染者的家。

  狙击手似乎很尊敬塞雷娅,因为在提起她的时候,这个倨傲又臭屁的小子居然也会恭恭敬敬的加上女士两个字。

  陈默不怀疑在他懵懂无知又臭屁的那段时间,是否接受过塞雷娅亲切的教育,陈默没法不这么想,因为他也曾是塞雷娅小姐私人教育课程的一员,在那个破落的小公司里,二把手的塞雷娅才是真正的老板。

  陈默永远是个劳碌命,也永远攒不下一丁点财产,他欠下了一屁股债,又因为喜欢随口给人许下承诺,所以这些债他这辈子也别想还完。

  如果算上现在,他还得给自己再加上一个短命鬼,负心汉,花心萝卜,蠢男人……尤其种种,数不胜数。

  简直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

  可这也兴许是件好事,因为欠了债的他,想必也没那么容易被债主们遗忘。

  陈默想给乌鸦写一封信,大抵这时候她和塞雷娅应该在罗德岛上,狙击手说队里的术师最近休了一个长假,他们没回卡兹戴尔,却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但从寡言少语的术师寄回来的信里,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陈默向来觉得术师是个阴郁的萨卡兹,但现在看来,是他的偏见。

  陈默想告诉乌鸦,告诉那只从没告诉过别人自己叫西莉雅并再也不会回去叙拉古的德克萨斯,他遇见了她的亲族,对方现在在龙门。

  不知道乌鸦会不会高兴,尽管很少看到她笑的样子,但陈默知道她会,因为没人能无牵无挂只身一人去活着,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终究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她兴许还是不会为此去跑一趟龙门,因为在陈默印象里,两只德克萨斯都是略显凉薄的性子。

  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们相认,抱头痛哭的模样。

  一旦想到这里,陈默又想起了那只留在龙门的德克萨斯,不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朋友,适不适应龙门的生活,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委屈,德克萨斯大概是不会遇到委屈的,虽然陈默觉得她冷漠的性子可能没法去和别人争辩什么,可她拔刀动手的时候却向来不会有多少犹豫。

  陈默没敢继续再想下去了。

  他的过去似乎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线,虽然看起来杂乱不堪,可这条线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一两件事,会以某种巧合却不意外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他们一定认识,尽管那个身材稍显瘦弱的狙击手和他怀里那柄突兀的折叠弩还是短暂吸引了塔露拉的视线。

  陈默向她招手。

  “我来和你简绍一下,这是赫德雷,这次合作萨卡兹方面由他负责,这是塔露拉,感染者队伍的领袖。”

  “欢迎你们的到来,赫德雷,以及萨卡兹战士们,实不相瞒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木讷站在狙击手和陈默一旁插不上话的赫德雷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感谢您的欢迎,领袖小姐。”

  “叫塔露拉吧,我的人都这么叫我,我不太习惯别人称呼我领袖。”

  双手短暂相握。

  “很抱歉,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可能没法为你们组织一场欢迎仪式。”塔露拉略显为难的开口。

  赫德雷没有在意。

  “不必劳烦费心,在和诸位交接完货物之后,我方也不便继续在此地久留,既然现在双方顺利会合,如果没有其他事宜,就请先确认货物清单然后开始交接。”

  赫德雷从斗篷下拿出早已准备多时的物资清单。

  塔露拉愣了愣,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用再确认一下合作协约?”她下意识接过后问。

  赫德雷的余光看了一眼陈默的位置。

  “是的。”

  他回答的很肯定,在过去那段时间的卡兹戴尔,某个人就是最好的回答,哪怕过去这么久,卡兹戴尔的诸位有意在淡化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但对于赫德雷而言,他很清楚某些事,只需要有一个人去记住就足够了。

  在别人看来,霍格遭到了打压,但陈默觉得这是好事,这是因为特蕾西亚在保护他们这些人。

  只是可怜了赫德雷,或许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被摆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才会越发愁眉苦脸,处理内部尤其是在有离庭的前车之鉴后,他们这种人到底有多不受待见和警惕。

  但或许也是因为赫德雷的身上没有被打上太多关于萨卡兹屠夫和曾经离庭的影子,所以由他来担任现在的位置,要远比霍格这些人安全也更容易维持卡兹戴尔国内各方的稳定情绪。

  而苏恩扬,和泥岩谈起他们这些人的时候,苏恩扬是最特别的那个,他卸下了所有职务,现在成为了卡兹戴尔青年工人党的一员,陈默对此无比意外,又在泥岩有意无意提起特蕾西亚时,陈默终于反应过来。

  这个曾经最为怀疑特蕾西亚的萨卡兹进步青年,如今也成为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命运真是有趣的紧。

  命运让故事里的人离开原本的故事后,依然得以各自的轨迹发展下去,未来永远是一个捉摸不定的词语,唯一的区别在于,是否拥有希望,人没法亲眼看到希望,却能清晰感觉到它是否存在。

  赫德雷带着塔露拉和战士们去确认车队带着的货物。

  当车门打开,随行的萨卡兹战士们从货车上拖下军械箱打开后,成批的武器与护甲安静而整齐的躺在一个个铺满木屑的箱里。

  它们都被磨去了编码,佣兵们的装备总是杂而乱,不能保持成规格的制式。

  虽然不免还是看的出有旧迹,但萨卡兹将它们保养的很好,塔露拉甚至能清晰闻到空气中弥散的淡淡油味。

  “这些都是给我们的?”有战士忍不住出声询问。

  声音很低,却清晰的响起在每个人耳畔。

  即使是卡兹戴尔战后淘汰的装备,对感染者们而言都是难以描述的好东西,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新的武器。

  “第一批抵达物资都在这里,您可以亲自确认。”

  “那……失礼了。”

  似乎看出了塔露拉的想法,赫德雷出声说,塔露拉没有拒绝,她的手指触碰到长刀刀脊。

  她收回手,磨擦留在指尖的油印。

  “卡兹戴尔的诚意,我方看到了,请允许我代表感染者向诸位以及特蕾西亚陛下表达感染者与我个人的感激。”

  “我会如实为殿下转达您的话语,不过恕我直言,也请诸位记住,卡兹戴尔的援助并不是无偿的,为了双方之间的长久合作与安全,还请贵方严格保守这个秘密,如果被乌萨斯知晓,我方也不得不将暂时中止与贵方约定的协议了。”

  赫德雷没有说废止,但塔露拉知道他这番告诫的意思,中止只是个好听点的说辞罢了,这也是协约中明确规定的一条。

  “请放心,关于协约内的这条,我们会严格遵守,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知晓这批武器和物资与卡兹戴尔有关。”

  “既然这样,请诸位与我再去看看其他车辆携带的物资。”

  “麻烦你了。”

  从陈默的话语里。

  塔露拉原本已经做好了卡兹戴尔给他们的武器和装备是淘汰下来的残次品的准备,那种结果她能够接受,不如说那样才正常,但现在的结果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不知道陈默到底是怎么和萨卡兹谈的,可他就这样凭空从卡兹戴尔要来的珍贵而急需的东西,以塔露拉的目光来看,这批武器的质量甚至超过了乌萨斯驻扎在雪原的第四集团军正规作战部队配属。

  虽然被排挤的第四集团军已经好些年没有更换过装备了,但哪怕是队伍里装备最好的盾卫,用的也是乌萨斯正规军团二十多年前早以淘汰的货色。

  这不是他们现今这个小小的感染者队伍所能装配和使用的奢侈品,塔露拉甚至连想都没敢朝这方面去想,而这还只是第一批抵达的物资,如果后续还是这种质量,尽管卡兹戴尔经历了战争,但在塔露拉看来,这种程度的装备还不至于被他们随手拿出来送人。

  “事实上,您猜的没错,即使是在战后遗留下来的武器装备里,现在这批也是质量最好的,不瞒您说,萨卡兹的战争才结束没有多久,卡兹戴尔本身也并不富裕,我们仍旧需要这批武器去武装重新组建成立的军队。”

  “因为殿下很重视与你们的合作,但这次合作没有经过议会,属于私下签订,所以很难通过审计会审议,只能从其他地方秘密转调过来。”

  “我能够知道是什么地方吗?”

  “格莱—巴尔,您大概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是卡兹戴尔近几年才兴起的新型工业城市,如今属于我方战后崛起的一位侯爵的封地。”

  “原来如此,请带我向那位格莱的侯爵阁下表达谢意。”

  赫德雷看着塔露拉,终于没能告诉她那里到底是谁的封地,或许连封地的主人也不知道他已经在卡兹戴尔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等等,让我缓缓……所以你现在真就和一群乌萨斯人混在一起了,而且还是一群无处可去的感染者?!天呐,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好心了。”

第八十章 原来我已经成了自己曾说过的那种人

  陈默点燃了一支烟,他和狙击手坐在货车敞篷边上,望着队伍里的感染者在萨卡兹战士的指导下熟悉手里陌生的武器和装备。

  狙击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不相信陈默这个在他印象里凡事都从来不肯吃亏也不肯犯险的吝啬前队长现在居然沦落到和一群落魄的乌萨斯感染者混在一起的程度。

  狙击手不相信陈默会这么好心,他仍记得在萨尔贡的时候,别说无缘无故去帮一群感染者,阴险狡诈的蛇没利用他们就好了。

  佣兵大多算不上什么好人,狙击手对自己的身份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他们不是做慈善的志愿者,事实上他们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报酬。

  “看着不像?”陈默反问。

  狙击手嘴唇动了动,脸色怪异最终半天没憋出半个字,陈默知道他是想吐槽两句,又担心被自己嘲讽。

  “对了,我让带的东西带来没有?”陈默又问。

  狙击手点了点头。

  他踢了踢他们坐的货车车厢后的黑色军械箱。

  “这些萨卡兹人办事很靠谱,基本没花多少功夫。”

  他说,看着陈默蹲下身打开卡扣,箱子整齐的摆放着几台灰黑色无人机的试验品,陈默合上军械箱。

  “我说,你到底打算做什么?”狙击手望着他,他扯过头,在陈默的视线里狙击手问:“你真打算就这样一直和这群感染者混在一起?”

  “很奇怪?”

  “也不是奇怪,总觉得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如果你真想帮这些感染者,在萨尔贡和哥伦比亚的时候早这么做了,我是宁愿相信我的病一夜康复,也不相信你会突然良心发现。”

  可惜狙击手不是乌鸦,陈默想,如果是乌鸦,大抵不会问这么多为什么。

  “所以你觉得是为什么?”

  “我要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狙击手翻了翻白眼,他抱着手里折叠起来的弓弩,微微偏头看着陈默将手间的香烟熄灭。

  如果不是赫德雷的出现,陈默觉得自己大抵快要戒了这个玩意。

  “你想训练这些感染者,我看的出来,你们从萨卡兹这里拿了武器,还大老远写信叫我过来,老实说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方式,你想让这些感染者和他们的军队作对?”

  “我没这么想过。”陈默摇头说。

  “别骗我了,你老爱胡扯,如果不是为什么弄这些东西。”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条活路。”陈默看着狙击手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他们和曾经在萨尔贡的我们一样,都能用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狙击手沉默下来。

  “真的?”他狐疑的打量着陈默的眼睛。

  他觉得蛇不会说这么天真的话,听着让人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好笑,不像是他这种人留给人的印象。

  “假的。”

  果然,狙击手心里平衡了许多。

  陈默说的很直接,狙击手愣了愣,张了张口,哥伦比亚的问候语脱口而出。

  陈默站起身,他拍了拍狙击手的肩膀,狙击手偏过头,看着他缓缓脱下戴在手上的手套,塞进战术背心侧方副包。

  这时狙击手才注意到陈默腰后的枪套内卡着一柄黑色手铳。

  “别人送的礼物。”

  “还会有人送你这种东西。”狙击手脸上写满了不信。

  陈默抽出那柄手铳。

  狙击手握在手里,他随手瞄了瞄,又抽开弹匣。

  “空的?”

  “弹药早用完了。”

  “用完了还带身上。”狙击手不屑别了别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说,反正留在你手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送给我怎样,等我回哥伦比亚还能试着找些能配上的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