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人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而发生改变,被困住脚步。
陈甚至没敢去准备远行所需要的工具和设备,因为陈很清楚,凡是做过什么都一定会留下痕迹,她没法瞒过星熊也没法瞒过近卫局的其他人,更主要的是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瞒过魏彦吾。
陈很了解魏彦吾,他是一定不可能让自己在这时候离开龙门去乌萨斯的,哪怕陈放弃了近卫局督察组的身份,魏彦吾也绝不可能让她轻易从龙门走脱,毕竟他就是这种人,为了这座龙门,为了一点微小的差错,他都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和事超出他的掌控。
只是以防万一。
也许星熊说的没错,或许是陈自己不够了解魏彦吾,不够了解他为这座龙门所做的,他为自己所做的,也不够了解他所处心积虑隐瞒下来的过往和秘密究竟都是为了谁好。
陈也不想再花时间去理解他,去了解她的舅舅,因为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早在十多年的生活中就已经定格,陈对魏彦吾的印象和记忆已经在她从小到大的这个过程中已经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人的认知是很难再度发生改变的。
从陈离开家门,从塔露拉被掳走以后,从她日复一日练习着赤霄的剑术却从未得到他的认可之后,陈已经对魏彦吾失望了,她不在乎继续失望下去,毕竟很久以前她也天真的以为,也许自己有朝一日能从他的眼里看到认同和鼓励,他的脸上却从来只有威严和倨傲。
好像不管陈怎么做,无论她做的多好,在魏彦吾眼中都不值一提,除了这座龙门以外,他没有任何在乎的。
想到这里的陈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剑。
狐狸赢了,即使陈在这里打败了她,但被她拖延的时间也足够龙门做好准备防止一个高级警司离开,哪怕她是陈晖洁。
一个人在一座城市的面前是无比渺小的,就好像洪流大势之中,人想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抗衡大潮只会被撕的支离破碎。
“没必要继续打下去了不是吗?”狐狸说,她没对陈的横眉冷对而露出任何不满,脸上带着轻浮的笑。
陈没有回答,她抬起了手里的剑。
“哦?”
“在那些人来之前,我只需要打垮你就够了。”
“之后呢?”
“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这样啊,都到这种程度了还是不肯死心,果然是龙门人口中说的陈晖洁。”狐狸轻叹了口气。
陈看着她松开右手中的短刀,短刀落地,她双手握住长刀,蓝色的光焰顺着狐狸持刀的双手蔓延,一路延伸到整柄刀身,刀刃被吞吐的蓝色法术能量包裹,狐狸身上的伤痕和血迹随着她逐渐放缓平稳的呼吸,映衬着刀身上游离的蓝光。
她的法术状态平静,却算不上温和,那些像极了火焰的光没有任何温度,但蓝色的光影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地下通道入口。
“一名感染者,离开了龙门,不远万里跑到乌萨斯的土地上,你比我更清楚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
陈看着她屈腿架刀,刀刃笔直的对准自己的方向,蓝色的光焰仿佛在那个瞬间找到了突破口,汇聚在沃尔珀握着刀的手臂上,能量洪流倾斜而上,直到完全凝固在整柄长刀上,附上一层凝聚的宽阔刀锋。
“乌萨斯对待感染者的方式和龙门不同,你只身一人又能在那片土地上做的了什么?啊,你现在一定会想,这是你自己的事,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给任何带来麻烦,你只不过是想离开龙门,难道离开龙门也成了一件不被允许的事,谁来规定?”
“你会这么想,因为你是陈晖洁,你觉得自己一生都活在被人安排的阴影里,你讨厌这种被人操控的生活,你认为你已经有了能力决定自己的所作所为,也该为此承担相应的责任。”
“可很多事,不是你以为就一定该顺着你的想法来,有很多事,人在其中所能决定的那部分向来很小,而更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是不能,而是没法去那么做。”
“你也是感染者,苏离,你比我更清楚这座龙门是什么模样,你也同样清楚魏彦吾在这座龙门做了什么,我不过是想离开,我只是想离开,一个陈晖洁对龙门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没有陈晖洁,龙门人的生活还是他们的生活。”
“龙门和龙门人的生活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发生任何改变。”
陈说,他放下了手中残破的制式长剑,握住了赤霄的剑柄,红色的剑气随着她的话语在她身旁肆虐。
她没把握用普通的方式借助沃尔珀的法术。
她必须借助赤霄。
“让我走!苏离,你和我都没有必要把谁的命丢在这里。”
“你真觉得一定能打的赢我?”狐狸笑着问:“五年前在伦蒂尼姆,如果不是我放你离开,你根本不可能从我面前过去。”
“你知道吗?陈晖洁,这些年来我一直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时没拦住你,我该拦住你,那些事早该在许多年就应该被了结,如果不是我放你走,今天这事就不会发生,他不会再回龙门,我也不必继续守着这座没用的城市。”
“我已经受够了这样活着,我受够了这座龙门,受够了现在的生活!我们这种人本来就不该活着,可活着多好,如果能活着又有谁愿意去死!但活着,对有些人,对有些事却比死还煎熬,直到有一天,甚至不敢再轻言死字。”
“你该留在龙门,陈晖洁,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留在龙门对你,对龙门,对他都没有任何坏处,你也该务实一些了,别总是闭着眼不愿意去看眼前真实的模样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狐狸话语中的轻蔑好像刺激到了陈。
“你怎么敢这么说……!”
“因为你觉得没人能理解你?你需要人来理解你,理解你做的事,理解你的想法,这是什么可笑的想法,你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吗,要别人理解你的苦衷你才能活着?”
“你……”
“看看,三言两语就能刺激你的情绪,你还是学不会,陈警官,学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藏在心底,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感情。”狐狸说:“因为我刺到了你的痛处?你这种大家小姐就该老老实实活在龙门里和你的长辈斗气,想方设法斗垮他们,让他们对你刮目相看,做你的近卫局高官,继续你对这座龙门的改造,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到这么多。”
“别总是学着某些人做事半途而废,关键时候却又心软,最后害的人只会是自己,你觉得这样很好,不,这很蠢,蠢的出奇,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是这种蠢材。”
陈安静下来。
直到狐狸说完,她才开口:“你的废话我听的已经够多了,拖延时间的时间也够久了。”
狐狸没有意外。
“你不是在拖延时间,所以休息够了,还能再拔出那柄剑。”
她的目光落在陈握着赤霄剑柄的手上。
“我最后再说一遍,让我走。”
“那我也得提醒你,如果你杀了我,他会怎么想,你真能在杀了我之后去面对他,但我不会杀了你,陈小姐,因为杀了你魏长官和龙门也不可能让我活,所以我死的可能性比你要高。”狐狸平静的看着陈说:“你想离开就只能杀了我,这事从一开始就不公平,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但反过来说,我觉得很公平,想想,我只是在这里拦住你却丢了命,你真能迈过这个坎?”
陈愣了愣,她知道狐狸是故意这样说,她同样知道自己现在没法控制赤霄,一旦在使出法术她根本没法办留手。
所以沃尔珀是故意用这些话语来刺激她,告诉她自己不会要了陈的命,但陈却没办法肯定自己能留手。
陈咬着牙。
“卑鄙……”
“承让,对付你这种人的办法都很简单。”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不会。”狐狸说的很笃定,“你我不算熟识,但在你眼里,我罪不至死,你太在乎这些,或者说这些年在近卫局的生活让你变成了现在这样。”
“如果你真能下手杀了我,你心里清楚,我本身就没法拦住你,别总是抱着侥幸,陈,既然为了离开龙门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必去在乎区区一条旁人的命呢。”
“我是一定要拦下你的,哪怕死在你手上,因为这就是我对这座龙门的价值。”
“这不值。”
狐狸摇了摇头。
“人总要有点坚持,作为一名感染者本身还能有现在的待遇就理当要付出代价。”
狐狸话语落下,她补充道:
“我死,你走,我活,你留,选一个吧,留给我们的时间都不多,托的越久,你离开的可能越低。”
狐狸没有选择进攻,而是维持着法术堵在陈的面前,陈也没敢轻易散开赤霄维持的施法前兆,因为她不敢肯定在她散气的同时,对面狡诈的沃尔珀不会抢手进攻,毕竟她一定会做这种事,而那些主动权完全不在陈的手上。
其实说到底狐狸对付她的方式太简单,因为陈有着自己的底线,因为她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往往在事情超出她的预计和掌控之后她便容易陷入被动。
上次在贫民区阿发的事就已经是一个深刻的教训,如果那时候陈能果断出手杀了阿发,那她根本不可能被爆炸的余波震晕,如果不是她护住了阿发,以她的能力并非没有可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因为她是近卫局的警员,也因为她是个正直的人,所以她太好对付,因为好人才会被拿枪指着,而像狐狸和陈默这种人真的可能会杀人。
从好人被拿枪指着的那一刻,拿枪的人就称不上什么无辜。
所以狐狸说,有很多事,人在其中所能决定的那部分向来很小,而更多的时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不是不能,而是没法去那么做。
陈就不该给沃尔珀开口说话的机会,比起手上的武器,她耍心眼的本事要厉害了太多。
说到底还是因为在陈眼中的沃尔珀并不是个恶人,她没做过任何让陈痛恨的恶事,如果她该死,那魏彦吾更该死,可魏彦吾还活着,活的很好,假使陈真因为这点事而要了她命,陈还没法这么做。
两全其美的方法不是没有,但现在的陈还没有这种能力。
陈闭上眼。
“赤霄……散开。”
红色剑气向四周散逸,陈放弃了施术,她只是站在那里,站在离开龙门的最后一道关口,城外的天色已经越发暗淡。
不要命的苏狐狸拦住了同样不要命的陈晖洁。
陈还是不够冷酷绝情,人若是被感情绊住脚步就理所当然陷入困顿。
哪怕是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在乎,可有些事,并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命就能做到,大多人只付出了一些,就理所应当要求更多回报,难道你觉得自己付出了什么甚至不在乎自己的命,所有人就都该理解你,认同你,接受你。
但这世界不是这样的,从来不是。
第三十二章 其色溢赤
陈放弃了。
狐狸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意思,或者说她很失望,失望于陈晖洁终于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想象中的进攻并没有到来,狐狸手中的法术缓缓熄灭,蓝光如尘埃般散去后露出了原本亮银色的刀身。
狐狸托着长刀,刀剑倒垂矗立地面。
她和陈都知道,即使今天拦下了陈晖洁,但陈依然没有熄灭她那个要离开龙门的想法,不过是短暂的阻止了她的离开,至于之后是面对魏彦吾还是其他人,狐狸不在乎,陈也不在乎。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陈小姐。”
狐狸的话语里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但听在陈的耳畔再面对着她平静的表情和嘴角那抹笑意,陈总觉得她的话听上去刺耳的很。
“你该庆幸自己留了一命。”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狐狸反问,她又说:“近卫局的陈警司就是陈警司,堂堂正正做不来小人行径,现在的你肯定觉得我让你痛恨的紧,可你却说服不了自己在这里杀了我,明明只要杀了我,你就能顺利离开龙门。”
狐狸说着指了指外面。
“这样好吗,仅仅一步之遥。”
“如果你只是想得了便宜卖乖还来嘲讽我,你找错了人,我不会杀你,苏离,你还不值得死在赤霄的剑下。”
“尽管我是个混蛋?”
“你该死,魏彦吾更该死,或许这座龙门里比你该死的要多了去了,可他们都还活着,活的很好,我原本的职责是保护这座城市的安全,但不是决定谁该死谁该活的判官。”
“在很多人眼里,近卫局就干着这种事,至少你眼里的贫民区里的那些人,他们就是这样看待你和你的近卫局,也许你能让他们改变对你个人的看法,但龙门不会。”狐狸摇头回答:“既然你不打算走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聊聊。”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是啊。”狐狸点着头:“是没什么好聊的,因为我和你是不同的人,有些人同人不同命,有些人同命不同人,你和那个塔露拉……你们属于那种?”
陈似乎没想到狐狸会忽然谈起这个话题,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闭口没有回答,她不愿意和外人谈起塔露拉,这是只属于陈的秘密,她不愿意谈起这座不爱她的城市和在这座龙门很久以前发生的往事。
“不想说?”狐狸问。
没等陈回答,她又继续补充道:“你不愿意谈起这个名字,陈晖洁,可我却清楚那个塔露拉是谁,你们小时候那间在城郊的孤儿院,那里面的几个修女和被改建的小教堂,她有一头漂亮的银发,小时候你在周日经常去那里找她,因为修女们说你叫她姐姐,可她却不在陈府里,你们一起上过学,但后来她离开了陈府。”
“龙门里没几人知道你原来还有一个姐姐,魏长官没有提过,龙门的大人物们也三缄其口,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在龙门过,她的所有痕迹都被抹的一干二净,除了那座小小的孤儿院外,她从来不属于龙门。”
陈微微睁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缓缓说出这些的狐狸,沃尔珀的脸上一片平静,平静的仿佛是在阐述某个她旁听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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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她好像幡然醒悟明白狐狸从那里得知这些。
狐狸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
“错了。”狐狸摇头说:“和你相比,他更不愿意和人说起这些,哪怕是我,只要是在这座龙门里,他都不会和任何谈论这些过去。”
“因为他不在乎已经发生的事,我也不在乎关于你们的过去,但我知道这个名字,因为我去过那间孤儿院,我告诉那位女士我是他的朋友,我们谈起些关于你们以前的事,我从她哪儿得到了几张照片。”
“后来陈默走了,没多久塔露拉也走了,而你带走了她留在那里的所有东西,所以……其实那时候对你而言,他是没那么重要的不是吗?”
陈没有回答,她抿着唇,她没法反驳狐狸的话语。
“我可以想到你要去乌萨斯的原因,你的姐姐在哪儿,你对她有愧疚,你和魏长官之间的矛盾也来源于此,包括他去乌萨斯的原因以及现在你之所以会在我面前的理由。”
狐狸说,又问:“那么魏长官又怎么看呢,这座龙门又怎么去看待一个不属于这座城被埋葬起来的秘密,就靠你现在一意孤行跑到乌萨斯去,去找那座切尔诺伯格,去搅进炎和乌萨斯的争端里。”
“别说的你好像什么都懂一样!”陈冷冷的看着狐狸:“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这些道理,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谁的立场上对我说这种话,说的轻而易举,事不关己,你想说你是在为我好?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用不着你来替我操这份心。”
“呵。”
狐狸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陈晖洁原来是个这么自以为是的家伙。”狐狸笑着看着陈,哪怕她现在满身的血迹,可还是不能掩盖住她轻浮的笑。
“你真觉得这些事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你真觉得……你的命该由你自己握在手里?”狐狸缓缓说:“啊,你在往前走,你觉得这些事你应该去做,因为你认为这是正确的,你认为你该去承担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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