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回忆录 第660章

作者:一隅屋檐

  “你怎么看?”陈默问。

  “你是说新闻里整合运动领袖突然造访龙门这件事?”

  “也有。”陈默说:“最近接二连三在龙门发生的这些事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信号,一个即将发生什么的信号,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龙门不会因为这起事件而受创。”

  “所以你刚才一直在考虑这些东西?”乌鸦问。

  “所以我才输了不少钱。”陈默叹口气,耿耿于怀的他想起自己口袋里的那张信用卡,心里忽然平衡了不少。

  “想那么多干什么。”乌鸦很不解的看着陈默:“直接找个人问问不就行了。”

  “你是说?”

  “绑架,勒索,威逼,利诱你喜欢那个词?”乌鸦一根根的竖起手指。

  陈默犹豫了两秒,迟疑的问:“不好吧。”

  “你以前不挺擅长的吗?”乌鸦摊开手,眯起眼:“否则我们几个大老远的来龙门干嘛,配你搓麻将?那倒也不是不行。”

  “我是说,我们其实可以换一种更委婉的方式。”

  乌鸦稍微来了点兴趣。

  “比如?”

  “比如登门拜访。”陈默陈恳的回答。

  乌鸦沉默了两秒。

  “你有目标了?”

  “暂定目标有三个半。”陈默说,缓缓掏出手机,将三张照片摆在乌鸦面前:“第一个是龙门总督魏彦吾,第二个是联合追查团领队伊内丝,第三个是罗德岛,还有半个是行动组组长苏离,不过她没指望。”

  “认识?”

  “认识。”

  “我觉得前两个凭咱们这点人可能有点难搞。”乌鸦很客气的做出分析。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陈默赞同的说,划掉上面其他两张照片。

  乌鸦盯着照片上那首停泊的巨大陆行舰。

  “罗德岛怎么说?”

  “这个比较简单,我有两个,可能是三个认识的朋友在上面工作,罗德岛一直在对外招聘干员,可以通过这个方式。”

  “然后我们去应聘?”乌鸦问。

  “不,是我。”陈默收起手机:“罗德岛可能有你们的档案,你们负责今晚的另一场行动,和近卫局一起去摸个底,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把这里搅的再乱一点。”

  陈默真应该庆幸陈没有听到他的这番话。

  事实上,龙门官方直到现在还没有对外发表任何具有参考价值的声明。

  ps:这本书其实并没有什么修罗场不修罗场的说法,实际上,到现在也没出现过类似的情况,而关系的话,也不仅仅是恋情就能解释的,比如特蕾西娅,就像是你小时候憧憬的类型,但长大了才发现并非如此,可仍然会有感觉,又比如狐狸,介于亲人之间,但如果真的走到一起,两人都会觉得不适应。

  ps2:你喜欢的,和最终和你走到一起的,也许并不是同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章 棋子

  罗德岛。

  陈默不太愿意回想起这个名字,他对停泊在落蹄州那首伤痕累累的巨大陆行舰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情。

  他曾在名为罗德岛的陆行舰上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它还不叫罗德岛,等到后来战争愈演愈烈之后,这艘陆行舰便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不再被提及。

  它原本是迫不得已与孤注一掷留下的后手,承载火种的方舟。

  众所周知的是,方舟这种东西往往寓意着无可奈何和少数,在大灭绝的绝境下,生物本能妥协在夹缝中得以延续微弱火苗的希望。

  她能否成长尚未可知。

  老人,孩子,死亡,战争,流离以及希望,这是陈默在卡兹戴尔见证过的东西。

  或许只有希望就够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份希望来的终究让人觉得害怕和沉重,它既是期许也是责任和负担。

  逆流之人往往粉身碎骨,大势之下,非个人与一座小小的组织所能抗衡。

  人要学会妥协和失败,以免进退失据。

  陈默隔着车窗凝视着远处港口停泊的陆行舰,陆行舰在船坞内修整,换下一块块拆卸的装甲,裸露出损毁的舰体和履带,龙门船坞的工程组与罗德岛的工程小组在维修机械的辅助下,加急修补着损坏的舰身。

  罗德岛的整体结构和技术异于这片大陆上现有的陆行舰,即使在对这艘船有所了解的工程组的帮助下,进度依然不理想。

  事实上,刚开始接触这艘船的时候,船上所承载的技术便与这片大陆所现在的大多技术表现出了迥异的风格,那些不靠源石引擎而启动的动力炉早已无法正常工作,船上大多数结构和电路系统也已在漫长的黄沙和黑暗中腐朽宕机。

  工程组和装备组都对这艘船上的未知技术和结构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以至于,他们甚至无法修好一扇坏掉的门。

  船上遗留下了众多未知技术和装备,小部分还能使用,而大部分已经腐蚀,事到如今,除了从档案库最底部找出的名为罗德岛的舰体代号外,这艘船内部早已经历数次修整改造和替换。

  零件这种东西只要没有彻底损毁,大多是能被取代的,可以说是重生,也可以说是只剩下一具毫无意义的躯壳,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一艘船的想法,隔了好几个世纪的古董,能重见天日已然是对它最大的恩赐。

  其实刚见到这艘船的时候有过许多荒诞的猜测,只是因为船上的一切都太过熟悉,罗德岛的结构,罗德岛的动力来源,以及罗德岛表面所能看到的部分技术。

  那些脑海内以为忘记的,排不上用场的东西在这一刻忽然涌现出来,于是在恍惚间修好了那扇坏掉的门,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里,愣愣拿着工具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此理所当然会对罗德岛产生一种复杂的感情,没来由的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和这艘陆行舰一样的老古董,莫名其妙躲过一场大洪水的幸运儿,于是悄然间在这个时代苏醒。

  天灾,方舟。

  族群的末裔,最后的火种,像极了EDEN这个代号赋予的意义,可事实上,却从来没有感受过自己的与众不同,也没有感觉肩膀上承载了什么太过厚重的东西。

  像是个在坟墓沉睡中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醒来后已然和世界脱轨。

  若是要说真的与众不同,大抵也只剩下小时候仗着优越的智商哄骗身边几个愚蠢的小孩,并差点为此沾沾自喜。

  陈默站在午后的暖风中遥望着那艘名为罗德岛的巨舰,风撩起他渐长的黑发,他想起了很多以前发生过的记忆,又随着远去的微风渐渐消散在脑海内。

  直到真正站在它面前,陈默才终于将这段时间断断续续的线索拼凑联系起来,罗德岛曾是一座由人打造而成被寄予希望的方舟,也是点燃火种前的庇护所,所以它不会没来由的出现在某个地方。

  虽然没有得到过明确的信息,但在得知罗德岛公开的领袖是一名年幼的卡斯特后,陈默就已想到了如今究竟是在带领它。

  陈默记得,他是在一个黄昏的晚霞里初次见到这艘遮蔽了光影锈迹斑斑的庞然大物,那年他还没满17岁,在黑钢的纪录上,那年他18,他隐瞒了自己的年龄进入黑钢国际,因为黑钢国际实训的最低年龄是15。

  刚进入哥伦比亚移动城市的那段时间很艰难,好在不是冬天,越过检疫关卡花了很大的力气,进来之后看着茫茫的人群和密集的建筑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走。

  周围都是一群陌生的人,高大的人影笼罩住自己瘦弱的身影,视线在散乱的霓虹和川流不息的人影间错乱。

  虚弱,饥饿,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建筑以及陌生的语言,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自然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警惕和排斥,加上城市巡警的追捕以及感染者和偷渡客的身份,只好惶惶不安的躲藏在阴暗的下水道和桥洞底,靠着废纸板和报纸撑过最初寒冷漫长的夜晚。

  偷过东西,药品,也和难民流浪汉抢夺过垃圾桶的食物,不敢乞讨,哪怕接受别人好心的施舍与馈赠,怕失去了心底最后的坚持。

  而那时,052死后,怜悯和可怜的眼神已经无法再让陈默愤怒。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用磕磕绊绊的哥伦比亚语参加了黑钢国际的对外招聘,不知道当时的面试官看出了多少,其实没抱多大的希望,甚至是回龙门这个想法也没有过。

  说到底,052说的没错,从黑墙出来后的陈默就不再是陈默了,分明是同一个人,却再也没了以前那些可笑又天真的想法。

  麻木吗?或许是变得麻木,冰冷的麻木和凉薄。

  有人说人是会变的,在长大的过程中一点点的被周围的环境改变,熟悉到接受,然后就成了麻木,好比第一次杀人时,看着血溅在自己的手上,脸上,看着挣扎,祈求的目光渐渐变得恶毒,憎恨,晦暗会动容和愧疚。

  但慢慢熟悉了刀切过喉管,撕裂血肉的触觉,于是生命再也无法在眼中变得珍贵,于是有一刻开始为掌握别人的生死而生出窃喜傲慢又因为怕死感到恍然,于是渐渐变得不像是个人。

  一如驯养的野兽,不能让它尝到血的滋味,否则就会失去对生命的敬畏。

  三观自然会因此扭曲,尽管曾不断地试图潜意识的警告自己,尽管依然努力的想告诉自己还是人,但终究免不了一点点被改变,即使是成熟的灵魂,也无法抵抗这种倾覆,只是因为那个灵魂从未经历过这种变迁,那个灵魂生活的太过美好,他没有为了活着而去挣扎过。

  他会因为自身的遭遇而怨恨,他会因生死而贪婪,他不是无私而高贵的灵魂,况且高贵与否在黑暗里一文不值。

  这个狗日的黑暗时代,天杀的源石病和感染者。他时常会这么痛骂。

  因为祂没有怜悯,没有公正,刻薄又狭隘。

  陈默轻轻呼了口气,将乌鸦交给自己的手提箱放在引擎盖上,打开后,弹出梅尔改装过的电波通讯入侵发生装置。

  陈默拿过耳麦夹在左耳。

  开机画面上闪过一条机械水獭滚动的动画,随后是不断跳动的代码和程序,陈默的双手在键盘上敲击。

  这是一个梅尔工作室出品的傻瓜装置,陈默只需要输入指定的密码程序会自动响应接入,这些工作不管是乌鸦还是狐狸都要比陈默更为娴熟,但陈默没有带上乌鸦,有些事他不希望别人介入。

  如果罗德岛智库的资讯没有被删除更改的话,他应该是能记得罗德岛的信号接驳后门密匙的。

  十几秒后,陌生的通讯请求出现在通讯装置的显示屏上。

  陈默轻轻吐了口气。

  【已确认接入密匙权限……申请审查中……确认通过……PRTS触发应急神经连接请求Connection:request0000……】

  耳机内响起一道熟悉的机械合成声,黑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恍惚,渐渐凝聚。

  【需要确认管理员身份,请选择识别方式。】

  陈默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停了下来,没有意外,可心里却涌起了一种淡淡的情绪,像是离别,又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不曾被人忘记。

  他转头凝视着远处的罗德岛,像是过去那样开口,冷淡暗哑的嗓音中多出一丝怀念。

  “好久不见,普瑞赛斯。”

  【身份确认,权限水平:8】

  与此同时,罗德岛中控室的信息管理库最底层,一份代号为蛇的档案数据无声的流入人事部干员信息保存库,短暂的停留后,这艘陆行舰的权限对这份档案曾经的主人悄无声息的开启,一如他从未曾离开罗德岛时。

  机械的合成音被一道温和的女声取代。

  她轻声说:

  【欢迎回家,陈默,凯尔西医生正在等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整合运动

  从很久以前起,陈默就明白,自己没有成为棋手的天赋和才能。

  在陈默所认识的所有人里,最合格的棋手无疑是魏彦吾,狐狸继承了魏彦吾的才能,她学的很好,但她的出生和血脉终究成为了她的桎梏。

  魏彦吾不外乎将所有人当做自己的棋子,他有明确的目的,并愿意为了这个目的而付出应有的代价,亲情,友情,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大多可以被视为权衡利弊的筹码,并等待交换的时机。

  你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即使你看懂了,他依然有能力让你无法拒绝,他是个真正的权谋者,一如他身上所流淌的血脉,越高贵的,越是凉薄。

  陈理所应当会恨他,很多人都会恨他,但就如现实中所言,一将功成万骨枯,魏彦吾不会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好坏与否,他只在乎正确和对错,而衡量的标准由他自己来决定。

  有时候陈默会忽然佩服他,也有理由去佩服他,他之所以让人敬畏和尊崇,不是因为他能狠下心犯下无法饶恕的错误,而是因为你明知道他做的是错的,可你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否定他的过错。

  好比是当列车驶过两条轨道,在亲人和不认识的大多数人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他是龙门的总督,他有责任来维护他的城市和子民。

  他是个无情的人,但不妨碍他成为一名英名的统治者,大多统治者都是无情的,若能轻易被感情左右,也就无法成为合格的统治者。

  但比起魏彦吾,真正令陈默感到费解的却是另一个人。

  凯尔希。

  也许君王与谋士是不同的,好比是将军与密探,他们各司其职却又紧密联系。

  谋士辅佐君王,将军引领战争,而密探则负责清剿与暗杀,离庭从建立之初就履行着这项使命,不是因为君王太过软弱,而是总得有人背负恶名。

  有时候陈默会想,他杀了很多人,也许他们中一部分是敌人,也许敌人这两个字只是用来敷衍的说辞,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杀了很多人。

  但他活了下来,甚至越活越好,甚至在一部分人眼里成为了某种象征和信仰。

  他后来遭遇了那一切。

  不是因为善恶有报,也不是因为咎由自取,而是因为他够强,他够强所以他活着,别人死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因果循环这个说法,陈默早该明白这个事实,因为感染者就是最大的笑话。

  因为苍天无眼,因为公正这两个字早就被人扫到了角落里,并狠狠的踩了无数脚。

  【欢迎回家,陈默,凯尔希医生正在等你。】

  耳畔的声音这么说。

  陈默没有意外,因为那个叫做凯尔希的女人永远处变不惊,所以她会有任何安排都不足以让人意外。

  殿下曾说她很早以前就认识凯尔希了,甚至她一直注视着卡兹戴尔内战的爆发,演变,以及终结。

  她孤独的流浪在这颗名为泰拉的星球上,潮起潮落,日升月坠,漫长的演变史塞满了那颗大脑内破碎的记忆,于是原本零碎的片段变得更加零碎,难以重合。

  “凯尔希在等我?”陈默想要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