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隅屋檐
“我该失望吗?”她忽然这么问,看着陈默。“你当初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觉,刚到雪原的时候,其实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你来找我是因为晖洁的缘故,其实那时候我们之间剩下的也就那么点东西了。“
“有些淡掉的感情,有些快忘记的回忆,还有些亏欠和不舍,遗憾与执念,比起前者,更多的其实是后者。“她说,又问:”为什么那时候不直接告诉我,害怕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似乎是为了解开这个早已埋在心底的伤痕。
对陈默而言,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但对塔露拉来说,那早已经是她心里一道永远无法迈过的坎,即使因为龙门的变故让她接受了一些,可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不管对她自己还是对面前的陈默而言。
哪怕这只是一个梦,可在这个梦里时光倒退了好几年,倒退到了那些事还未真正发生之前,兴许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说来话长。”
“我们有的是时间。”塔露拉回答,像是执意要从陈默口中听到回答。
“我想过,刚开始到达雪原找到你的时候,那时候还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想着等有一天南下逐渐稳定下来后再告诉你这件事,到那时结果已经无关紧要。”陈默说。“我不可能永远一辈子陪在你身旁,陪着你一直走下去,直到看见你理想的尽头,你身边已经有了很多人,而我对你而言不再是不可或缺的人,我想这件事也没法瞒住太久,总有一天当你的事业稳定下来后,我要回去龙门。“
“可为什么……因为卡兹戴尔?”塔露拉似乎联想起了什么。
“因为内卫。”陈默反驳道:“因为乌萨斯内卫的到来,让我看清楚了一件事,让我看清楚了你想做的事会比你想象中更困难的和危险,到了卡兹戴尔之后我和一个故人谈起你们的今后,结果很不理想,我想了很多办法,哪怕有卡兹戴尔和维多利亚的帮助也没法保证能让你们看到希望。”
“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乌萨斯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即使你们真能在乌萨斯做点什么,也没法真正动摇它的根基,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但我清楚,你已经有过这个准备,准备去做一个殉道者。“
陈默说着,随着话语的落下,他心里越发的平静。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想过很多办法,试想了无数种可能,哪怕是最好的结果……你也会死。“
陈默这么说。
他的这些话语是塔露拉从没听他说过的,哪怕塔露拉自己心里已经有过这个猜想,可从陈默口中听来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没想到会这么早,她那时候甚至都没想过陈默心里原来会有这么多想法,他从来不会说,也不对任何人提起。
可即使他提起了,又有什么用呢,塔露拉知道的,其实不是他没有提起过,而是当他提起的时候,塔露拉自己没有去在意,在意一个她心里知道的可能。
她不怕死,也没想过退缩,但陈默不行,她没有看错自己,只是看错了面前这个人。
“我知道你没怕死,但我不行,我不能允许在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之后看着你走上一条没有结果的路,可我也没法保证,没法保证今后会是什么模样,我只能尽我所能让你的路能好走一些。“
陈默说。“但越是这么想,我心里对晖洁的愧疚也越多,我没法再去为她做些什么,我也没法给她一个安稳的生活。“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犹豫,我在犹豫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我在犹豫,是不是该更自私些,但从何说起呢,塔露拉,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不在了,假如晖洁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她余生该如何去度过。“
“我是个没太大本事的人。“
陈默轻叹道:”我既没有本事让你去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也没本事给晖洁一个她想要的未来,我好像被夹在中间,向前一步会让我悔恨,向后却又令我遗憾。“
陈默如果向前一步,塔露拉的死会令他悔恨自己当初的无所作为,可如果他后退了,又会遗憾,遗憾自己没能给陈晖洁一个安稳的未来。
似乎是进退两难,不管他怎么去做都没法有一个好结局。
也是这也是注定的,注定如她这般作恶多端的人不会得到自己期望中的好下场,如果是那样,不就太不公平了吗,对那些好人而言,对那些无辜的人而言,太不公平了。
陈默说。
“我以前想,想着我们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也许它该是很美好的,因为总有一些美好的人和美好的事在等着人们,人这辈子不可能真的什么都有,但也不可能真的一无所有,我想啊,最后我觉得其实什么道理也没有,这大地从来就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也是一种事实。“
“那我到底是算强还是弱呢,我觉得不应该这么算,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一个人即使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对抗一整个帝国,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无法去扭转某些早已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陈默说:”但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暂了,你和我不一样,塔露拉,我心里其实没太多想法,但你却不同,你有一个能够称的上伟大的理想,你设想着改变这片大地的常识。“
陈默露出笑容,看着不远处的姑娘,仿佛看到了她小时候倔强又带着好强的模样。
他的神情和缓下来。
“那真的挺好,塔露拉。“他说:”真的挺好,我也知道当有这个理想的人,在实现理想之前,她的一生是很悲惨和苍凉的,可在实现理想之后,她留给人们的却是难以想象的安稳和幸福,这没什么不好的。“
“你想做个伟大的人,那就去做,我没法阻止你,因为我一直是个小人物,偶尔做点出彩的事情,也实在算不上太多。“
“我知道,也许有一天你真能做到这些,但对我个人而言,自私一点想,我希望你能走的顺利一些,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点事。“
塔露拉没有回答。
她很安静,她只是安静的听着,直到陈默再也没有说什么。
她心里想着什么呢。
她想着真是顺利,顺利的过了头,难怪当他们在得到切尔诺伯格之后乌萨斯帝国的表现会显得如此的平静。
其实不是平静,而是乌萨斯分不清,感染者背后是否站着炎国的推手,帝国忙着处理这场战争之后军贵们的势力,暂时没法腾出手来也不愿意多生事端。
军贵们急于应付帝国议会的压力,也没功夫来关注一座城市里感染者们的动静,他们得到了自己最希望得到的时间,在各方因为一场战争而带来的诡异平衡力。
就这么阴差阳错般,让感染者们走到了这一步。
而更为重要的是,在那场战争以后,手刃了敌人领袖的塔露拉,她的威望甚至在刹那之间就超过了爱国者。
因为她强大,因为她的存在让感染者相信她是一个英雄,一个能够对抗炎国,对抗乌萨斯的英雄,能带来感染者们反抗压迫的领袖。
这个声望甚至盖过了她身为公爵养女的身份,哪怕人们想起她时,也只会记得她在乌萨斯军团节节败退之际,拯救了一场乌萨斯的战争。
她的强大,甚至在乌萨斯民间和军队都成为了一个传奇。
名不正则言不顺,名正言顺之后,很多事都迎刃而解,试想如果是那时的塔露拉,当她回到北原,说要带着感染者们南下,又会有几个人不信任她能说到做到。
没几个人。
她成了感染者们的真正看得见的希望,而不再是用话语堆积出来的美好幻想,人们都只信任她们能够看到的,他们需要一个英雄,一个她站在那里,人们就相信她会带来胜利的象征。
象征是无法继承的,可象征却可以重新诞生。
其实还有很多事,陈默没能再说出来。
比如他和乌萨斯议会议长维特的交易,比如他和费奥多尔之间各自做出的取舍和权衡,也比如他和太傅之间的约定。
北疆这件事牵涉了太多人,可北疆说到底到最后真正成全的只有一个人,这对炎国而言没什么坏处,炎国多了一道整合运动作为屏障,分裂了乌萨斯的国力,而对乌萨斯而言,这是一个无比良好的改革国政,收拢军队的机会,对感染者而言,他们得到了喘息之机。
人人都在考虑得失,人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不愿意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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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几个会为此伤心难过,比起一个国家,比起几十上百万人的生活,实在是微不足道。
“对不起。”
良久的安静之后,塔露拉忽然出声说。
陈默只是愣了一下。
“没关系。”
“如果重来一次,我想,我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塔露拉又说,她站起身,走向陈默。
陈默看着她走来。
“我知道,所以没关系。”
塔露拉停下脚步,站在陈默面前。
她和陈毕竟是不一样的人,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她也没说过要谁一定去为自己做那些事。
陈默没有理由去责怪她,就像小时候在黑墙的时候,他懂自己什么时候该恨,什么时候又不该去想。
那触感有些冰凉和陌生,其实陈默心里也没多少意外,因为他能清清楚楚看清德拉克的每一个动作。
也许他小时候的确有过这个奢望,可那毕竟过去了太多年。
德拉克的黑色长尾轻轻摆动,她的双臂环住了陈默的脖颈,那银发的触感摩擦在耳畔,让人忘却了外面冰天雪地。
你知道我从没抱太大期望,毕竟我也没什么太大本事,可我也总得去做点什么,否则我心里是没法安稳的。
北疆入梦,京华盛城(四)
时间就这么慢了下来。
缓慢的陈默好像能看见塔露拉轻微颤动的银色睫毛中的每一个细节。
那触感有些冰凉柔软,带着都属于德拉克的气息,充斥陈默的鼻尖。
陈默垂下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半空,最终又放了下来,只是仍由塔露拉抱着自己的肩膀,轻轻将头贴在自己胸口。
那对小小的犄角,不知何时变得这么显眼。
好像是跨越了十数年的时光,故事终于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塔露拉重新睁开眼。
“去吧,晖洁在等你不是吗。”
她收回手,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默,看着那双从讶异,恍惚到平静的眼睛。
“到这里,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陈默没有动作。
他只是看着说出这句话后露出笑容的塔露拉。
她嘴角一触即逝的短暂浅笑,将手背在身后,凝视着自己方向。
塔露拉觉得自己再没有了将陈默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
“这样……”陈默张开口:“所以这就是你留在这里等我过来的原因,和我道歉?”
陈默看着塔露拉,他的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以为天底下有这种好事,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能将所有事一笔勾销?”他问道,忽然抓住了塔露拉的手臂,在德拉克错愕的目光中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想都别想!”
他说的如此肯定,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陈伸手理了理小默额头的发丝。
她必须承认的是,自己心里现在有些复杂,时不时的目光望向营房外,又轻轻叹了口气。
患得患失这种感觉不该出现在陈晖洁的身上。
她从来都是一个果断干脆的人,可在涉及到小塔和陈默的事上,陈发现自己原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接受。
即使那个人是塔露拉。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见面了吧。
他们会说什么呢。
陈晖洁啊,陈晖洁,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陈想要努力平复自己脑海里难免涌起的杂乱思绪,可越是这么做,她却发现自己越是没法释怀。
明明是她自己提出来要让塔露拉留在那儿的,现在反而没法平静的是她自己。
她深深吸了口气。
目光落在挂在一旁剑鞘内的赤霄上,无数次想要走出营房,却又没法迈出脚步,自欺欺人的开始安慰自己。
对陈而言,不管是塔露拉还陈默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没法允许自己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为什么偏偏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都是那家伙的错。
陈恶狠狠的想,捏紧了手指,又无奈的缓缓松开。
她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徘徊在一种后悔,失落与庆幸之间,难以言表。
脚步声就在这一刻响起。
营房的门帘被从外掀开。
冰凉的空气随着灌入房内,温和的灯光内,陈看到了从外进来的塔露拉,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满是错愕与不解。
还没等她开口。
陈默的身影出现在塔露拉的身后。
陈仿佛一瞬间想到了什么,目光越过塔露拉落在陈默的身上,望着那张冷峻的脸。
“你们……搞什么鬼?”
陈偏过头。
她没法否认自己那刻居然会觉得有些高兴,仿佛之前的胡思乱想都变得没有了意义。
“你留在这儿他不放心,我觉得他应该是心里过意不去。”塔露拉解释道:“现在好受点了?”
“嘁,说什么蠢话。”
陈下意识反驳,却发现自己反驳的语气显得有点无力,察觉到这点的她只好直直的看着出现在屋内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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