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日常 第104章

　　【我没什么梦想呢。】

　　平淡的话语在脑海一闪而过。

　　雪之下雪乃胸口剧烈起伏，等等……姐姐是完美超人，是最合母亲心意的孩子，姐姐已经开始学习家里的工作。

　　我、我表达了自己的兴趣和想法，得到了母亲的赞同——究竟是母亲认可了我，还是我的想法符合了母亲的意愿，所以才得到认可？

　　擦干净被认可带来的喜悦，从结果上来说，不就是我和姐姐争继承权吗？！

　　姐姐究竟是没有梦想，还是我试图剥夺她的梦想？

　　不懂、我真不懂，姐姐在想什么？母亲在想什么？父亲在想什么？

　　我自己……我又在想什么？

　　冷静，冷静，都是假的，都是白菌感染引发的幻觉症状。

　　没错，都是假的，都是误会。

　　雪之下雪乃，自闭。

　　哟，暂时从雪跑跑进化成雪龟龟啦。

　　白影对此并不意外，终究是新手勇者，在本满级魔王的操纵下堕入迷雾，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说到底勇者受到的只是余波伤害。

　　哎呀呀，阿姨现在对自己的好感度估计已经跌破下限。

　　毕竟阿姨是个顺毛怪，顺着她来会发现对方很好说话，一旦逆着她来，那可就是噼里啪啦，更别说这种外人对自家事情指指点点的行为。

　　因为阿姨真的很自信，有成功经验，不可能接受‘外行人’的指指点点。

　　除非阿姨经历一场失败……没有跌倒过的人，总会误认为自己是天才。

　　勇者她姐，慢慢来，小火慢炖，愤怒调味，既然没有勇敢和坚强去抗争，那就以绝望和痛苦去控诉吧。

　　霜之哀伤只有一把，你需得竭尽全力，才能入心三分。

　　“……侄女，你这运气是不是有点问题？”

　　白影看着又踩中抉择格的千反田爱瑠，不禁沉吟。

　　“没！没关系！”千反田爱瑠在心中大喊加油，抬手丢出骰子，“只要成功——唉！是12点！”

　　白影说道：“由于你的身份卡能力，判定-2，实际为10点，但是别这么急，你还没抽抉择卡呢。”

　　“对哦，额……那我要重丢骰子吗？”

　　“这个倒不用——来，抽卡吧。”

　　千反田爱瑠伸手抽卡，亮了一下：“额……爱情？”

　　“抉择·爱情卡成功。”

　　白影不急不缓地编出一个故事：“你的精力都投入日益颓废的家乡，时有成功，时有失败，对婚姻并没有太多考虑，多次一拖再拖，而担忧你的父母放心不下，提出在人际圈里为你找个合适的伴侣，你对此表示理解，但也提出必须自己做出判断——你已经下定决心，要用自己的未来改变这里，如果你的另一半对此无法理解、无法认同，那么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幸运的是，在父母考察安排的相亲中，你遇到了一个年龄适合的男性，对方理解你的想法和用心，你们相互聊得非常投机，伴随着一次次的接触交流，对方选择了你，你也选择了对方。”

　　“虽然对方有自己的事业、追求和家庭的责任，无法抛下那些来到阵出，但他提出自己在外界打拼，为你的想法提供援助，这个方法得到了你的肯定，最终你们结成了一对分隔两地，聚少离多，却相处和谐的夫妻，考虑到环境和父母年事已高，对方还将公公婆婆送到阵出养老。”

　　“阵出每回合给你的财富数值+2000。”

　　千反田爱瑠安心地拍拍胸口：“嗯嗯，感觉再来几次，就能把负收益拉回去了。”

　　雪之下阳乃问道：“哦？如果这张爱情卡失败，白局会编出什么故事？”

　　“如果失败，那就是双方并没有对彼此产生太多情感，只是单纯生意层面，彼此相互理解但不支持，用以应付长辈的婚姻，阵出的财富只会增加1000。”白影随口说道，“如果大失败，那就是侄女坚持留在阵出的标准，完全劝退了父母选的任何人，由于婚姻的事情空费精力，在决断上出现错误，导致阵出亏损财富。”

　　雪之下阳乃撇撇嘴：“怎么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像卖一样嫁了自己？白君该不会是在偏心吧？”

　　“唉？那种事情肯定不会啊。”千反田爱瑠奇怪道，“父亲母亲又不会选个坏人让我嫁，嫁出去离开阵出的事情我肯定也不会同意。”

　　雪之下阳乃沉默了。

　　“再说未来结婚什么的，我想留在阵出的话，最后不结婚才更正常吧……而且，说到底是一场游戏。”

　　千反田爱瑠轻轻摇头，稍微有些忧郁——折木同学那么厉害，或许不会想留在这么一个狭窄、偏僻、没有未来的地方吧……外面的世界是那么耀眼，那么美丽，那么繁华热闹。

　　但是没有关系，在回到这片土地之前，我会面对折木同学，得到他的答案。

　　“如果是大成功的话，那就是有人愿意为你留在这片土地，同你一起呼吸这片土地的气息，支持你的梦想和决心。”

　　白影笑呵呵地说了一句，伸手将骰子递给折木奉太郎：“该你行动了，折木奉太郎。”

　　“……”

　　千反田……嫁人？

　　折木奉太郎有点呆地接过骰子。

　　这很正常吧，婚姻本就是人生路上的抉择，自己早晚也会有那么一天，父母会催婚，随缘挑个不会那么来事，最好和我一样节能的人就行了，当然还是不找更节能……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我对婚姻是抗拒的。

　　千反田呢？她好像不是……对，她一直是这么积极，正面对决所有问题，哪怕想一出是一出地撞得满头包。

　　表面是个大家闺秀，实则兼顾勇敢和莽撞的双面性，总是带着一堆小问号。

　　她唯独不会逃。

　　等等——冷静点，这是白影的套。

　　折木奉太郎丢出骰子。

　　“折木同学踩中了事件格。”白影笑问道，“你要发动能力跳过吗？啊、我知道你肯定会跳过，所以就跳过吧。”

　　折木奉太郎张张嘴，旋即保持沉默。

　　这场游戏里，你已经错过了机会，想要补救和后悔，只会折磨两个人。

　　对方没有说出口的话语，仿佛在心间一遍遍回响。

　　烦。

　　折木奉太郎不由伸手拈着额前刘海，有些出神地注视着整个游戏地图。

　　这是白影故意设的局……你要冷静，不要乱想……

　　千反田不会逃的，如果要结婚，她会认真面对。

　　不不，这只是一场游戏，如此粗暴地下定论，实在是乱来。

　　千反田不会逃跑——那么，你要逃跑吗？你选了放弃，她就会远走高飞。

　　我那不是逃跑，是节能。

　　那你现在很节能吗？

　　折木奉太郎抬手抵着额头——不要想了，真的不要再想了……我崇尚的，领会的，想要得到的灰色青春……再继续想下去，真的会裂开。

　　“……”

　　比企谷八幡目光微动，颇为同病相怜。

　　折木的游戏人生，已经结束了。

　　部长的手下，又多了一条亡魂。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终幕，序曲

　　雪之下母亲寿终正寝。

　　烈火一烧，便将前尘往事、荣华富贵和一生成败悉数化作灰烬。

　　所有应该来参加葬礼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没有来。

　　那个人，也是最不可能会来的。

　　雪之下雪乃礼貌地迎接，送别前来吊唁的客人，她已经将头发盘起，穿上更有庄重感的和服，不少母亲的熟人都颇为感伤，也颇为感慨地说她很像母亲。

　　很像母亲吗？

　　送别所有客人之后，雪之下雪乃看着灵堂上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直到最后她好像也并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姐姐，更不了解为什么从那以后数十年间，姐姐将一生都用来针对母亲。

　　凡是母亲的计划，她就一定要捣乱，凡是母亲的想法，她一定要用行动去践行错误。

　　曾经她也想去见姐姐一面，想要谈一谈，想要说一下有关于宝藏的真相……姐姐的怨恨和不满，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吧？只是兜兜转转的岁月和人生，以及对方无言的态度，让那一面永远没有见到。

　　曾经她也想问问母亲，想要弄明白为什么所谓的宝藏是父亲留下的遗产，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最终她也没有鼓起勇气开口，无论取得了多少成就，无论经历了多少失败和成功，在母亲面前，自己依旧只是那个小女孩。

　　哪怕得到认可而喜悦，哪怕母亲只是催婚而并非安排婚姻，似乎想要自己去追寻，并非那么严苛，哪怕总是和姐姐产生冲突，母亲都是温和而威严的模样。

　　母亲想要什么？姐姐想要什么？自己又想要什么？时光掩埋了一切答案，再也无法找到真实。

　　在理解到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一种巨大的空洞涌上心头。

　　啊……我似乎一直在努力回应母亲的期待啊，我、我原来是依赖她吗？她给出的方向，她给出的意见，她抱有的期望，正因为依赖着她，我才不敢发出任何质疑的声音，才会为得赞许和认可而喜悦吗？

　　父亲去世，母亲去世，姐姐走了。

　　雪之下雪乃，你还能依赖谁给你一个方向和答案？

　　“我不知道……”

　　雪之下雪乃望着明媚的天空，再浓烈的阳光也无法驱散心中阴霾。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的一生，已经注定一事无成。

　　十几年后。

　　世界一流的大富豪揣着手，走在故乡的街道上，现在她只是一个快要近百岁的老婆婆罢了。

　　母亲去世后的日子，除了工作、赚钱、延续母亲那支撑家族的遗愿之外，雪之下雪乃的生活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有时候回想起童年，既厌烦母亲的管束，又渴望母亲的认同，最终自己得到母亲的认同，得到父亲的遗产，得到了一切——母亲真的过世了吗？偶尔午夜会这么惊醒过来，耳边仿佛还有母亲的那些期待。

　　将心中的残渣咀嚼出温度，就又能撑过无所事事的一天。

　　隐约察觉到大限将至，反而有种终于结束了啊的感慨。

　　雪之下雪乃搓搓已经不再光滑白皙，宛如枯黄树皮般的双手，她下意识侧头看向旁边。

　　那里一位纵然年迈，依旧很有气质的老婆婆，白发扎成发髻，和服裹着依旧挺直的身体，眸光温和而深沉。

　　……母亲？

　　雪之下雪乃恍惚了一下，下意识迈步上前，伸手轻轻推开玻璃门，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倒影。

　　这是一家奇怪的拉面店，名字居然叫九十七年老店。

　　“客人，欢迎光临。”

　　大叔模样的拉面老板招呼道：“请问要吃点什么……额，我这里不卖粥……”

　　“我牙口还好，吃得下面条。”

　　雪之下雪乃总感觉这里很眼熟，她下意识挑了个座位坐下来，说道：“来一份原位豚骨拉面吧……”

　　哎呀！老吃一种味道有什么意思？来试试这个超高脂拉面吧！

　　“一碗下去说不定会变成猪仔，姐姐要吃自己点……”

　　噫！这老人家是不是精神失常？面朝着空无一人的座位念叨什么？

　　拉面老板有点害怕，一边做面条，一边连忙拉出话题：“老人家年级这么大了，还能有来吃拉面的牙齿，真是厉害啊，我这才四十来岁，就已经种了好几颗牙……”

　　雪之下雪乃随口回道：“大概是人和人的体质不同吧……你这家店让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嘿嘿，这可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店，差三年就可以改名百年老店了。”拉面大叔得意道，“开了这么久，可能老人家是以前什么时候来过吧。”

　　雪之下雪乃没回话，有些走神。

　　“说起来人和人的体质是真不一样，去年的时候也有一位老太太来吃拉面。”

　　拉面老板闲聊道：“那位老太天还点了特别重口味的拉面，还往里面又加蒜又加辣椒油，我小心翼翼地看着怕出问题，倒是没想到老太太胃口好，牙口好，还真把那碗面条给吃完了……”

　　雪之下雪乃忽然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老太太说了句‘这里的回忆味道很好’，我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那老人家就直接离世了，说起来当时就在您对面的座位上。”拉面老板叹了口气，“还好医院检查结果是自然死亡，否则家里传下来的店，怕是得砸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