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惰天使
“我想对白同学进行一些采访，采访内容应该会涉及到白同学的方方面面，至今为之的各种经历和感想，并进行一些生活片段的拍摄，形成个人纪录片一样的影像作品。”
“我已经拍摄过部分演艺界人物的个人记录，对此有着丰富经验，以前的作品也通过了电视台审核，口碑与收视率不算优秀，但也不至于降低采访对象的风评。”
九重云格外热情地说道：“当然，我们可以事先沟通好要拍摄的话题，避免我无意之间问到一些白同学不想回答的问题……”
樱岛麻衣翘着腿，幽幽问道：“就像明明有门路，你不去当导演，却又喜欢拍摄作品之类的问题？”
“咳咳……”九重云咳嗽一声，沉吟道，“这倒算不上不想回答的问题——我觉得电影或者电视剧的导演工作，终究是对剧本的一种描摹，剧本往往又要选个主题，或是抒情，或是动作，或是权谋，或是青春，突出一点才能特色鲜明，却缺乏了一些真情实意的色彩。我认为每个人都是故事，都有值得一聊的往日，人生既是最好的剧本，既然有这种东西可以拍，又何必于创作中求索？”
白影饶有兴趣：“有没有什么网上能搜索到的？”
九重云说了几个节目的名字，白影拿出手机搜索观看起来，安洁莉娜和樱岛麻衣的脑袋顺势凑过来一起看。
平冢静倒是不怎么感兴趣，摸到窗边抽烟，姑且充当白影几个未成年的监护人，以免被心怀不轨的社会垃圾欺骗。
虽然那小子和樱岛完全不用担心。
采用快进模式，一个节目很快就从头到尾播完，三位观众不由得陷入沉默。
九重云吱声问道：“几位感觉如何？”
“啊？感觉没啥感觉啊……”安洁莉娜支吾两声，果断一推，“我不是专业人士，你问他们吧。”
樱岛麻衣委婉道：“九重先生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这点我当然知道。”九重云不甚在意，他看向沉思的白影，“白同学感觉如何？”
白影慢慢说道：“生活确实是一种剧本，一种没有拟人、比喻、拟物、对比等等修辞手法的剧本。如果说生活是‘我觉得她很美’，那么艺术就是‘我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她’，因此才有艺术来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说法。要将生活的剧本拍摄得更加精彩，非常考验功底……”
九重云眼前一亮：“没错！所以我拍摄的时候，非常注重挖掘采访对象的故事，力求找到每个人的闪光之处……”
“什么？你竟然努力了？”
白影大惊失色：“你的作品分明已经没有下降空间。采访环节做得极其刻板，充满了套路的味道，让人看几眼就能猜出接下来的发展；为了让画面更加丰富，添加的追拍镜头非常僵硬，试图在镜头前强行塑造生活感；通篇以类似‘身高七尺，志远才高，夙兴夜寐，不负少年’的字眼描述人物，惜字如金，你在写史书列传呢？生怕字用得太多不好保存；旁白配音技巧拙劣，缺乏感情，声与画面难以协调匹配，视听互相拖后腿，观感极其无聊糟糕！”
噗噗噗噗——！
九重云浑身颤抖，脸颊忍不住抽抽，几次试图张口，却都在白影一气呵成的指指点点里插不上话。
安洁莉娜连忙摆手：“唉唉唉！长官冷静点！别说啦别说啦！再说别人就要发飙哩！”
“我才要发飙了！你居然浪费我的生命！”白影摇头叹气，满脸怒其不争，“人生既是剧本！我本以为你能说出如此高见，必然是同道中人，没想到你的创作却如此肤浅！”
“哪里肤浅了？”九重云眼角一抖，强行冷静，立刻辩解起来，“人物访谈的问题精准确切，以人为本，从人出发，将对方的人生串联一线，并将那些片段拍摄出来，呈现对方至今为止的人生，这不就是最精彩的剧本？”
“太碎了，太跳跃了，太结果论了！”白影一句一顿，气势渐涨，“就以我看的这个节目为例，一个出身偏远的年轻人，怀抱着成为明星的梦想来到城市，然后努力奋斗哙，取得了一些成就……你拍的是什么？梗概大纲？”
九重云的气势丝毫不弱：“偏远家乡的风景和回忆，我特地去他的家乡取景；时来运转的一次机会，我特地和他去旧地重游；梦想的契机与开始，也在访谈中一一对答明了，没有遗漏之处，完整真实地记录了他的故事。”
白影一针见血：“但止步于此，毫无意义。卓别林说用特写镜头看生活，生活是一出悲剧，用长镜头看生活，生活是一出喜剧。你觉得这句话怎么样？”
九重云思索道：“这句话有所偏颇，我至今拍摄过的人物访谈，没有一味的悲剧或者喜剧，观众看见什么是观众的事情，我只负责记录和再现——你又觉得这句话怎么样？”
“这句话唯一的价值是卓别林。”白影拍桌强调，大声锐评道，“生活没有修辞，那就只是生活，唯有经过修辞，才能有人生的尺度。”
九重云直接拍了回去，不满道：“修辞？经过修辞的人生，那还是真实的故事吗？！”
“人的回忆何尝不是一种修辞？若今日碌碌无为，昨日的光鲜亮丽就会格外刺眼！若今日有所成就，昨日的心灰意冷也可谈笑生风！若非爱而不得，如何有深沉的留念？！若非知交淡漠，岂有亲朋的反目成仇？！”白影冷哼道，“回忆是一种修辞，你的拍摄也是一种修辞。可惜你没有将其向好的方向发展，没能取其精华，还保留了原本的糟粕，让作品脱胎于生活而低于生活，落入无趣的深渊！”
“当你在追逐真实的时候，就已经远离了你想要的真实！”
白影再度拍桌，气势凌然地撑桌直视。
九重云不由后仰，略有语塞：“这个……”
“你的镜头把握和拍摄技巧非常精湛，你的拍摄理念和叙事方式却如此单薄简陋。”白影起身负手，遗憾道，“我本以为阁下是一位郁郁久居人下的吕奉先，没想到只是叛逆期太晚的公孙瓒。”
噗——！
九重云嘴角一抽，发挥社会人的专属技能·硬撑，他深吸一口气：“既然白同学没有意向的话，那就算我打扰了……”
“我什么时候说没意向了？”白影诧异道，“你采访我，我接啊，来谈谈合同。”
九重云板着脸：“鄙人才疏学浅……”
“没事儿。”白影自信道，“我才高八斗，波澜壮阔的人生不需要阁下进行修辞。最近我在操办学生会竞选，叛逆导演刚好可以拍摄一下我们学校的学生会竞选，用影片记录这件事情来突显本人的气质形象，再做个人物访谈，剪辑一下，就能凑出一套节目了……”
“？”九重云茫然道，“那我干什么？”
“拍摄，剪辑，提问机。”白影示意手机，“就和叛逆导演平常做的一样。”
九重云皱眉道：“什么叫叛逆导演？”
白影奇怪道：“你爸叫你用筷子吃饭，你不用，非要手抓，这不叫叛逆叫什么？”
九重云：“？”
大丈夫岂能受此屈辱？！这人我不采访了！
九重云不动声色，屁股准备离开沙发，然后光速告辞。
“小了，格局小了！真正的叛逆，可不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水平！”白影语气缓和地说道，“叛逆导演，不拍出一部自己有底气的作品，如何与你爸大小声？我愿助你一臂之力，定要让你爸咬牙切齿，除了重复些‘电影电视剧导演就是高贵’的陈词滥调之外，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九重云坐了回去，皱眉道：“你这么有自信？”
白影：“总比你连自信都没有更好。毕竟你也知道自己成就不高，手头没枪，根本打不出攻击性，只能反着干甩脸色，”
九重云：“？”
忍了！
大体敲定了拍摄和采访事宜，中年人脚步匆匆地离去准备，生怕多唠嗑几句折寿。
“待会儿见。”
白影挥挥手，满意道：“瞌睡来了有枕头，好好好，这下定能让学生会选举更加生机勃勃呀……”
“嗯……”樱岛麻衣琢磨了一下，“九重先生的拍摄技巧和镜头感……好像确实不错啊，只是看节目的话，注意力全都落在内容上，但能让镜头只显示吸引观众的内容，就是很不错的拍摄技术——不过，黑粉君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高三老妪？”
白影正色道：“我只是勇者语录的搬运工。”
“哦。”樱岛麻衣点点头，“那我就去找雪之下吵架吧，你跟着一起来。”
修、修罗场？
安洁莉娜眨眨眼，连忙劝道：“哎哎！肯定是白影在胡说八道，学姐还是直接吵他吧！”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白影理直气壮，“侄女和勇者讨论学生会长竞选的时候，我特地献上一盘青梅，两杯橙汁。侄女问起勇者plus竞选实力如何，勇者说‘高三学生准备毕业，无法参加学生会竞选’，这不是一个意思？”
安洁莉娜露出死鱼眼：“这能叫一个意思？”
“黑粉君还真是会修辞重点。”樱岛麻衣笑呵呵地伸手，直接掐住白影的一侧脸皮，“雪乃这话说得也不对，从规矩上来说，学生会是允许高三学生竞选的，只是高三要忙升学的时候，当也当不久，所以没人参选……”
白影一个挑眉，大声道：“什么？！你为了和我上一个大学，准备高三留级复读一年？！”
樱岛麻衣一愣，黑粉君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敏锐……
正在窗边抽烟，眺望校园的平冢静茫然回头，看着正掐白影的樱岛麻衣，眉头下意识一皱：“啊？你们在说啥？！”
樱岛麻衣表情一僵，白影抓住机会拜托二指禅，一个纵身从沙发上方翻越过去，眨眼间已经溜出办公室。
“樱岛给我站住！”
热心教师显然被触发了‘多管闲事’效果：“我们仔细说说……”
“呃……那我就先走了哈。”
安洁莉娜小声嘀咕一句，给樱岛麻衣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连忙一溜烟跑走。
“老师，刚才是黑粉君在胡说八道……”
“这个我姑且保留意见。”
平冢静欲言又止，语重心长道：“樱岛啊，那小子平时就喜欢乱开玩笑，他开开玩笑就算了，你别给当真的……”
“？”樱岛麻衣莫名其妙，疑惑道，“老师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怎么说呢……”平冢静纠结了一下，秉承为人师长的责任感，还是直接说道，“雪之下和那小子应该是情侣，你注意点分寸，不要一时情绪上头，反倒让自己伤心……”
樱岛麻衣笑道：“老师是说黑粉君用广播告白的事情吧？他……”
平冢静直言道：“我撞见他们在活动教室亲嘴。”
樱岛麻衣：“？”
……
到了点，白影放上桌子，摆好惊堂木，手拿折扇，又说了一遍《总武演义》第一回的故事，这次的围观群众就多了起来，有的是听消息过来凑热闹，有的是听过一遍，想听第二遍‘雪之下锐评总武群雄’。
这次还多了个扛着摄影机，脚步轻移，在周围认真拍摄的导演。
九重云看着镜头拍摄的素材，不得不承认，这货虽然嘴损舌毒，但演技没的说……这家伙真的是在演戏吗？简直有种对方就是戏本身的意味。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片场，周围这些学生都是对方找来的群演。
黄昏渐近，白影说完全篇，惊堂木又是一拍，高声收尾。
“兴亡旧事已翻手，胜败今朝正运筹。我辈读书赶日月，大江逐浪竞风流！”
此时，教学楼里几个穿西装的成年人走过，想不注意到这声音和这阵仗都不行。
“谁在大声喧哗……白影啊。”
教导主任见怪不怪：“那小子又在搞什么花活？”
“最近不是学生会换届竞选吗？”A班的班主任随口道，“他好像掺和进去了……霍，以前学生会竞选可没这阵仗。”
校长笑呵呵地点评道：“弄得热闹也不错——我辈读书赶日月，大江逐浪竞风流……”
“这话说得好，不愧是我校优秀学子，就是要有这种心气才行。”
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对视一眼，莫名冒出同一个念头。
这小子是不是和校长勾结了？
什么？你也和这小子勾结过？
第十章 我们在练演技
“采访？人物采访，等叛逆导演拍完足够素材，我弄完学生会选举，到时候直接采就行了，弄个直播节目什么的都可以。没什么台本好准备的，你问什么都行，我这人心宽，至于拍摄计划我已经想好乐，明天带你去拍一下各路总武诸侯……”
九重云聊了几句，准备回去好好看看拍摄的素材，拍摄的时候就感觉很不错了，回头仔细打磨剪辑消除杂音，就是可以拿来直接用的节目内容。
不过，怎么有种对方把握了主动权的感觉？
明明我才是开工资的人吧！
算了，比起给老头子开开眼，这些都是小事！
九重云踌躇满志地离开了。
“霜之哀伤正在渴望鲜血……”
校门口，白影望着对方的背影，神色颇为欣慰，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叛逆导演果然有三姓家奴之资，精准挑起了他的心气和决心，助其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天画戟，渐渐有了为父献终之心！
白影心情愉快地转身，琢磨着明天《总武演义》第二回该怎么写……
一道倩影轻飘飘地出现在侧面，小皮鞋自然地踩住脚尖，不紧不慢地碾了两下。
樱岛麻衣侧头看来，露齿微笑道：“黑粉君，顺路一起回家吧。”
来者不善。
白影浑身一震：“我懂！就是放学路上手牵手……”
“牵手就不用了，免得学校里流言纷飞。”樱岛麻衣往前走去，若有所指地说道，“毕竟在大家眼里，黑粉君和雪乃才是一对，我是个试图挖墙脚的痴情坏女生……”
白影迈步跟上去，诧异道：“唉？难道不是讨论我这个渣男吗？”
“反正都是旁人不明就里的议论，过耳烟云，我倒也没多在意。”樱岛麻衣斜眼道，“只是某人干脆利落地把我抛下，接受热心老师的谆谆教诲，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白影吹吹口哨：“你是怎么躲过暴力老师盘问的？”
“当然是从实交代。”
樱岛麻衣悠悠笑道：“明天热心老师估计会找你谈话吧？”
“让她放马过来就是，还能叫上9528给暴力老师一点小小的伦理震撼……”
两人随口闲聊，偶尔说说学校里的事情，偶尔谈谈工作上的事情。
黄昏悠闲的洒在总武高学生制服上，樱岛麻衣伸手捋了一下耳畔的发丝，顺势做出个侧头的动作，眼角余光飘向正在嚷嚷‘总武演义第二回怎么写’的男朋友。少年兼职说书人，一身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宽袖白衣，肩上又挎着个单肩书包，更是突显那份散漫不羁的气质。让夕阳望向对方眉眼，都忍不住羞红了脸。
“你偷看我干什么？”
白影敏锐察觉。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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