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亚波罗不是大菠萝
在这台蒸汽甲胄的驾驶室当中坐着的,已经不再是单纯操纵机甲的驾驶员这么简单的情况。
残破垂死的肉体和金属融合生长在了一起,断裂的神经连接着机体的电子回路,与之相接驳....甚至你都不好说那些流动在机甲全身各处、充满着细胞的油液如今能否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鲜血。
属实是血肉苦弱机械飞升惹。奥兹华德心里头想到。
这样的真相令维娜亦感到不可思议。
“你的意思是,这位骑士已经在被王陵闭锁的数年间,和他的蒸汽甲胄融为一体了吗?!”
“的确。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
奥兹华德点了点头。
否则多的不讲,饿都该饿死了。
且就算说抓些窸窸窣窣爬过去的小动物来维持的可能性,但你又是否考虑到这里是维多利亚历代先王的陵墓,是坐落于大陆霸主的首都正中心比起王宫的重要性都丝毫不差的祖坟?而移动城市这种玩意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应对随时可能降临的天灾所以有硬性指标呢?
妈妈生的,什么鼠鼠能够在一座完全机械式结构,为承受变形和天灾所以材料学强度拉满的移动城市正中心的金属结构上打洞啊?
而要是真能够做到这点...那这鼠鼠大概率应该是身上会发绿光的吧(大嘘),能不能说两句yesyes给兄弟们听听啊(乐)
“哼,虽然机设蠢得一塌糊涂,但就冲人机合一这点,也罢!我承认你作为驾驶员的钢之魂了!赶紧报上名字来吧,骑士。”
小小的跟维娜吐槽了一下后,奥兹华德用手中诸王之息重重敲击了几次身前的地面,对眼前这台按照他的计算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但却迟迟没有出声的蒸汽甲胄催促。
[我不....知道]
第一次的,这台蒸汽甲胄的口中发出了新的词语。虽然仍旧带着金属与机械的隆隆颤音,但这一次至少多了几分属于人的感性。
在红龙向他追问的时候,骑士破碎且混沌的脑中不由浮现出了些许曾经还属于人的时光时,和同伴在一起的喧闹而温馨的记忆。
可就像大家那都被蒙上了阴影难以辨析的面容一样;固然能够听见那些嘴角带笑者们伸手拉起自己时发出的,几个模糊的音节,揣测出应当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叫什么了。
“埃文斯”“琼斯”“威尔逊”,还是“林奇”?
他谁都不是,又仿佛谁都是。
“我(们)是蒸汽骑士。”
他最终只能够给出这样的答复,将所属的集体当做是如今自己的标签。
“我(们)誓死守卫维多利亚。”
他复述着自己为之宣告却也为之履行的责任——带着深深的茫然与疑问。
【为什么在砍向他们的萨卡兹异族的刀剑之后,藏匿着同胞的身影?】
战友们在阴谋与背叛当中逐一倒下,直至最后仅剩下他一人。
由此,他成为了维多利亚最后的蒸汽骑士。
但即便万籁俱寂,王陵的大门在阴谋得逞者的狞笑中重又闭锁;尽管如此,立足于血泊尸骸当中的他也不能倒下.....如果连他这最后一人都倒下了,那【蒸汽骑士】就倒下了......
只要他还没有死,蒸汽骑士便没有死。他们依然在守护维多利亚。
可,什么是维多利亚?
国王吗?可那授勋于自己,自己也向其发誓的国君已然被吊死在了市集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落头颅。
议会与贵族们?
没有维护,没有补给,没有新加入的成员,他们一次次将蒸汽骑士派去必死的险境,为他们的贪婪摘取果实。他不会承认如此榨取着帝国鲜血侮辱荣光的蛀虫能够匹配得上如此名讳。
那么,自己索要守护的维多利亚是什么?
维多利亚是不是只是一种想象?
如果国王、议会、民众都无法成为自己发誓守卫的维多利亚,那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的欲求?
坚守过无数漫长黑夜,却不知该往何处寻找一生效忠的属于维多利亚的光明。
所幸,还有这把剑,诸王之息。
无可辩驳,它就是维多利亚的象征。
因此,蒸汽骑士认定,它就是自己的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
帝国最后的蒸汽骑士看着红龙手中的诸王之息,再一次重复了那个音节。
一条强大的德拉克加上国剑,这对自帝国建立以来就同样广为世人乃至于法理所认可的组合....如果将上一任的国君归咎于缺乏了这必不可少的信念的话,那么如今这被补完的整体,蒸汽骑士勉强可以接受他们的命令。
他的记忆停留在四年之前,停留在那阴谋的围杀之中;而在这黑暗中漫长的静默业已令他的精神变得疯狂,但至少辨识出萨卡兹是必须要杀死和消灭的对象,他还是做得到的。
守护维多利亚,这空洞而执着的话语,便是他现在的一切。
他绝不会容许那些肮脏的萨卡兹肮脏的爪子触及诸王之息,玷污他的【维多利亚】
“——它不是维多利亚。”
奥兹华德残忍的否定了眼前这位骑士仅存的执念。
“它可以成为誓约荣光的常胜之器、渴望战争者们搅动风雨的诡计之核、不谙真相者们小说逸闻中的吹嘘之物....却唯独成为不了维多利亚。一把剑是无法代表一个国家的,骑士。”
这样的话语,令蒸汽骑士的思维产生了瞬间的停滞。
不是维多利亚?
那么,维多利亚在哪里?
困惑与愤怒充满了蒸汽骑士的胸腔。
那么,他为之效忠的维多利亚是什么?!
“——是你自己,骑士。”
奥兹华德答道。
“不是国王、不是议会、更加不是一把只能任人挥舞的剑。
是你们这些谨记着荣光的历史,为了理想与责任付出的人,你们这些支撑着帝国的柱石才是真正的【维多利亚】。只要有你们在,维多利亚便屹立不倒;无论是萨卡兹诸王庭,还是居心叵测的八大公爵,他们都无法摧毁维多利亚。”
“....维多利亚永世长存。”
用那蒸汽喷射似的轰鸣声,骑士应和着红龙的话语,似是对此报以了认同。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了某些令他不安,甚至是恐惧的话语。
“真令人感到抱歉,骑士,因为我是一条德拉克,骑士,早在二十八年前,维多利亚的荣耀与否便和我们这些战败者无甚瓜葛了;现在的我,只是最后的红龙大君,不列颠的皇帝,亡者的末裔,仅此而已。”
长叹一声,奥兹华德收敛起了面上的表情,目光冷漠而坚决的注视着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因此再一次喷射起蒸汽的骑士,向他举起了手中悲鸣不断的诸王之息:
“伙伴们已经等待了你许久,是时候迎接这份迟来的命运了,骑士。”
“大幕将落,由汝起始。”
“我很抱歉,骑士。”
他再一次的说到。
拨动池水 : 51 族群之主
当长剑被从蒸汽甲胄那曾经该是驾驶室所在的胸膛中抽出时,明亮的剑身上依稀可见几许发黑的暗红色血肉残渣,其散发着些许属于机油和铁锈的古怪味道。
维娜甚至没能来的及反应,前一秒还在她眼前说这些许开解心肺话语的红龙便将呜咽的诸王之息贯穿进了最后一位蒸汽骑士的胸膛,使他那张开双手准备反击的姿态仿佛主动迎接死亡,如画卷般被定格在了最为彰显力量之美与压迫感的瞬间。
而伴随着运转齿轮所必须的最后一股喷气声渐渐消散,维多利亚帝国列代先王长眠的陵寝又重归寂静,仅存下两族王储的呼吸。
直到好一会后,面色惨淡的亚历山德莉娜·维多利亚才回过神来,用复杂而又略显愤怒的目光看着背对自己的不列颠龙帝,质问道:“你....杀了他?”
“就必然到来的结果而言,是的。”
待之如敝履般随意的甩了下剑上的残渣却浑不顾及其刮擦到了地板可能伤损的可能,奥兹华德头也不回的答道。
“不过目前来说他还没有死掉;这位骑士将会沉醉在我为他编织的乐章当中;在曾经的同僚、君主的赞美声中,作为挫败了萨卡兹摄政王特雷西斯阴谋拯救了维多利亚的英雄被永世永远的刻在帝国的历史之中,安享一场荣光的美梦。”
毕竟,和达格达那样还可以用守卫王宫这样自我欺骗来存在,成为中小贵族们为镀金或求一时安宁的塔楼骑士不同,
每一台蒸汽甲胄,都是必须经由现任国王亲自批准后才能启动专门车间制造出来的,因此其驾驶员也理所当然的无一不是正式受封的勋爵。
而众所周知,德拉克一族已经有整整一百多年都没能在王位争夺中赢过阿斯兰了。特别是狮群当中出了弗雷德里克三世那种凭一己之力将残缺的维多利亚推上大陆霸权的怪物后,变更是如此——哪怕三十年前红龙王庭尚且健全时,老红龙对于天赋异禀的奥兹华德也最多只是寄希望于能够和狮子家的怪物比肩,不敢妄言超越。
所以,如果这位最后的蒸汽骑士能够参与全队的训练,那他也必然归属于正式获封受赐的队列之中。
“他是你父亲在位时的封臣,我没道理放这样一位只要翻阅档案就能查明真身的前阿斯兰拥趸出现在如今的维多利亚当中。”
“.......”
维娜皱起了眉头。就算她连这位蒸汽骑士半眼都没见过,在今天之前根本不知其是谁;但当目睹这位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和无数维多利亚人一样听闻憧憬过的蒸汽甲胄终结于面前时,她多少还是感到有些....焦躁。
“你想骂我也是可以的,因为我向来不介意别人在我身上逞些口舌之能。”
转过身来的奥兹华德爽快的说到,甚至还将手里的诸王之息扔到了维娜面前。宝剑落地时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好听响声。
“同样的,就像我之所以会带你来这的初衷那样;如果你现在真的愤怒到不能自已,我也给你同我拔剑相向、公平一战的机会。我可以不用法术。”
“.......”
看了眼脚边的诸王之息,维娜能够清楚的从上面感受到某些...思想。这把剑,这把维多利亚的象征物,正代表着千年的历史呼唤者她这位命中注定的主人,和奥兹华德·阿托利斯不同,她是被选中的王者,早在数十年前就已选出。
如果要按照某些神学中的说法,那么她那位作为维多利亚国君的父亲便是为了将她诞下,让维多利亚真正主人来到这个世界所需要存在的一个....基石罢了。这是在她诞生以前就已被书写的一切。
拿起诸王之息,成为维多利亚的主人,带领这个正值危难的帝国度过风雨飘摇的时刻,成为功绩更甚于其祖父之上的、帝国的女皇。
——这个维多利亚,已经没有德拉克一族的席位了。尽管他们曾是帝国前身古德拉克王朝的开创者,但就和这王国成为了历史一样,德拉克也成为了注定消亡于历史的篇章。
这个道理,他懂。
特别是在经过这一次亲自的触及之后,使得原本仅仅只是停留在脑海当中,作为竞争中失败者而自嘲调笑的话语成为了确凿无误的、可以说是实质性的结果。
“但是没关系——如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我就会与之战斗,然后胜利。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亦如是!”
“因为我去做了,所以名为胜利的可能方才紧握于我手。”
这头红龙如此宣告道,声音并不大,却足够振聋发聩,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将意志化作现实、化不可能为可能性的魔力,回荡在诸王的面前,经久不息。
这让阿斯兰的王储沉默的看着对方,很久....很久。
最终,她发出了一声叹气。踢开了诸王之息,踢开了这被规划好的命运,把它重新推回了德拉克的身边,而后者也抬脚踩住了这把维多利亚的国剑,停止了其回旋流转的势头。
“……我的父亲、祖父,做过更多远在这之上的事情,这些不算什么。奥兹华德。”
金发的少女目光灼灼,言辞坚定有力:“我说过了,我要结束德拉克和阿斯兰一族那持续千年的斗争,让它彻底画上一个休止符。所以,除了麻烦和困扰之外,这把剑什么都不会带给我,我也不需要这把剑。”
“现在的我是维娜,格拉斯帮的领袖。”
“况且,就算没有源石技艺,我也不可能在力量或者技术上跟你相比,一个照面,我就会被削去头颅。我猜你不会在这方面留手。”
“当然,我尊重每一个能够持剑站在我面前的人——我将以自己的【逆鳞】,一击,连带你的头颅、诸王之息,还有阿斯兰的历史,系数撕碎。”
奥兹华德咧嘴笑道,带着强烈的欣赏和赞许。
“去找兔子们,它们会暂时充当你的护卫和使者,带你去找不列颠位于伦蒂尼姆的几处信使,接头口令是【Excalibur】,你让他们安排你和你那几个小姐妹的出城事宜吧。”
“你在这里有眼线?”维娜诧异的看着红龙问道。
“这世上有哪个势力的首领会不向其他区域伸展自己的触须?特别当其还和自己未来的计划发展有息息相关时.....”奥兹华德撇了撇嘴,补充道:“不列颠无需任何赞助就能保障武力这点不假,但有些关于民生方面的物资还是得通过进出口贸易来获取的,闭关锁国可不行。”
“但那,就不是厌倦这些,想要和自己新的家人们偏安一隅的我会去思考的了。”
维娜为两人的交谈落下了最后的定语,然后便带着些许怅然的心情,和轻快了不少的脚步向着诸王长眠之所入口的方向走去。
那位最后的蒸汽骑士复苏时闹出的动静不算小,以特雷西斯为主的萨卡兹们不可能注意不到来自正下方的动静;作为当年事件的发起者,他们一定也猜到了诸王之息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必将在王宫周边安排更多人手,甚至是往王陵这块搜查过来。
要是不快点离开可不行。
而且还要想想等会怎么和达格达解释...跟因陀罗与摩根不同,作为前塔楼骑士的她有着和年龄截然不符的对于维多利亚的热忱,也许她并不太能接受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做出离开伦蒂尼姆这种摈弃家园的逃跑行径——哪怕最后伦蒂尼姆可能是被红龙奥兹华德·阿托利斯以别的什么方式拯救也一样。
所以维娜多少有些烦恼起措词该如何组织起来。
但也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
“维娜!”
红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让快要走到门口的维娜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却惊讶的发现奥兹华德任然站在原处,连一步都没有挪动。
“怎么了?你不走吗....也对。”
话刚说到一半,她哑然一笑,摇了摇头:“凭你的本事自然是不担心这些的。”
“呵呵,倒也不至于。只是还要清理一些东西,所以才打算多留下来一会罢了,弄完之后还是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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