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面加蛋
罗兰这段时间已经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表态了。
他发现妖族也是寻求进步的。
惨烈的厮杀之后，他们也会思考为何而战，现在流的这些血有何意义。
为什么，天庭的内斗，流的全是妖族的血？
我们曾经是九州之主，先天跟脚强大。
怎么现在被孱弱的人族压制着，只能为奴为婢，充为耗材？
这些妖族发现了很多问题，可是他们没有智慧解决。
那些看似强大和风光的妖王，也回答不了。
反而是六爷心情好时几句闲聊，能让他们豁然开朗：
“个体强大，妖族便不需要团结求生存，先天缺乏联合的基础。”
“形体、语言、文化、饮食的差异太大了，不同妖族之间原本曾经互相猎杀的天敌，要怎么长期和平共处？”
“天庭围三缺一，给出投降的机会，抵抗便不可能坚决。”
“人族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那些妖王只学到他们的贪婪、市侩和残忍。”
“听说有妖怪怀念天河水师的治理，只能说他是跪久了，膝盖都在地上生根了。”
“那时候的生活是比现在好，可也逃不过一个利字。”
“制定规则有利于开发，贪狼便给你们秩序；滋生争斗方便他掌控，镇星便给你们混乱。”
“不自强，却期待外来者会施以拯救？我只能说寄。”
妖族没有政治课，后世键盘侠互相喷的朴素道理，妖族都是首次听闻。
只觉新世界的大门在自己面前展开。
罗兰没有谈修炼，只是种族、阶级、文明、生产力这些沉重又刺激的话题，便让六爷在流浪妖族心中的形象越来越伟大。
忠实粉丝把《六爷语录》整理成册，免费分发和传播，希望唤醒更多的妖族。
语录的封面是鲜红的，能希望同胞能记住妖族过于血腥的黑暗历史。
扉页上写着：
【妖族在黑暗和蒙昧里厮杀了上万年，直到见到六爷，我才第一次见到太阳。】
便这样，六爷之名传遍了南赡部洲。
阿如城成为许多年轻妖族心中的耶路撒冷，不惜跋涉万里，当场聆听六爷的教诲。
你看，那长满金毛的雷公脸，每一根都反射着智慧的金光呢！
罗兰被围观的越来越多，后知后觉发现，这些妖族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正常。
女孩子因为帅气，狂热一点很正常。
可那些大老爷们，怎么比女生还兴奋？
不对劲，这绝不对劲！
没有封神，可怎么感觉有信仰之力在自己身上凝聚？
后来他便查到了《六爷语录（第六次扩容版》。
明明就白纸黑字，可怎么越看越红？
这tm真是我说的？
罗兰对天发誓，他就是随口聊聊。
看到一些不平事，管不住键政的嘴，随便锐评两句，这对一个成年男性来说很正常吧？
谁知道互联网没有记忆，但是妖怪有。
那些最初因为暗杀、抢劫、爆破、埋伏等任务，追随他的妖族，许多潜移默化下，从战士变成了思想家。
他们从学习人族的文化，阅读人族的书籍，定期召开《六爷语录》的学习研讨会。
要知道字斟句酌的一句话，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有不同的意思。
更何况，这所谓的语录，大部分都是罗兰仗着南赡部洲没有河蟹大神，趁机发泄小情绪呢。
表面聊的是妖族积弊，实际上……
嗯，他真的在说妖族。
没有价值观输出，浓浓的全是个人情绪。
自然观点根据心情，很不统一。
可妖族们不知道。
还以为六爷微言大义，是自己领会不到位。
这种师父根本没想教，徒弟们却学得火热的状况，导致他们自由发挥的空间极大，越学越乱，谁也说不不了谁。
只一本语录，却诞生了改良派、武斗派、种田派、血统派、灭世派……
每个流派，都自称六学门徒，坚持“没有人比我更懂六爷”，各有数量不少的追随者。
研发会变成了斗法大会，变成了各找方法改变妖族的实践检验。
竟然隐隐有妖族百家争鸣之势。
不过，所有流派的核心观点都无比一致：
六爷无意逐鹿，但知苍生苦楚。
他不愿意领导妖族，是因为妖族绝大部分还没有觉醒，还不值得拯救。
吾等六学门徒，自当为六爷座下走狗，为他唤醒千千万万的妖族，让六爷的光芒照遍南赡部洲！
那时候我们再请六爷出山，属于妖的新时代，自然会来临……
妖族也明白自身存在的诸多问题，但那么多年都没有改变。
他们认为，六爷就是希望之光。
罗兰调查清楚这些六学门徒的来历和规模后，只能用离谱形容。
他第一反应，是用九州英雄录的面板，排查这是不是天命布局。
这天降馅饼，别是她个老太婆又挖坑吧？
结果还真不是。
天命的主场在九州，九州之外的破碎小世界，她权限不足。
影响力都是通过天庭间接渗透。
这些妖族的想法，确实是受自己影响，自发产生……
看到妖族学习、钻研和思考，罗兰觉得不可思议，又有惊喜之感。
他忍不住在心底重新评判，妖族真的就没有一点拯救的价值吗？
人族也有兽性，也有不可控制的疯狂和杀戮。
在关键的十字路口，是少数闪耀的英雄，带领人族战胜了混沌的命运，带领文明前进。
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争论永远没有结果，因为善恶本来只是后天的定义。
生命的基础，便是生存和繁衍，把自己传承下去。
人族和妖族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再好战也有限度，无休止的杀戮后，妖族大部分也渴望和平安宁。
只是文明的诞生有偶然性，需要满足许多恰好的条件。
比如四季轮回的温带，会比富饶的热带诞生更加强大的文明。
相对艰苦的环境，让温带的人们必须报团取暖。
可更加艰苦的寒冷地带，文明的发展也因为资源的贫瘠，受到限制……
生命是个奇迹，文明是诸多偶然的叠加。
妖族强大的面板属性，让他们不需要报团取暖，初代大妖又看不到九州会衰落，他们只能偏安小世界……
有限的资源，无法再诞生一位同时压制所有妖族的强者，导致诞生不了大一统的妖皇，导致战乱和厮杀永远不会停歇。
然后便是天庭打来，南赡部洲沦为殖民地。
诚然罗菲岛上，遭遇暗杀、背叛、被吃，都是不愉快的回忆。
之后盲从和短视的妖王也没给罗兰留下过好印象。
可眼下这些夹缝中求生的流浪妖族，又在特殊的环境、自己的影响下，诞生了文明的萌芽。
他们自发寻求改变，在努力抛下不同妖族之间的仇恨和偏见，效仿人族寻求联合。
最终目标是驱逐天庭，还我妖家河山，为万世开太平……
不可否认，作为觉醒者，看到妖族有这样的改变，罗兰很开心、很振奋。
英雄之路是孤独的，欢迎一切同行者。
虽然这些理念诞生的源头，有丶怪。
竟然是部分妖族，认为他们中间出现了圣妖六爷，会带领妖族走向新时代。
这才把艰难的起步阶段给坚持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过客。”
“但命运最有趣的，不就是这种不确定性吗？”
“既然你们信我，我也应当尽力还你们一个奇迹。”
“在天命之外，打造一个完全不同的妖族，给天命以惊喜……”
“这是我没有设想过的方向，但是值得常识的新方向！”
罗兰了解过六学门徒的发展过程，以及潜在的惊人数量，决定为他们编织一段新的命运。
有些事情可能注定没有结果，但努力的过程也有其存在的意义。
【你发帖召集六学门徒中的达者七十二人，倾听他们的声音。】
【你了解到这些妖族的心声，对天庭、人族的憎恨。】
【辩论持续了七天，你给六学门徒出了三道题。】
【第一，你们敌人到底是谁。】
【第二，你们想要打造怎样的新妖族。】
【第三，你们做好直面死亡和失败的准备了吗？】
这三个问题，本来六学门徒们希望从罗兰那里得到答案。
没想到他竟然把问题丢了回来。
“我们的力量微小，只有统一思想，集中力量认准方向后不再变更，才有亿分之一的希望。”
罗兰看着吵得面红耳赤的妖族们，等待他们的回答。
“您直接说怎么办，大家万死不辞！”
昔日的金钱豹掌柜，现在也是六爷的追随者，而且非常虔诚的那种。
辩论的场所就是他的私宅，可以说是冒着相当大的风向，支持他们的运动。
“这是所有妖族的事业，不是我一个人的梦想。”
罗兰微笑着拒绝。
此时尚没有门徒听出他的双关。
这里的“一个人”，既表示他不想专权，也暗示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走出了房门，留下这些门徒商讨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便是为了定论爆发战斗，罗兰也不会理会。
在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观点贯彻下去，武力本来也是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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