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泡面加蛋
嘉靖幸得未死后，认定是自己修道心成得天命保佑。
又对后宫生出了怀疑，从此便移居西苑。
嘉靖早年，还是个合格的皇帝，其人无比聪明。
他利用种种手腕，把朝臣掌控在自己手里。
虽沉迷修道和女色，可起码还是会上朝。
壬寅宫变，算得上他心态转变的一个关键节点。
此事爆发后，嘉靖潜心修道，不理朝政。
导致了严嵩一党专权乱政至今，他就躲在幕后，一心玩平衡：
只要阁老们斗得飞起，他就可以安心修道，不需要担心大权旁落。
便这样，嘉靖已在西苑住了十多年。
仙道进展是个未知数，但是大明北有蒙古，南有倭寇，内有外患，已愈发要烂到根子里去了。
可百姓们的艰辛，跟锦衣玉食的皇帝陛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参见猞猁娘娘！”
曦娘祠的神像抬进了西苑，嘉靖便主动带着宫人迎了出来，对着神像行了正式的祭拜之礼。
尔曦活了近三百年，经历了元末明初的战乱和盛世。
对比开朝雄主，她看着嘉靖瞎折腾，那是相当嫌弃。
可一国之尊，对自己礼数周全，态度恭敬，她又忍不住抖起“娘娘”的威仪来了……
尔曦现身于神像之上，俯视着嘉靖，内心兴奋得土拨鼠叫。
可外表却是拿捏着超然的声调：
“人皇，你有何事欲求见本宫？”
罗兰别过脸，多亏受过专业训练才没有说出来。
你这只老猞猁，怎么学聂小倩说话？
这神情和腔调，妥妥就是聂小倩刚证未来佛时，还没有彻底适应身份转变时的模样。
你好sao哦！
不过今天的剧本，是他和尔曦一起写的。
尔曦拿捏死了气质，开场就镇住了嘉靖，罗兰也不由期待起后面的发展……
嘉靖见搬来的神像上真浮现一名绝美的少女，身上气息空灵强大，正而不邪，媚而不妖，绝非寻常鬼物可比。
哪还不知，山神一事是真。
她法力深厚，庇护一方也是真！
其人身穿绿裙，姿态出尘，仿佛真应了那天上的神女。
……虽然多出了猫耳和尾巴。
但那说明咱猞猁娘娘不忘出身，牢记使命，绝非修炼不用心，所以做不到掩藏妖身！
嘉靖无比激动，今日既见真神，只觉日思夜想的长生梦近在咫尺。
他激动地再次拜倒：
“回娘娘，朕，大明皇帝朱厚熜，潜心修道三十四年，一日未曾懈怠，便是羡慕仙人逍遥、长生久视，还请娘娘指点！”
“长生之方可不简单哟。”
尔曦面露凝重之色，缓缓沉吟，“上天注定，你只有一甲子的寿数。没有大决心、大毅力，绝难突破此限。”
嘉靖闻言，不由又惊又怒，声音都颤抖了：
“娘娘，您可莫要吓朕！”
此时已是嘉靖三十四年，他虚岁已经五十岁。
甲子即六十年。
一个渴望长生的人，还是对天下生杀予夺的皇帝，差点便要命人砸了这神像。
然后再把献言猞猁娘娘灵验的佞臣，通通砌进神像里！
朕要寿与天齐！
十年够干嘛的？
嘉靖看向陶仲文，这位他最信任的道门真人，露出求证之色。
“猞猁娘娘师承袁天罡一脉，推理命数之精妙，贫道亦不能及。”
有这话，嘉靖将信将疑的态度，便愈发恭敬虔诚：
“还请娘娘救朕！”
尔曦答道：
“本宫有秘方，可为你延寿百年，但需要三样药引。”
“朕富有四海，便是龙肝凤髓，也可取回。”
“倒也没那么麻烦，第一样药引，要亲生父母之骨。”
此言一出，嘉靖面色微变。
儒家礼法看重天地父母，嘉靖早年从内阁手里夺权，靠的就是一手大礼议，讨论自己该如何称呼生身父母和个暴毙的明武宗。
最终他赢了，狠狠压制了那些文臣，靠的就是这属于孝道。
他的生父兴献王已死了近四十年，这时候开坟取骨，还要入药，言官知道了怕不是直接在大殿外跪到地老天荒……
“可！”
嘉靖咬牙道。
他敢二十年不上朝，以帝王术掌控满朝文武，魄力和手腕的自信很足。
尔曦表情没有变化，续道：
“第二样，乃宠臣之心十颗。”
“可！”
这次嘉靖答应得痛快无比。
旁边的陶仲文脸可青了。
嘉靖现在宠信的大臣里，排头号的就是他。
取心十颗，不管怎么排，把严嵩、严世蕃全拉上，他都逃不掉。
“第三样，是黎民十万生魂。”
“可！”
嘉靖答得更加自信。
他聪明绝世，也无比自私。
臣子的命，黎民的命，按照这时代的传统观念，根本就都归属于他。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以臣子的命替君王延寿，朕多出百年享受，那是他们的荣幸！
嘉靖自信可以凑齐这三样药引，并且压制住副作用，自信地一拜：
“猞猁娘娘，请继续指点朕。”
却见那漂浮在中庭半空，如神人般冷漠的猫耳少女骤然忽地一冷，寒声呵斥道：
“人皇你可听清，开父母之棺炼药，这是不孝；无故杀忠臣，这是不义；为一己私欲屠戮百姓，这是不仁！”
“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荒废朝政、纵容奸佞，只为保全己身，可知是何等自私自利、道德败坏的奸邪小人？”
“你这败类有一甲子的荣华，也只有一甲子的荣华！望你好自为之，莫再生贪恋之念！”
尔曦清脆的声音响若洪钟大吕，传遍整个西苑。
不知多少宫人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这山神如此大胆，竟然敢直接斥责陛下？
虽然你说的我们心里都同意吧，但他毕竟是皇帝。
就算你是真神，大军压境，还是有能力拍你那破庙吧？
尔曦态度变化得太突然，嘉靖最初也被搞得有些发怔。
可是随着她连声斥责，句句扎心，这位妖道皇帝已脸色骤变。
再深的帝王心术也忍不住怒火，戟指尔曦，暴喝道：
“你这妖物，故意戏耍朕么？”
尔曦一连串的娇笑。
看着气急败坏的人间帝王，她再也维持不住那高冷的强调，讥嘲道：
“法不轻传，小小的试探你都过不去，也有脸急？难道你觉得我在乎你小小的人间帝王？”
“来人，给我砸了她的神像，砸了那曦娘祠……”
一众侍卫冲了出来。
还没有靠近猞猁神像，便感觉亮前一花，显赫的剑光迸射。
脸上的汗毛懂得发冷。
地上铺的青石裂开，多出了宽二寸、深三尺的一道裂缝。
身着青袍、面容俊朗的少年郎，于神像前长身玉立，手持发出淡淡红光的狭长玉剑，轻笑道：
“过此线者，死。”
陶仲文一声轻叹。
与罗兰和尔曦交谈，他便知道这一人一猫乃不世出的高人。
且不说这位程公子，疑似魔魂愚七的人间体。
就那猞猁娘娘的言谈，也是游戏人间、喜怒随心的任性人物。
他们绝不可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只是嘉靖对长生的半点可能，都拼了命抓住。
陶仲文早知这场见面大概率会不见而散，却不想程公子竟然胆大到如此程度。
他竟敢指使尔曦直接痛骂嘉靖，亦敢直接在天子前面拔剑……
自己竟然不知道，他这剑此前藏在哪里了？
可他也清楚，程公子绝不是冲动的人。
敢这么做，必然有所依仗。
陶仲文不想见西苑血流成河，拼着胆子劝道：
“陛下，程公子和猞猁娘娘隐居，无意……”
“你闭嘴！”
嘉靖暴喝住自己最信任的道士，眼睛灼热地盯着罗兰，快步走到他斩下的那道沟壑前停下：
“公子，你这手绝世的剑法，与那愚七有何关系？”
“愚七即我，我即愚七。”
“朕就知如此！”
嘉靖兴奋地直拍大腿，撩开龙袍，直接跪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老神仙，您活过千年，功参造化，求您教弟子延寿之术、驻颜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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