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这样的经历对不少老鲁珀司空见惯,拉尔在荒野跟着家族游荡时也见过太多太多——感染兽比鲁珀们动手更无情更快速,黑帮们只想要你的命,感染野兽却想把你吃个一干二净。
但很快就出现了不同,古老的年轻人只是缴纳一点微不足道的罚金就解决了所有事端,西西里的古怪们带着假笑欢迎新加入的权力生物。
更加年轻、更加接近拉尔这个时代的鲁珀却受到诸多大家族的围攻,在捉襟见肘的绝望中被背叛者割下脑袋进献给黑帮联盟的大家长:
即使很快出现了第三个献上财富换取容身之处的年轻人,依旧无改狼狈。
“第一个是拉普兰德家发家史,很有趣,他们杀人放火再接受招安,很快就凭借着疯子一样的行事风格在叙拉古有了底盘。”
马卡龙善解人意的为拉尔解释这段时期的史料:
“第二个是十年前的无名家族,因为做得‘太过分’,被叙拉古黑帮联合剿灭,财产充公,人员被拆分,分别加入其他家族,当然,不少人也被直接处决。
第三个是最近的一个小家族,他们属于被逼无奈,而且他们的首领还是个很懂的人,通过献祭财富降低体量,获得了西西里联盟的垂青,甚至成为一个大型家族的外围。”
神父充满恶意的笑了:
“时代在进步,同样的几件事在叙拉古得到的截然不同,你认为有什么变化,拉尔?”
“……叙拉古在走向文明?”
拉尔没有收到恶意误导:似乎拉普兰德一族的脸特别适合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翻脸杀人的表情,很多时候马卡龙的淡笑配合他的脸就变成狰狞的古怪笑容。
不熟悉的人常常被他古怪的表情震慑,但相处了一个月后,拉尔甚至能体会到相同笑容里包含的复杂情感。
就比如现在,马卡龙明显想对她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却因为冷酷的眼神和锋锐的眉角变成“答不出就要你狗命”的残暴。
但他确实是善意的:
即使拉尔答错,也不会招致什么虐待,马卡龙只是会把一些史料在她面前放映一遍。
“这确实是文明,因为松散的联盟,仇杀和敌对被压制,西西里才能发展,但拉尔,你要知道,没有一个绝对强大的定则维持,这样的平稳注定是不长久的……”
马卡龙认可了拉尔的讲述,开始推断西西里逐渐无法无天、普通人甚至无法生存,不得不转移到亚楠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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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白这些了吗,暗锁?”
孔明结束了今日的讲述,在暗锁消化他对龙门解读的同时站起身来,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观察龙门下城区的建筑风格。
就像他和郝昭才到龙门时感知的那样,下城区的建筑确实出自大家之手,布局合理、材料不错,不少斑驳的墙面还能看到建筑时工人私心图画的绚丽彩漆。
但下城区居民的入驻毁了建筑师的心血。
美丽的墙皮被时光剥开却无人关注,宽敞的路面因为黑帮交战和违章建筑在消亡,灰尘沾水带来的泥泞遮掩了原本整洁干净的沥青,可怜的美妙下城区在愈来愈多不那么合格的居民进驻下灰头土脸。
——要知道,在魏彦吾改造龙门的预想里,下城区原本是居民生活区的,上城区将会把工业区和商业区混合,前者在上城区偏远地带靠近城墙,以便随时排放工业垃圾。
后者会在相隔甚远的位置招待客人,欢迎维多利亚、哥伦比亚等国的顶级资本入驻。
而魏公的办公府邸会居于中央,近卫局、消防队总局也会建立在这边,以宽广马路与工业区相隔甚远降低影响,最后再辅以基建帮助工人回到下城区休息或干脆就在工业区附近居住。
遗憾的是,生活总是不那么尽善尽美。
感染者们对魏公对他们的待遇怨声载道,人心不足的贪婪和追求美好生活的希望让他们疲于奔命为这座城市创造价值,可他们收获的微不足道。
——然而在同样发达的哥伦比亚,一包止痛药就能让贫民感染者卖死卖活,在维多利亚他们连进入工厂的资格都得看人脉和资本,做得还都是最不招待见的活。
周围都比烂,龙门当然不错。
但孔明总认为不是那么合适:
泰拉诸国非常聪明的把贫民拆开变为了感染者与正常人,用迫害感染者的方式安慰正常贫民贫瘠的精神和被压迫剥削到惨不忍睹的生活。
而后者因为源源不断出现的前者欢欣鼓舞,拿着比前者高出不止三分之二的工资过着比前者好出不止一倍的生活。
仇视目标的转移完美遮住了问题:
贫民中,正常人迫害感染者安慰自己,压榨他们最狠的人与他们是一个立场,而感染者自然而然恨上了和他们同出一源的正常贫
民——他们是最直接也最能体现不公的对比组。
哦,多么厉害!
王公贵族们大吃大喝,喝血吃肉,而屁民们自然而然分成两个阵营互相敌对,完美的达成矛盾自循环。
即使有反抗,第一个死的也是手无寸铁的正常人,连教育资格都缺少的感染者贫民哪里会管谁是罪魁祸首?
只要是正常人他们都会痛下杀手:
我过得这么不好,凭什么你屁本事没有还能赚的比我更多?
而逃出一劫的贵族们欣欣然集结军队,在正常贫民欢呼膜拜中干掉感染者叛军,宣扬他们是秩序和仁慈的化身。
真特么烂!
孔明回想在乌萨斯做调研的小夫静香传给他的资料,对头上长熊耳的乌萨斯人好感日益降低。
也许我应该搞点事了。
想到魏彦吾异常重视的坟墓,孔明若有所思:
听说乌萨斯那边有个和恐怖传说‘科西切男爵’同样称号的科西切大公被他领养的德拉克幼崽击杀,现在不知所踪。
说不定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做些什么……
第七章 暗中观察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
孔明突然停下讲述,让小暗锁心旷神怡的观察角度和矛盾讲解戛然而止。
但小卡斯特没有一点不舍——即使初始被孔明指导时她被这闻所未闻的学识震怖,对毫不在意提到魏公的先生有些害怕。
然而,暗锁很快就被孔明述说的一切吸引,如痴如醉的汲取来自先生的养分,茁壮成长。
在先生向她讲课的前五周,小暗锁每次都想求先生多讲一会儿。
如果孔明先生像他的先生那样以鸡鸣作为停课信号,小暗锁很可能像幼年时小孔明一般悄悄带几捧谷子,用和知识比起来微不足道的谷物增加学习的机会。
但时代变了,内陆里一些偏远地方确实和先生向她讲述他自己的童年时那样秉烛夜游,从不曾蔓延霓虹灯的闪光,但泰拉上大部分移动城市都开始科技革新一般涌现层出不穷的新产品、新科技。
先生的讲述里颇为富裕的老学士是以鸡鸣作为分界,才能让年幼求学的孔明耍些引人发笑又不致激怒老师的小聪明。
可到了小暗锁的时代,哪怕龙门里最贫困的下城区,也能有冷色调的白炽灯驱散黑暗,用机械或电子材质的钟表结束一段悠闲的时间。
但孔明讲述的结束对现在的暗锁来说是有意义的——她没有做光鲜亮丽打扮,而是穿上黑色调的单衣,配合觉醒源石技艺后孔明特地为她打造的钩锁,俏生生的侍立门边等待孔明一起离开租屋:
屋子里的垃圾还没到轻简一次的程度,早饭的纸袋只需团成两团压缩一下就能在纸篓底层待到房间主人一起收拾。
而她自己的痕迹乏善可陈,在孔明到来前暗锁已经起床穿衣洗漱完毕甚至还清理了一遍大体痕迹。
倒不是害怕先生看到自己邋里邋遢的样子,对暗锁来说,命都给先生的人,哪里害怕这些小事?
只是孔明在收养暗锁后,最开始的几个月照顾她时培养了小卡斯特早睡早起、清理卫生的习惯。
暗锁认为这是先生关注自己、约束自己的证明,从此每天都异常自律的早睡早起清理房间。
小卡斯特对整洁漂亮的房屋没有渴望,她只是认为这么做就像是让孔明先生嵌入自己人生、融进自身生活一样,可以让自己和先生更加贴近。
而且这么做也有一个好处:
孔明先生每次在带暗锁出去人生考察时都会环视房间一次,如果有特殊痕迹,他会留在房间里一边处理一边示意暗锁学习。
要到很久之后才能继续一场新奇之旅:
暗锁毕竟是个还很年轻的卡斯特,跳脱灵动是这个阶段正常孩子常见的特质。
虽然苦难的过往让她足够谨慎,不至于因为自己的任性坏事,但能和先生一起去偷听偷窥下城区大佬间错综复杂、刀光剑影的联系对她无疑是一种禁忌的诱惑。
孔明|教她看问题的角度,他们一起看到的龃龉龌龊则是最好的老师:
有什么比现实更血淋淋活生生的例子呢?
能有这么个机会,小暗锁很喜欢先生的神通广大。
果然,如小暗锁所想的那样,孔明只是看了一圈、拿起了她忘在床头柜上的头绳(暗锁吐了吐舌头,乖乖走到先生面前请先生为自己扎了个马尾辫)外,就和她一起离开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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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霞,你还年轻,很多事还都可以去尝试,现在承担这些不合适。”
林氏糖果店里,白毛大老鼠穿着华贵的白色西装,躺在摇摇晃晃的躺椅上,低声对身前低着头的扎拉克女人说道。
鼠王林舸瑞和他的宝贝女儿林雨霞。
暗锁
在心里重复这两个人的身份。
这是孔明带着暗锁大摇大摆第三次来到鼠王在下城区其貌不扬却相当显眼的店里了。
“下城区的糖果店?”
孔明第一次带暗锁隐身来到这里时嘲讽地弯起嘴角。
“说句实在话,下城区这种店铺非常少见,非常非常少见。
从势力来讲,这是黑帮默认的无势力区——没有任何黑帮承认这是他们收税收租的地盘,在寸土寸血的下城区,这家店的土地干净到没有血腥味。
从物资来讲,在一克工业糖和等重黄金差不多价格的泰拉大陆上,在贫困的下城区卖廉价糖果得是什么商业鬼才能想出来的?
从收支方面讲,一个亏本亏到中型黑帮都不愿意承担的店面得是什么人才能开得起的?说他是龙门首领魏彦吾都可能!”
“小暗锁呀,”孔明实在是忍不住吐槽的欲望,摸了摸暗锁当时还没恢复、枯黄干燥的头发,“这样的证据太多了,只要稍加分析,一个潜藏在水下的怪兽自在露出的脊背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在进行一点基本推理和情报收集,下城区头目林舸瑞的信息遮都遮不住。”
暗锁懵懂的点点头:
虽然现在还听不懂,但先生就是这么厉害,开心!
如今的暗锁已经能根据先生的分析把不同人代入不同矛盾点的角色里,和孔明先生说的一样,鼠王先是服从魏公政令和不服从之间的矛盾,随后是继承人和他自己行事方式不同的矛盾,最后再加上愈发激烈的下城区角逐与高高在上的鼠王之间的矛盾:
魏公魏彦吾已经从热血沸腾、理想高远的年轻人逐渐成为心思深沉、城府极佳的领袖,他开始和炎国大贵族一般把目的和想法隐藏在迷雾里欺骗对手,也开始用暧昧中庸的方式迂回处理龙门事务:
从孔明收集的情报来看,如果是当年赤霄在手、斩奸除恶的魏彦吾,郝昭的行动会受到倾力支持,作为龙门领袖的魏彦吾会竭尽全力的推波助澜,甚至故意兵行险着,把郝昭严苛残暴的法条杀鸡儆猴,教到龙门投资的巨鳄们明白龙门真正的主人是谁。
但人到中年的魏彦吾是不同的,他清楚认识到一时气愤说明不了什么,甚至会因为激怒下不经头脑的大放厥词被对手抓住狠狠啃上一口。
这些来龙门投资的维多利亚人不危险,危险的是站在他们身后的老家伙们,这些人不会惧怕鲜血和法条,郝昭在下城区对黑帮以暴制暴的本事在上城区行不通:
龙门的税款依旧是这些老家伙们给出的,而他们和维多利亚的捆绑足够让“有辱国体”的魏彦吾被特使在居于大炎宫廷的皇帝面前狠狠参上一本——老龙哪里不明白那位天子对他的虎视眈眈呢?
即使每年都有那么几分温情脉脉的信件祝贺,魏彦吾依旧能看到深处无情淡漠的皇帝冰冷的视线。
所以魏公不言不语,借力打力:
下城区感染者能提供廉价劳动力,好,我们引入他。
感染者要闹事,好,我们引入“自发”形成的黑帮控制他们,压榨他们,但也要有我们的人渗透进去,掌控事件进程,让一切不至于超出魏公的估算。
鼠王林舸瑞从老管家摇身一变,成了黑帮“不能说出口的那位大人”。
可黑帮也开始变得尾大不掉,他们和感染者勾结,强烈抵制明显处于老魏棋盘中极为重要的近卫局,甚至和哥伦比亚、维多利亚的各大公司开始盘根错节的交易,让林舸瑞都投鼠忌器,但魏彦吾依旧一动不动:
他得找个机会一击致命,但又不能让黑帮消失殆尽——如果黑帮没了,感染者们早晚要生乱的,没了这些压榨他们的人,这些人生活转好,肯定会要求得更多,甚至降低廉价劳动力的竞争力。
那该怎么办呢?
老练的政客魏彦吾没有选择雷厉风行的动手,他有着一位大人物的耐心,可以等待一位能行使他意志的厉害人物应运而生。
这样的等待也许会持续很久,也许会是某个夜晚里普通市民魏先生和遛街老人林老板一次偶然相遇中挑中的某个绿发鬼族,也许苦苦等待还是没有找到,最终用另一场迷幻不定的棋盘把下城区牵引进去,一起推倒重来。
但郝昭出现了——一个有手段又懂得点到为止的好帮手。
魏公当仁不让的接受了他,即使多年来的经验能让他看到郝文远成功后的晚景凄凉,但一位老辣政客特有的薄凉和无耻让他用养老金和退休金搪塞了橘菲林未来数之不尽的风险。
——当一个人没有价值时,保护和期待总是微小的,能够为他动用的力量也和那些真正重要的人物天差地别。
于是总有被“重重保护”的老先生在黎明前死于黑夜,而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目光明亮的年轻督查能在一场场突如其来的考验里贯彻自己。
但这些和现在的情景没有关系,孔明还是拉着暗锁偷偷观察鼠王父女间有隔阂却不减温情的对话。
第八章 挑动
暗锁没有因为鼠王一家两口的权力交接多出什么想法:
即使孔明教了她很多东西,小小的卡斯特女孩依旧还是个在龙门长大、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她可以在孔明的庇护下通过观察原本人生中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增长经验。
但要她像孔明一样根据得手的情报动些歪脑筋就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一个人的巨变是很漫长的,即使几个小时内就完成的突变,巨变前就已经有大量征兆在暗示逐步忍耐中无法承受的扭曲。
一根钉子被固定在钢材里,巨大的力度已经压弯了笔直的钉身,锈蚀、形变、挤压……这些或内或外的因素已经让这枚铁质物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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